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龍華部九窩那天,正值初春,風和日麗。荔枝林里散發著濃郁的花果香。我的爸媽就住在這片荔枝林深處一個用木頭和鐵皮搭建的簡陋屋子里,屋子不大,里邊倒也整潔。在這間屋子旁,是一間更為簡陋的小屋,那是用同樣材料搭建的灶房。我沒有想到,父母來深圳打工多年,居然一直都住在這里。我爸說:“這里怎么啦?不用交房租,又親近大自然,空氣還好,比擠在鴿籠一樣的城中村強多了。”對于這一點,我深表贊同。這里空氣確實好,在這片林子的不遠處是一個頗具規模的大水庫,晚上還能清晰地聽到青蛙的鳴叫,這里跟外面的鬧市簡直是兩個世界。這些年,父母在深圳也沒少掙錢,除去我跟弟弟的大學學費,他們竟然還有盈余。
父母居住在這里的房子雖小,“院子”卻足夠大。他們用干樹枝圍起一片空地來,向外人宣告著他們的生活區域。這區域里堆起一垛垛的“貨”,其中有紙皮、塑料瓶、廢棄的鐵料、舊家電等,看似雜亂,實則都被我媽一一歸類,然后定期打包賣給一個更大的廢品收購站。沒錯,你猜出來了,我的父母就在這里做廢品收購的小本兒生意。他們各自有一輛三輪車,經常騎著它駛出荔枝林,去周邊的居民小區和城中村收購廢品,偶爾也撿拾一些。他們把收購的廢品整車運回來,然后由我母親分揀后賣掉。他們掙的只是一個差價,一份辛苦錢而已。除了干廢品收購,我的父母還順帶幫著看管這片荔枝林,主要是在荔枝成熟的時候,防止那些釣魚者和闖入荔枝林的閑散人員偷摘。這份工作是本地人委托他們做的,給錢雖不多,但足夠對得起他們的付出。實際上沒有幾個人去偷摘荔枝,他們大可不必鄭重其事地看管,順帶照看一下即可。也許為了體現他們作為“護林員”的責任,他們養了一條奇丑無比的土黃狗,拴在小院里,他們喊它“阿黃”。這阿黃倒是盡忠職守,一有風吹草動,它就狂叫不止,而實際上它也只是叫叫罷了,它哪里敢咬人。
也許因為父母在這里,我如愿以償考上了深圳大學。每到周末或節假日我就去荔枝林陪父母,吃著父母做的柴火飯,這種感覺特別親切。我有時也會在荔枝林里到處轉轉,或者去近旁的水庫邊看人釣魚。釣者老呂就是我在水庫邊認識的。老呂是一名退休的公務員,年輕時在稅務局干過。他喜歡安靜,癡迷釣魚,家也住在附近,所以是這里的常客。只是這水庫的魚并不是太多,老呂垂釣的成果就不大,通常不過是幾條瘦小的非洲鯽而已。這對他來說并不重要,他不是為魚,而是為釣。這一點我早就看出來了,有時他釣的魚實在太小了,就將魚放生。慢慢地我跟老呂就混熟了,主要是我們很能談得來,很有點忘年交的意思。他直呼我的大名馬國濤,我也沒大沒小叫他老呂,他喜歡我這樣叫他。有次碰上下雨,我便邀請他到父母的臨時小屋里避雨,正趕上飯點,經不住我們全家人的熱情挽留,老呂就留下來跟我們吃了頓飯。他夸我媽的手藝好,說他幾十年都沒有吃過這么地道的柴火雞了。后來,他就成了我們家的常客,如果在我們家吃飯,老呂一般都不會空手而來,他會買點水果或者一箱牛奶什么的,可見老呂還算厚道。再后來,老呂也就成了我們全家人的朋友。
有一次,我在部九窩的一個居民小區見到了老呂。老呂穿著格子花紋的五分褲和白色的棉背心,腳下穿著一雙橡膠拖鞋。他站在小區的門口,懷里抱著一個碩大的醬色壇子,像一個受罰的小學生一樣一動不動地立在那里,他周圍則圍了許多人看熱鬧。這一幕是我在M693路公交車上看到的,我不明白老呂為啥抱著一個壇子且立在那里紋絲不動。我想,如果不是在公交車上,我一定上前去問個究竟。到了荔枝林,我把我見到的情況跟老爸說了,老爸也是一臉不解。不過他倒愿意跟我談談老呂,盡管他對老呂的了解零零星星,不成系統,但他大致能窺探出老呂在家庭地位上的卑微。我爸說,有好幾次他去老呂所在的小區收貨,都看到老呂被他老婆訓斥的狼狽模樣。沒想到老呂的老婆竟是那么年輕,看上去也就四十歲左右的樣子。她留著一頭烏黑長發,從穿著打扮看,脂粉氣較重。我爸對老呂不受待見的具體印象有兩次:一次是在大街上,當時雨下得非常大,老呂跟他老婆并肩走著,雨傘在他老婆手里。他老婆手握雨傘只顧自己打著,壓根就不往老呂這邊傾斜,老呂在雨水中淋了個落湯雞。另一次是老呂老婆竟在一個商場樓下喋喋不休地怒罵老呂,聲音很大且內容骯臟,不知道那女人的情緒波動為何如此之大。最后,她似乎咆哮著去擰老呂的耳朵了,幸好有保安出面,及時制止了她的過激行為。也真是奇了怪了,老呂在這一過程中竟然一聲不吭,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從那以后,我知道,老呂是個不折不扣的“妻管嚴”。
但我對老呂抱壇的怪異行為還是十分不解。如果有機會,我定要當面詢問他如此行為到底為哪般。不巧的是,好幾個星期過去了,我都沒有見到過老呂,除了釣魚,生活中的老呂當然還有其他安排。再者,我戀愛了,愛情的甜蜜早就沖淡了我對老呂的好奇心。打那起,我來父母這里的次數也在減少。
大三那年的五一長假,我帶著司媛媛來到了荔枝林。司媛媛是第一次來這里,她對這里的一切都充滿好奇。司媛媛是我的學姐,也是我剛交往不久的女朋友。我這女朋友其實也沒啥特點,跟大多數女大學生有著幾乎一致的共性,愛逛街,喜歡買衣服和吃零食。但司媛媛又有點特別,就是愛笑。她原本就是單眼皮,又是個小眼睛,一笑幾乎就看不見她的眼睛了,這使她的面部看上去有種喜慶的荒誕感。說真的,我就是被她這種喜慶的荒誕感征服的。她還長著一個大嘴巴,大笑時可愛的小虎牙跟牙床一塊兒展露出來,特別陽光,特別卡通。她整天嘻嘻哈哈似乎從來沒有過煩惱。因為在一個系,又是相同的專業,我們平時很能談得來。“愛笑是好事情,愛笑總比愛哭強”,這是我媽說的。我跟司媛媛說:你的前世有可能是聊齋里的嬰寧,我現在可是跟一個狐貍精在談戀愛呢。她就用手掐我胳膊,說去你的,少給我拽文。我疼得齜牙咧嘴,讓她別那么暴力。她卻又無端地笑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停下來。我有時也善意提醒司媛媛,作為一個女性,要懂得含蓄,要保持矜持,別弄得像個粗俗的女俠一樣,讓人覺得淺薄和缺乏教養。我說這些話時的表情是溫和的,是循循善誘的,生怕傷著她。她則是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自嘲說,我就是這個鬼樣子,你想怎么著,是要分手嗎。我瞬間就蔫了。
司媛媛是個沒心沒肺的女孩子,但我愛她。她從小就沒了父親,是她老媽一手把她養大的。她曾跟我說過,小時候看到同學父母成雙成對出現在家長會或者別的什么場合,她就特別羨慕。她的爸爸去世那年她才5歲,如今父親的形象在她眼中早就模糊了,有種虛化的朦朧感,卻是溫馨的。司媛媛是我的初戀,說真的,我跟她交往就是奔著結婚去的,否則也不會讓她見我的父母。那天,司媛媛去天虹商場買了些水果,由我拎著。我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她,她還打算進一家珠寶店,給我媽買條珍珠項鏈什么的,其實也花不了多少錢的,卻被我果斷制止了。我說:“搞得那么隆重干什么,就是過去吃頓便飯而已。”她不同意,說畢竟是第一次見我的父母,怎么好意思空著手去,這樣會顯得她太不懂事。我的倔脾氣也上來了,堅決不讓她買,我說如果要買那就干脆別去了。我深知她的家境是不寬裕的,作為大學生,原本就沒有多少零花錢。她顯得有些失望,說:“叔叔阿姨如果說我不懂事,我就賴你哦。”我調侃說:“將來娶你時,你少要點彩禮不就得了。”她說:“想得還挺遠。”又過來要掐我,我躲開了,她這次卻沒有笑。她到底是依了我,只是象征性地買了點水果,我們就從深大乘坐地鐵去龍華,然后從那前往部九窩。
在去荔枝林之前,我跟父母提前打了電話。他們那天沒去收貨,而是早早就買好了菜,等待著我們過去。在荔枝林入口的小徑上,我走前面,司媛媛跟在我身后,一個勁兒地說這里空氣好,簡直是天然氧吧。離爸媽的鐵皮房還有兩三丈遠,就聽到阿黃狂吠起來,還一撲一撲地做出要咬人的樣子。我大聲呵斥了阿黃,它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把鐵鏈子拉得直挺。爸媽這時就知道我們來了,我爸此刻在燒火,我媽趕緊走了出來,她嘟嘟囔囔地罵了阿黃,阿黃這才偃旗息鼓。這阿黃太不懂事了,才多久不見,就把我當成了外人。看得出,我媽是精心打扮一番的,狀態看上去挺不錯。她招呼著,讓我們進屋,她竟然很江湖氣地對司媛媛說:“歡迎小司來家做客,家里臟亂,別嫌棄就好。”隨后她批評了司媛媛,說不該帶水果來,還說現在讀書正需要錢,買什么水果,家里什么都有,以后可別再買了。小司大方得體地說:“阿姨,您好,也沒買啥,就是個禮節!”隨后,司媛媛竟然跑到廚房跟我爸主動打了個招呼:“叔叔,您好,過來看看您。”一時間,弄得我爸受寵若驚,甚至有點驚慌失措。他讓我們別老待在這狹小的廚房里,這屋里煙大嗆人,還讓我們趕緊上堂屋去。實際上哪有什么堂屋,他只不過是延續老家的說話習慣而已。我們只好進了旁邊的鐵皮屋,我媽正在切西瓜。她說:“你們這一路走過來,一定很熱吧,正好吃點西瓜,降降溫。”司媛媛說:“阿姨你別客氣了,歇歇吧,我不熱呢。”我們象征性地吃了幾塊西瓜。這鐵皮屋實在是太憋悶了,坐在里邊讓人局促不安。我們便決定去荔枝林周邊轉轉。
我們往荔枝林深處走著,隱隱約約聽到幾聲斑鳩的鳴叫,并不見斑鳩的身影。周圍安靜得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我說:“你看到了吧,我真是家徒四壁呢,以后可不許多要呀。”她聽后,果然沒完沒了地大笑起來,這笑聲沒有噪音影響,顯得格外清脆洪亮。她笑完后,竟一本正經地開始回憶往事了。她說她家也有一片果林,不過不是荔枝,而是龍眼。每到采摘季,她媽一個人就忙得飛起來,晚上累得筋疲力盡,還要給她們幾姊妹做晚餐,誰讓她沒了爸爸呢。不過她當時也很不聽話,從不幫媽媽分擔家務,而且還處處跟她對著干。現在想來,實不應該。她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流露出一絲自責來。我趕緊安慰她說:“我小時候還是留守兒童呢,父母陪我的日子非常少,一年只有春節那幾天。過完年,他們就決絕地走了。我表面堅強,其實每次他們走后,我跟弟弟都哭得稀里嘩啦,也是沒辦法不是嘛。只是這幾年上了大學,我跟父母在一起的日子才多起來。”司媛媛的臉此刻紅撲撲的,似乎得到了某種安慰,主動挎著我的胳膊小鳥依人般把頭貼在我的肩膀上。
在一個小岔路的盡頭,我們發現了兩輛黃色共享單車,便決定前去看看,在一個斜坡的底部,果然有人,我看見了他們,是一對擁抱的男女……在返回鐵皮屋的路上,司媛媛突然提起了他死去的爸爸,原來她爸的死因責任全在她媽。那幾年,他們夫妻關系并不好,經常吵架,這也沒啥,兩口子吵架是很正常的。但她媽不該賭氣跟人家偷了情,還被人捉奸在床,這讓她爸一時無法接受,他羞愧難當,茶飯不思,最后吊死在自家的房梁。司媛媛說:“當初真不知我爸咋想的,如果要上吊,也該是我媽,是她出軌犯錯在先,礙我爸什么事了?那男的也是有家室的人,如今還活著,是個矮個子,長得精瘦,目光渙散,脾氣暴躁,真不知道我媽當初看上他哪一點了。”我說:“今天咱們碰到的這對,或許也是一對偷情者。”司媛媛說:“你的想象力挺豐富嘛。”我說:“這還真不是想象力豐富,是傻子也能推想出來呀。大晌午的不回家,一對孤寡男女,找這么個幽靜的地方,簡直是鐵板釘釘的偷情嘛。司媛媛說:“那可不一定,也許人家夫妻就好這一口呢。”還沒等我回應,她就自己先笑了,我知道她這會兒笑癮又上來了。
我們吃了一桌豐盛的午餐,那是我爸媽忙碌一個上午的結果。司媛媛說:“阿姨做的菜太好吃了,看來這個月的減肥計劃要泡湯了。”我媽上下打量著她,搖了搖頭。她告訴司媛媛根本不需要減肥,甚至還要增肥呢。在老媽眼里,司媛媛一點都不胖,司媛媛卻一直堅持說自己胖了。我知道她們對胖瘦的標準理解不同,所以意見也很難達成一致。吃完午飯,我才突然想起不遠處的水庫,真是好久沒有去那里了,這會兒說不定有不少人在釣魚呢。司媛媛聽說附近有個水庫,她也想去看看,再說吃得這么飽,不活動活動怎么能行。
從荔枝林向東走,下個坡再拐個彎就到了水庫的邊上。遠遠地,我看到老呂蹲在他固定的釣位上。我大聲叫了一聲:“老呂,好久不見。你倒敬業呀,釣到幾條了?”老呂動作遲緩地抬起頭,微微打量著我,大聲說:“是馬國濤啊,你回來了?哦,對對對,你放假了,確實好久不見。”我把女朋友介紹給老呂,老呂打量著司媛媛,隨即對我說:“你小子真有福氣。”又夸小司漂亮。弄得司媛媛竟然害羞了。也許有小司在,老呂的話明顯比之前多了。他跟小司東拉西扯,小司也沒有反感,依舊是說說笑笑,嘻嘻哈哈。最后說到家鄉,他們竟然都是福建人,遇到老鄉了,確實難得。我幾次想插嘴問老呂那天為何抱個壇子,終是沒有開口。他抱壇而立的行為無疑具有某種懲罰性,究其原因,必然牽扯到個人隱私,不問他也許是對的。這里除了老呂,還有其他釣者,我多半不認識他們,但憑著我的熱情跟他們搭上話倒不難。我向前走了十來丈,走到一個跟老呂年紀相仿的釣者身邊,拐彎抹角地打聽老呂情況。好在司媛媛并沒跟過來,這會兒她跟老呂聊得正熱。那釣者說:“你說的是老呂吧,提他干嘛,他簡直是咱們男人的恥辱,一個沒血性的家伙。他老婆都那樣了,還整天在這釣魚。”我問:“他老婆哪樣了?”釣者說:“哪樣了?不待見他唄。”我問:“為啥不待見他?”釣者說:“老呂年輕時把自己唯一的閨女給弄丟了。再說他比他老婆大了足足有二十歲。閨女丟后,他老婆提出離婚,他死活不肯,就鬧到如今這地步了。”我問:“老呂抱壇是她老婆對他的懲罰嗎?”釣者說:“那是,不光抱壇,有時還用頭頂一雙爛鞋子。你說那玩意兒多臭,沒有老婆發話,他絕不敢放下。做人做到這個份兒上真讓人無語。”釣者顯然是替老呂打抱不平。真沒想到,這老呂還是個有故事的人,我的疑惑似乎也解開了。
我們回到深大校園,司媛媛似乎對我越來越在乎了,我對她也如此。我們倆有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眷戀。一個月后,司媛媛告訴我她懷孕了,一時間我驚愕不已,只有那次沒戴套而已,怎么就這么湊巧?但我隨即表示這個孩子一定要生下來,我們可以先結婚。父母那邊,我知道他們肯定會反對,但我會去說服他們。于是,我去龍華部九窩的次數又增多了。我甚至在周末幫著我爸去附近的居民小區收起了貨,我爸還調侃要給我工錢,我哪里會要呢。有一次,我們父子在一個小區里收貨,從小區走出去一個少婦,父親告訴我這位就是老呂的老婆。我沒有看到她的臉,只瞥見了她滿頭黑發的背影,那一刻,我覺得這背影竟有幾分熟悉,我幾乎瞬間想起了荔枝林那個斑鳩鳴叫的正午……
深圳已進入雨季,水庫的水位明顯大漲。我想再沒人去水庫釣魚了。那天黃昏,我冒雨撐著一把藍色雨傘來到水庫邊,水位已經升至荔枝林的斜坡。不可思議的是,在老呂固定的釣位上竟然漂著一根魚竿。我大聲呼叫老呂,周圍一片寂靜,根本沒人應我。一絲不祥之兆閃現在我的腦海,這斷定老呂肯定出事了。不出所料,第二天一則新聞報了出來,這個水庫果真淹死一名男子。這男子是不慎跌入,還是自尋短見?新聞上沒說,這就不得而知了。那一刻,我的心情跌落到低谷,這么一個活生生的人,說沒就沒了,真讓人無法接受。我回到深大校園,將此事告訴了司媛媛,沒想到司媛媛狠狠地罵了我,她說:“你開什么玩笑?你可不帶這么詛咒人的,我們剛剛還在微信上熱聊呢,怎么可能。”我略懷醋意地說:“你們幾時加的微信?還熱聊?”司媛媛絲毫沒有隱瞞我,她告訴我,他們那天見面就加了微信。又把他們聊天記錄給我看了,果然是打得火熱,不過并沒有什么出格的言語。司媛媛說:“其實老呂也挺可憐的,他還沒能從十幾年前的那場悲傷中走出來,閨女元寶兒是從他手里弄丟的。老呂說他那天見到我就覺得特別親切,元寶兒假如尚在人間,也該跟我年齡相當了。”他們聊了這么久,其實只聊了一件事,老呂希望將司媛媛認作干女兒,這讓她很糾結,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他。
水庫里淹死的男子會是誰呢?那也許是另一個故事了。不過,我們還是決定近期去一趟龍華部九窩,先把認親的事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