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咳嗽與愛情以及氣味是不能掩飾的

“只有咳嗽與愛情以及氣味是不能掩飾的。”我的朋友，一位社會學博士說。

那次我們在看韓國電影《寄生蟲》，生活在地下室的一家人寄生到上流社會的富裕家庭中，當他們家的管家、司機、家庭教師。就算是生活貧窘，這一家人也并不缺衣服，個個走出來，也是相貌體面。唯一的破綻是氣味，長年不通風的潮濕陰暗地下室生活，讓這個家庭的衣服都有一股咸菜味，而社長僅憑著聞出司機一家地鐵的味道，就讓貧困家庭的難堪大白于天下，并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怎么說呢，咳嗽與愛情以及氣味這三樣，是超出日常生活的人類難以自控的更高層次的東西。氣味這東西，尤其有時代性，在我們小時候，是很難顧及氣味的。我生活在一個化工區，廠里成天散發著刺鼻的化學物品的味道，有一次我去我們廠里的車間洗澡堂洗澡，里面的空氣擠壓得你都呼吸不了，走出澡堂的時候，我人生第一次體會到，原來有正常的空氣是一件這么美好的事。

直到后來進入了都市，成了所謂的白領，才會感受到氣味的重要。電梯里人擠人，你是不想讓人掩著鼻子的，亦舒小說里對于心儀的男人最重要的描繪是白襯衣，渾身散發著好聞的肥皂水的味道。仔細想一想，這倒也確實是頂級白馬王子才會有的特征，因為氣味是最難以偽造的。

一般來說，東亞人的體味并不重，只是酷熱的天，略略動一動就是渾身的汗，汗液留在皮膚之上，遇到細菌，分解產生不飽和脂肪酸，累積得多了，就會產生臭味。在我們這一代人的現實生活里，的確就極難遇到一個體味清新的成年男人，因為這需要身體健康、沒有煙酒惡習、生活支持系統良好并且本人有長年使用古龍水的習慣。這些，不但需要良好的經濟狀態，也需要有良好的生活習慣，良好的身體和自律狀態，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我們這一代以及上一代的男性是沒有使用古龍水習慣的，倒是我們的下一代，比如我19歲的兒子，他們朋友同學之間互贈的，就是古龍水，讓我深深地感覺時代對于男性審美產生的影響。

咳嗽你想要它不發生，但難以控制，而愛情是你想讓它發生但難以發生，至于氣味，雖然不能從根本上控制，但原則上來說也還是可以調整的，比如說認真地洗一個澡，換上干凈的衣服，再噴上香水和香氛，基本可以在三小時內保持清新。越是高級的地頭、高級的人越是會注意味道給人的第一印象，每一個國際五星酒店的大堂都是有香氛的，而且是有其獨家香味。香港中環有一家香氛精油老商鋪，專門給香港的各個五星酒店配備香氛，也有小瓶售賣，我就買了馬可波羅和文華東方的香型，因為我喜歡住這兩家酒店，每次聞到都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酒店的大堂。

味道其實是更虛更高級的，是在衣食住行等基本要求之上的東西，這也是為什么近年來，香水和香氛品牌在內地大行其道的原因。當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之后，人們有了更形而上的要求，國外的小眾香氛品牌因此進入大中華市場，成為增長最快的經濟點，我也是眼睜睜地看著Jo Malone（祖·馬龍）、Diptyque（蒂普提克）從只在香港海港城售賣的法國小眾香氛變成了大眾追捧的牌子，而香水博主，竟然也能成為一個小眾的行業，他們憑著敏感的鼻子以及善于描繪氣味的語言，就能成就一種事業。這也是絕了，有一次我很困惑于自己為什么迷上香奈兒出的新款香水“彗星”，我的香水博主朋友明確地給了我答案，因為那種氣味散發著一種從小被照顧得很好的女孩的香氣，我一下子明白了那種香味給人的感受，并且對那種香味產生了喜悅，這不得不說是富的通感和想象力對于物質的加持。

作為一個現代人，又生活在火熱的南方，我以為每天洗澡是應盡之儀，廣州人喜歡沖涼，有時一天不止一次，就在花灑之下沖一下，至少不飽和脂肪酸被沖走了，而如果出門會友，當然最好淡淡噴一點香水，好的香水不會刺鼻，混合自身的體味，形成只有個人印記的味道。

畢竟，在個人的世界里，我們能做的事情很有限，盡量不咳嗽，避免感染他人，盡量去享受愛情，沒有也不要氣餒，至少你可以努力成為一個聞起來香香的人。

在人群里，你就已經很罕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