陶軍
天,黑得越來越早了;風,漸漸有了些涼意。我知道,冬天就要來了。
家鄉的冬天總是悄悄來臨。一陣北風刮過,帶來陣陣寒意。那時候,母親總是把化肥袋子里的薄塑料拆下來,釘在房間里幾扇窗戶的窗欞上,用來阻擋外面肆虐的北風,屋里便溫暖了許多。
那時總感覺冬天的夜晚特別漫長,也特別寒冷—皖北的農村不像東北地區一到冬天就燒炕,屋里很暖和。當我們喊冷的時候,母親就給我們加被子,一層、兩層,有時也會蓋三層。雖然壓在身上很重,但暖和了許多,我們感覺很幸福。第二天直睡到日上三竿,我們也不想從那溫暖的被窩里鉆出來。只有在母親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聲中,我們才極不情愿地起床。
家鄉的冬天,有著晶瑩的潔白。雪,當然是冬的主角,冬姑娘昨天還穿著金色的盛裝,今天,又換成了一片粉妝玉砌的景象。漫天的雪花,像無數潔白可愛的小精靈,悠悠然從天空中飛落下來。它們在空中翩翩起舞,是多么潔白,多么輕柔,似玉,像霧,不一會兒,地上就鋪上了一層銀色的地毯。正如詩中所云:“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大地一片銀裝素裹,分外妖嬈,不由得令人流連忘返,陶醉其中。那時的雪真大,紛紛揚揚的大雪常常一飄就是好幾天。雪地成了小孩子的樂園,小孩子們堆雪人、打雪仗,全身被融化的雪打濕了也不回家,母親的叫聲像雪球嗖地飛過來。最有意思的是在結冰的池塘里,把凍得結實的冰用石頭或磚頭塊砸開,再撈出一大塊,用根麥秸管子在冰面上吹氣。不一會兒,厚厚的冰上會出現一個小小的圓孔,拿一根繩子系住,讓小伙伴坐在上面拉著跑,快樂的笑聲傳遍整個村莊。
最刺激的事莫過于在冰面上行走—小心翼翼地抬起腳,輕輕地在冰面落下,仔細聆聽腳下是否發出破裂的聲音。或者是找一個接近干涸的池塘,一群孩子在冰面上溜冰玩,輕輕一滑,就能滑出好遠,但隨后就可能因掌握不住平衡來個大屁股蹲兒??捎指杏X不到痛,爬起來繼續溜。直到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轉身看到煙囪里升起裊裊的炊煙,想到該回家吃晚飯了,伙伴們才散開一溜煙跑回家。
在家鄉的冬天,雪天、雪地、雪路連成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交融成一體,構成了宏偉、壯麗的世界。
家鄉的冬天,有著脫俗的美。茫茫的天地間,一切事物都是白色的。偶爾點綴著幾朵紅梅,更顯別具一格,彰顯著它那清淡、純潔的主調。有人說,冬天是威嚴的、冷酷的、無情的??墒嵌觳皇沁€有梅花嗎?它似乎對冬天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懷著一顆感恩的心,默默彰顯著冬天賦予它的品格和無私的愛。你看,它迎著風雪開放,開得那么美,那么艷。那凌霜傲雪的鐵骨,那疏影橫斜的勁枝,那噴吐幽香的花蕊,是多么令人欽佩,多么使人心醉??!
兒時家鄉的冬天總是令人難以忘懷。我之所以愛家鄉的冬天,是因為它雖然沒有萬物蔥蘢的美景,也沒有累累的果實,但總在盡全力為人類貢獻著崇高、純潔、脫俗的美。它用寒冷磨煉萬物,使所有禁受住考驗的人具有堅韌不拔的意志。冬是無私的,它用寒冷孕育了春的蓬勃、夏的狂熱、秋的豐碩。
踏著沙沙作響的雪,靜謐、真實、純凈,讓人拋下一切重負。不知不覺中,冬天觸碰到了人們靈魂的深處,善的、惡的、美的、丑的全部顯露在面前,毫不掩飾,真真實實。
冬天,我愛家鄉美麗的冬天!
〔選自《閱讀》(高年級)2019年第12期,略有改動〕
品讀
和前一篇文章一樣,這也是一篇回憶性質的散文。在這篇文章中,作者回憶了冬日賴在溫暖的被窩中、在雪地上玩耍、在冰面上行走、欣賞梅花等難以忘懷的事情,表達了對家鄉的熱愛、留戀和對童年生活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