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長的距離莫過于村頭到村尾的距離,世界上最短的距離也莫過于村頭到村尾的距離。
厚重的雪壓彎了花兒的枝頭,烏蒙蒙的天感受不到一絲溫暖的光亮……
外婆是個怪人,她不茍言笑,待誰都十分冷淡,哪怕是她的孫女,她那千溝萬壑的臉上陰氣沉沉,每每望見外婆,我便心生畏懼,父母常勸我待外婆好些,可我對外婆的畏懼又怎能消除呢?
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走在雪地里,像走在迷茫的白海中。車也不幸落了難,陷進了村頭的溝里。所有人都犯了難,但好在外婆的房子在村尾,村頭到村尾的距離很短,每人搬一點不一會便能到。我背著沉重的年貨,踏著厚重的雪,算是勉強走了幾步,卻被面前一個矮小的身影擋住了去路。我抬起頭,一個衰老的面孔引入眼簾。我一怔,那是我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我的外婆,她用輕飄飄的眼神看了我幾眼,便與我的視線對上了,我望向她的眼眸。
后來,盡管過了許多年,外婆深邃的眼眸中那深深的擔憂,我仍無法忘懷。
外婆將我身上的年貨送到了自己背上吃力地背著,“你在后旁跟著我就好,村頭到村尾的距離很短,外婆來背。”外婆佝僂著身子,顫顫巍巍地在雪地里走著,雪與她的白發融為一體。我發覺我確實許久沒這樣看著外婆了,以往我常因畏懼不敢過多看著外婆。外婆是個身材矮小的女性,但此刻,她卻無比高大。
村頭到村尾的距離有多長?我不清楚,但那天,我盯著外婆的背影走了許久,時間仿佛凝固。
那天過后,天氣開始回暖,家中也比以往多了幾分歡聲笑語。
春節過后,我們驅車離開,從村尾駛到村頭,老路坑坑洼洼,我們駛得很慢,一個不經意的轉頭,我看到了我的外婆,驕陽照向她,她踏著雪水小心翼翼地向我們奔來。恍惚間,我有些哽咽。我抬起手,搖下車窗,終于跨越了村頭到村尾的距離,說出了那句我遙想了數年的句子:“外婆!保重身體,再見!”一個普通的句子,聽他人說過數遍,到自己時,卻顯得有些狼狽。隱約之中,我看到那個身影停了下來,露出了罕見的笑容。
來時,我望著她從村頭走到村尾;走時,她望著我從村尾駛向村頭。
村頭到村尾的距離,是世界上最長的距離,長到需要我用數年時間去跨越;村頭到村尾的距離,是世界上最短的距離,短到只需要一個冬天,就讓我明白成長的意義。
(指導老師:曾四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