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歸

千般荒涼，以此為夢；萬里蹀躞，以此為歸。

——《文化苦旅》

盼歸的念想化作黎明，虔誠地撥開了長夜的迷霧。那一瞬間流星撞開了冰冷的夜，朝色翻涌，月相嘶鳴，弦音驚破黎明，流云飄過蒼穹，我看見歸來的花朵綻放在祖國廣闊的田野上。

1971年10月25日

一分鐘，還有一分鐘便是結果的宣讀。我們懷抱著一個心照不宣的愿望：恢復聯合國合法席位。我憶起在飛機上望向窗外的場景，華夏土地峻峭的輪廓是那樣的清晰，清晰得足矣鐫刻在骨髓里，足矣化成失眠夜里若隱若現的星辰，肅穆得那樣堅毅。西方國家代表的笑里藏刀與第三世界同胞們熱情的笑臉都化成清晰的符號落在我心間，我一邊害怕，一邊尋找著回憶里他們支持我們的每一個細節。這一分鐘很長，長到令每一個等待的人足夠追溯完中華民族從屈辱到富強的近代外交史：從鴉片戰爭炮轟金門橋的巨響，到抗日戰爭結束宣讀和平的誓言。我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聽到所有翹首以盼的人的心跳，那是同頻共振的熱望，如鮮紅的血液在泵向地球的各處血管，鮮活而富有生命力。

“我宣布，恢復中華人民共和國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霎那間，歡呼與掌聲排山倒海般涌來。我知道，我們盼的遠不只是此刻的回歸，我們盼的更是千里奔涌、萬壑歸流的團結，以及是千年長青、萬年不改的和平。不畏山高路遠地跋涉歸來后，我們必將走上新的開創之路。

2011年3月4日

這是我來到利比亞的第五個年頭了。五個春夏秋冬，我沒有哪一天不思念海的另一頭的故鄉。無數個看不見星星的夜晚，我掩面痛哭，如同陷入了一輩子的流放。戰火、鮮血與惡魔緊隨掛著血紅牌匾的叛軍軍車掀起的沙塵席卷而來。此后的我終日不敢喘息，只有憶起故鄉時，緊繃的心才得以片刻平靜。我無時無刻不在渴望回國，但叛軍的存在讓我不敢幻想。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大使館公布了祖國救援我們的行程。那一刻，我終于得知自己并非孤立無援，得知我的生死原來不止我自己在意。一路上，我們穿越沙漠、戈壁，蠟黃、滿是灰燼的臉色幾乎掩蓋了熾熱的思念。踏破鐵鞋對于我們來說只是前奏，思念成了我們穿越一片又一片荒蕪的唯一牽引力。記不清是走了幾天幾夜后，我們坐上了回國的航班。一上飛機，我瞬間入眠，夢里的場景不再是血腥和燥熱的，取而代之的粉墻黛瓦，小橋流水，裊裊炊煙……故鄉里無數溫柔的元素包裹著我，仿佛我是初生的嬰兒，值得最體貼的待遇。

一覺醒來，飛機已經落地。一種由安全感裹挾著的狂喜席卷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我俯下身，親吻這一片泛著溫熱的國土，享受著華夏土地穩重的脈搏。我曾想，祖國于我而言，是信仰，是故鄉，而我于祖國而言呢？如今我知道了，我是祖國的人民之一，是祖國永遠會給予星火與安全感的人民之一，是祖國永遠盼望歸來的人民之一。

2023年3月18日

大熊貓丫丫和樂樂的遭遇無疑成為我們這些生活在美國的僑民心中的一根刺。樂樂去世的噩耗剛傳來，我便乘飛機趕往孟菲斯動物園。傀儡般的中式庭院反襯著生命的孤獨，穿過死氣沉沉的室外活動區域便是關著丫丫的玻璃房。幾個花圈圍著一張祭奠樂樂的照片，雪白得仿佛沒有生命的花仿佛諷刺這樣形式主義的儀式感。丫丫在角落里，“丫丫，過來！”一旁的大嬸用熟悉的四川話叫它，而闊別家鄉20年的丫丫竟然聽懂了大嬸的呼喚，放下唯一的食物，拖著瘦弱的身軀往落地窗的方向走了過來。它走路時背部嶙峋的骨頭起起伏伏，肩胛的每一次凸起都在牽扯著游子對故土的思念。它追隨鄉音前進，我心疼不已，一個有著人類情感的孩子在異鄉二十年，我們直到它唯一的朋友去世后才開始關心它。丫丫側著坐了下來，反復在石頭上蹭皮膚上斑駁的垢和疤。

曾經，我們在竹子開花的災荒年唱著“請讓我來幫助你，就像我幫助我自己”的兒歌，呼吁國人關注、保護大熊貓。如今，我們一夜復一夜地為丫丫發聲，一夜一夜地陪伴丫丫，是因為熱愛祖國養育的每一個鮮活的生命。盼歸應有圓滿的結局，生命不應成為痛苦的絕唱。

我曾夢見自己躺在祖國錦繡的花氈上，夢見祖國奔流的江河脈動著鐫刻出生命的模樣。如今，河出潼關，風回三峽，我在朝陽從地平線噴薄而出的瞬間抵達盼歸的終點。那里的花真實而燦爛，肆意生長，永不枯萎。

【教師點評】題記和開篇第一段即點出了本文主旨——“盼歸”。接著選擇了三個具有意義的片段：我國回歸聯合國合法席位、從戰亂中的利比亞歸國的中國公民、流落在異國他鄉的國寶的盼歸。這三者最后都抵達了盼歸的終點，表現出熱愛和平、熱愛祖國的主題，也很好地闡釋了開篇提出的“此”的含義。全文結構清晰，語言凝練而富有文采，值得借鑒。（指導老師：李 "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