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想象這件事,其實在我心里藏了很久。
此處的想象,更準確來說,是關乎冥想,心里的冥想。遲遲未落筆,是因為遲疑和困惑,亦未到合適契機來抒寫、剖析甚至直面自己。是什么契機讓我真正開始思考這件事,應是走進鄉村之時吧。如果說之前關于想象這件事是我會偶爾思考的事,那么鄉村生活讓這件事變得頻繁,來得兇猛,好比坐在工程車上,一般都是在副駕駛上。我能分明感受到右手邊的楊樹嘩嘩閃過,前方的風聲簌簌地從車頭穿過,還有透過車窗的陽光因車子方向的變化,從四面八方打在我眼前,斑駁成一片忽明忽暗的光影。
此時,腦海中就會抑制不住地胡思亂想。我會本能地抬起手,看著掌心,感受光的變化,甚至一度想要抓住光。但也會很快地收起手,故作一副刻意放松伸展身體的姿態,不讓同行的人看出我的“異樣”。肢體語言收住了,但心理活動一發不可收拾了,天馬行空的想象又如那夜幕降臨的黑,這黑因玻璃的折射,先是五彩斑斕的,但很快這黑就將最后一點黃昏、晚霞以及天光吞噬,不給人絲毫回味的時間。這時我會更加放空自己,有的沒的想一些事,無關大小,無關緊要,就讓想法變成另一個我,還是一個獨立思考的我。這個帶有主觀意識的“我”,要去想什么就去想什么就好了,已經和現實中的我沒有一點關系了,而且我是享受這種狀態的?!拔摇钡乃伎?、想象和內心,會反哺現實中的我,除了給我身體上帶來放松,精神上也會帶來寬慰,還有重要的一點,是關乎靈感——“我”給我帶來的關于書寫的靈感。
這種書寫,就體現在那些在我眼前閃現的事物,譬如山川、林地、草場、牛羊、田地,這是行駛在國道上看見的;還有鄉道上,帶給我靈感的則是牧區、氈房、庭院、草垛,甚至雞鴨鵝。比較幸運的是,我一直有保持隨時記錄的習慣,自然地,我會將心里想的這些事適時地備忘起來。再往后,心里想的、眼里看的,一種無形的感覺變得大了、具體了,直至心中壓抑不住了,才寫下了這篇文章。并且,這篇文章是一口氣寫完的,距離過年還有一周有余,當時沒帶電腦,是在紙上完成的,放了差不多半個月,就將它飛向屬于它的彼岸了。
就像文中所寫,這是我童年的一段記憶,盡管偶有懷疑這段記憶是否存在,但走進鄉村時,看著一草一木、一山一川,總是想到遙遠的片段。這記憶片段逐漸從透明變得清晰。記憶就像開了閘,以前的種種同那天山融化的雪水嘩嘩地在我眼前流淌。這水,是有意蘊的,是飽含能量的,不管白天黑夜,還是睡夢悠長,睜眼閉眼都是它,就像印在我心里,擦也擦不掉的?!澳X海中想的某些人或事,或其他種種,開始有了具象,比如一朵云、一棵樹,抑或一陣風、一座山”,正如文中的表達,這種記憶有了具象,那朵云、那棵樹、那陣風和那座山都成了一個個故事片段,而這片段串起的是我那遠去的童年。這故事一旦來了,就讓人變得沉默,因為故事里的人,長輩、親人、朋友,他們有的已離開我,有的早已不聯系,假使今天偶遇,也不知是否彼此記得。一個階段總有一個階段的體會,一些失去的可能會永遠失去,是收不回來的,也是無法回到當初的。雖然早已釋然,但故事里的這些人,還是叫人憂愁,這是我沉默的源泉。
沉默久了,人就容易變得感慨,就會變得憂郁。
憂郁的情緒一點一點地吞噬著你所有的感覺,直至你全身都被開始被悲傷沁透,會失眠,會迷茫,更會浮想聯翩。此時的想象,又不同最開始說到的想象。如果說原先的想象是能給人帶來愜意的,那么此時的想象是給人帶來壓抑的。不過相同的是,兩者都能給人啟迪,這種啟迪都能化作一種慰藉,而這種慰藉又是你創作的源泉。恰好我又身處鄉村,鄉村是能叫人心靈得以凈化的地方。這里沒有城市的喧鬧,有的是靜謐,是安定。但這里也有它獨有的一種喧囂,這種喧囂來自山川,來自河谷,來自草原,來自萬物,也來自我的內心。外在的這些事物是靜謐的,但我心里是喧鬧的——當我獨自坐在草地上,身前有山川,身后有草地,抬頭是藍天,低頭是牛羊。有一種交織的情緒,千呼萬喚始出來,直達我內心深處。我的內心是富裕的,是春天萬物蘇醒那般蠢蠢欲動,是千軍萬馬一樣豪邁。我甚至聽到千言萬語。就是這千言萬語,才叫我覺得這個靜謐的世界是一派繁花似錦。
再讀這篇文章,字里行間或是因為情緒的太過飽滿,有著不夠精練、凝聚之處,這也給了我日后創作的警示和啟迪。冥冥中,我也相信,這片土地是我的守護神,會叫我收獲并發現更美的自己。我曾經一度想要遠離這片土地,但現在愈發迷戀這片土地。伊犁這片土地是我生活的樂園,更是我創作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