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類紀錄片的敘事價值與網生化發展探討

摘要：網絡平臺的崛起正在改變紀錄片的生存和發展狀態，紀錄片的發展呈現出“網生化”特點。各大視頻平臺不斷打造，完善自身的紀錄片頻道，搶占市場份額。醫療類題材紀錄片作為和人們生活息息相關的一個紀錄片分支，在各個平臺中取得了良好的反響。B站作為一種特殊的影視作品，在以往醫療紀錄片中的宏大敘事模式下尋求改變，揭示醫療行業真實面貌、提升公眾醫學素養和促進社會思考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隨著“網生化”新模態的邏輯轉向，我們應積極探索和解決紀錄片在發展過程中遇到的問題和挑戰，推動其持續健康發展，為社會進步和人類健康事業作出更大的貢獻。

關鍵詞：網生紀錄片醫療敘事策略

隨著新媒體平臺的不斷深入，視頻網站逐漸擺脫了對傳統媒體內容資源的依賴，進入了發展的成熟階段。由整合傳統媒體的資源走向平臺聯合制作，自制內容等路徑，網絡視頻傳播的崛起同樣伴隨著紀錄片生態的改變。由視頻網站自制自播的網生紀錄片勢頭正盛。迅速占領紀錄片市場，貢獻了紀錄片行業的主要增量。各大網絡視頻平臺都開辟了專門的紀錄片頻道，成為新媒體紀錄片產業的中堅力量，使紀錄片呈現出往產業化發展的態勢。在眾多紀錄片題材中，醫療類題材在各大視頻網站中占據了一席之地，并且獲得了良好的反響，其中，符合年輕化態勢的敘事策略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眾多網站中，嗶哩嗶哩（以下簡稱B站）與愛奇藝、優酷、騰訊等視頻網站相比，堅持以年輕化用戶為主要受眾進行紀錄片的生產傳播。在B站中，紀錄片是平臺中除動畫外的第二大專業內容品類，擁有眾多高粘性的年輕用戶，相關數據顯示，2022年有1.6億人在B站觀看紀錄片，累計觀看時長達到了1.88億小時。①因此本文將以B站的醫療類紀錄片為例，探究網生醫療紀錄片中故事化敘事策略，將從情節敘事和情感敘事兩方面出發，分析網生代紀錄片所取得的優勢。

一、貼合目標受眾的情節建構

（一）視角—并列式平行結構

并列式的平行結構是網生紀錄片的一大特點?！捌搅薪Y構思維是電視紀錄片的各個結構單位保持一種平行、并列的空間關系的一種結構思維方式”。②這種結構中編排多條故事線，不同故事線之間保持獨立性或是相互有關聯，但都表達同一個主題。B站出品的醫療紀錄片中的《中國救護》《閃閃的兒科醫生》《生命時速》等都是以并列式的平行結構進行建構的，例如近期正在熱播的《中國救護》。在導演手記中我們可以了解到，從其立項到第一集上線，總共經歷了3年的時間，總共拍攝超過600次的急救任務，并從中選擇了38個案例構成了9集內容。每一集的時長在35分鐘左右，一集中展現4個案例。以并列式的結構鋪陳，每一集的案例看似獨立卻又在主題上形成統一。在第一集中表現了4個生死攸關的時刻，第二集中展現了4個與家庭有關的案例，下面每一集如同這樣用一條線將其四個案例串聯起來。每個案例10分鐘左右的時間，以醫院為圓心向四周發散，事件之間相互獨立，彼此之間沒有緊密關系，邏輯上也不存在先后順序，能夠在片中任意一個事件進入觀看，不會產生割裂感。這樣一來受眾就無須連續的將一期節目完整看完，適應了當代受眾碎片化時間的需求。并且由于每個故事的時間都很短。所以紀錄片呈現出來的內容都是直觀明了，在素材鏡頭的挑選上往往比較直接。③對于鏡頭中所表達出來的情感往往是直擊人心，能夠清楚的讓受眾感受到要表達的情感。在很短的時間里，受眾就可以將一個完整的故事從頭到尾了解清楚，這種并列平行式的敘事結構是符合目前B站用戶的年輕化，移動端群體的觀影需求的。

（二）形象與話語的聯結—反映社會問題

在傳統醫療紀錄片中，不管是在追求客觀事實還是人文關懷方面都主要集中在醫院與患者的關系，患者自身疾病的診治方面，對于社會矛盾的反映主要集中在醫患關系上。2014年在東方衛視開播的《急診室故事》就是追求客觀真實的代表，影片以真實記錄急診室中各式各樣病人的診療經過，主要展現醫護人員與病人的關系與狀態，以及與親友間的交流。著重于醫患關系。在人文關懷方面，以《人世間》為代表，在兼具醫療性的前提下，更加注重對于患者的人文關懷，強調對于生命的理解和思考。片中我們可以看到有重癥搶救，抗癌日記，器官捐獻等事例，鏡頭主要傳達出的是對于被記錄者的人文關懷。這兩者都被局限于醫療事件本身，是將患者單純地與醫院建立聯系而忽略其社會關系的總和，患者所面臨的遠不止治病這一個命題。

在B站的網生紀錄片當中，醫療紀錄片中的場景不再局限于醫院，而是拓展到生活中的各個地點；也可以注意到其不單單是講述醫院和患者，而是通過救護。治療的案例為窗口，通過患者更多地展示其在家庭，在社會當中角色，更全面地將各種問題展開。場景的多元化，會使得片中的內容展現出更強的說服力和真實性?！吨袊茸o》其中一個案例是快遞小哥撞上了道路護欄，在事故現場，有同樣也在晚上在路上奔波著的外賣員幫他把電瓶車扶好；撥打120的路人女孩，騎車40公里穿過整個杭州過來看他的朋友。我們能在其中看到人與人之間的關切，就這個事件來講，救護本身已經顯得不再那么重要了。外賣小哥的困境是需要面對的社會現實，但同樣在城市煙火氣中呈現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愛、關懷、互助，體現為社會中情感的流動性和溶解性，呈現了溫柔、溫暖的姿勢。從醫療事件延伸到人的處境及社會環境，這才是一個個醫療事件中值得深挖的點。B站用戶以年輕人為主，受教育程度普遍較高，生活節奏快。平臺開發的紀錄片產品也多是有針對性的符合年輕人的口味。因此，在紀錄片項目開發選題階段，就從年輕人視角考慮選擇他們喜歡的真實故事或議題，在醫療紀錄片中開始將鏡頭更多一點的分給到醫患之外，讓傳統的醫療選題講出新感受，新故事。

（三）觸達人心—多元視角的呈現化

《舌尖上的中國》的導演陳曉卿早在2018年時就表示，紀錄片綜藝化的趨勢是擋不住的。在他看來，紀錄片這些年來最大的變化是創作在方方面面“遷就觀眾”，充分滿足觀眾的視聽感受，因為只有這樣才會吸引更多觀眾看紀錄片。④以彈幕文化、專業用戶生產內容為平臺文化的B站，為紀錄片創作帶來了高流量、互動性、傳播力和影響力，突破了紀錄片長期以來的現實困境。B站以年輕人為核心用戶，根據數據統計，其用戶中學歷為本科及以上的人群占比高出平均約10個百分點。作為隨著互聯網長大的一代年輕人，傳統的宏大敘事很難調動他們的興趣，強烈的自我意識是年輕代受眾的突出特征。傳播學家E.卡茨提出的“使用與滿足”理論中將受眾的媒介接觸行為概括為一個“社會因素+心理因素—媒介期待—媒介接觸—需求滿足”的因果連鎖過程。該理論強調受眾的能動性，突出受眾的地位。對于B站自制紀錄片來說，如何滿足年輕人的審美預期是其首要的考慮因素。綜藝化的剪輯手法使其跳出傳統紀錄片當中常用的長鏡頭手法，使得鏡頭間的銜接更加碎片化，在情節上通過設置懸念增強故事性，并將一個故事段落控制在8分鐘左右，提升了影片的觀看節奏。倪祥保教授曾著文將這種創作方式總結為紀錄片創作的“小微化”特征。⑤這種碎片化剪輯和小微化的段落結構，打破了傳統紀實類紀錄片沉悶的節奏感。這在B站的醫療類紀錄片中是一個共性的特征，醫療事件本身從開始到結束就充滿了懸念感，碎片化的鏡頭組接使其在更短的時間內將事件完整的呈現，懸念也更快的揭曉，更符合年輕人的觀看心理。

可見，紀錄片創作特征的深度在某方面呈現生命的延續與轉折。多元視角產于設計的敘述策略，將醫院內外的故事串聯起來，將科普性和趣味性銜接，形成一個邏輯清晰、情感豐富的敘事體系。其次，紀錄片在表述方式上注重真實性、客觀性到生動性，通過記錄真實事件和對話，還原醫患關系的原始狀態。此外，攝制手法和表現手段的創新也為紀錄片增色不少，以一種相對來說較具親和力的方式來展現醫生形象，多角度拍攝、特寫鏡頭、音效處理等，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了緊張感，為受眾提供了一個新鮮的視角且情感表達更加細膩深刻。

二、主體性精細化對接

（一）雙向的情感表達

互聯網環境下帶來了海量的信息，受眾由被動接收信息逐漸演變成了主動選擇，單向傳播變為雙向傳播。情感表達不再局限于紀錄片本身，在觀看的同時受眾就能夠實時表達自己的情感。在互聯網語境下，受眾的參與意識不斷增強，具有強烈的表達欲望。B站的彈幕文化為用戶提供了交流共鳴的方式，形成了受眾端的個體情感表達。而這種情感表達的前提是紀錄片能夠激發觀眾的共鳴，這種共鳴是由片中人物的經歷所帶來的。醫療類紀錄片因其直面生死問題，相比其他類型紀錄片更容易表達人文關懷，與觀眾進行情感交流。對于醫療事件本身的紀錄只涉及到表層含義，其中人的生活，人的情感，人背后的社會關系及文化才是更深層次的內容。醫療題材紀錄片中對患者的關愛和尊重是最容易察覺的人文價值精神，而對于患者本身的情感挖掘則更貼合受眾的真實生活，更易引發受眾的共鳴。

在《中國救護》第四集中出現了孕婦持刀自殺的案例，手腕已經被割破，在醫療方面這個情況處置起來并不復雜，復雜的是如何疏導情緒。這是比醫療事件本身更深入的個體情感表達，是由個人情感再到醫療事件的順序排列。透過醫療事件這個窗口，可以看到生活和社會的各種壓力，也可以看到親情，友情，愛情等多種情感，情感路線不再單一的存在于醫生、患者和病人家屬之間。由所選取的目標個體為中心，通過醫療事件深入到生活中，獲得更細膩，有層次的情感表達。

（二）年輕受眾的崛起與需求變化

隨著時代的進步和年輕人的成長，他們對文化產品的需求也在不斷變化。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追捧那些接地氣、貼近生活的文化產品。他們渴望在娛樂中找到共鳴，在欣賞中體驗生活。醫療類紀錄片在互聯網環境下摒棄了說教式，灌輸式的模式，將人作為核心，選取平民化的人物，拉近了與觀眾的情感距離。從平民化視角出發，轉變創作理念從而去捕獲網生平臺的大量年輕觀眾。在平民化視角下，首先就是醫生形象的轉變。在過去的很多醫療類紀錄片當中，往往會將醫生這個職業過度的理想化，缺少了醫生作為普通人的一面。這就與觀眾在日常生活中所接觸到的醫生形象產生了偏差，削弱了生活化的真實感。而在網生醫療紀錄片當中則與之相反，更注重全方面多元化的展現醫生形象。弱化醫生這個職業的特殊性，構建一個更加真實生活化的人，縮小與現實形象的差距，更能觸發觀眾的共鳴。這種真實性體現在各個方面，比如和患者的溝通，可以看到有分歧，有相互理解；和同事的溝通，有醫學方面的嚴謹，也有閑暇時的家長里短。這些更符合網生代年輕人所追求的個體表達。

其次是對于患者形象的塑造，平民化視角下的人物選取是多元性，有故事性的，傳統醫療類紀錄片中選擇的患者大多面臨著重大疾病。而在網生醫療紀錄片當中，在患者的選擇上更加的生活化，并且會選取一些具有娛樂性的事件。對于患者形象的建構也變得更加全面，從醫院延伸到生活中，挖掘現象背后的故事，從而深化人文精神的表達。在醫院中所能拍攝到的患者形象是片面的，我們經常可以在片中看到胡攪蠻纏，蠻不講理的患者。但在這些表象之后的經歷或許控制了他們的情緒。網生代的醫療紀錄片更注重展現一個完整的患者形象，避免片面的展現矛盾沖突。在患者的選擇上也進行的一定的拓展，不再緊盯重大疾病，而是會選取一些娛樂性較強的，氛圍比較輕松的病例。

認識受眾的中心性和主體性日顯重要，醫患關系紀錄片不僅具有藝術價值，更具有重要的社會意義。它為社會各界提供了一個觀察和理解醫患關系的窗口，有助于增進公眾對醫療行業的理解和尊重。同時，紀錄片通過展現真實的人間世態，引發了人們對社會問題的深入思考，促進了社會和諧與進步。此外，紀錄片還為政策制定者提供了寶貴的參考依據，有助于推動醫療改革和完善醫療服務體系。

（三）不止于悲情的問題癥結

醫療類紀錄片以醫院為起點，展現這一空間下的人間冷暖。傳統的醫療紀錄片一般以悲為主調，展現病痛中的苦難與生命體驗，從悲痛的力量中傳遞溫暖。通過悲情的呈現來展示一系列人所面臨的沉重的社會壓力，挖掘病痛背后的社會問題。比較代表性是《生門》《人世間》，用悲憫的視角呈現情感，聚焦于個體的困境與焦灼。而在網生醫療紀錄片當中，悲情之外更注意到了溫暖的表達，在困境中依舊能感受到溫暖。這種表達是直接加入到了敘事當中，在畫面中展現出來。不再需要觀眾從悲情的敘事中去體驗、去感受。醫院這一場域是悲情與溫暖共生的，年輕化的群體在快節奏的生活中已經不再適應通過悲情的敘事，來獲得共鳴，是生活體驗還不到這個層次；是這種悲情與溫暖的情感轉化需要沉浸式的觀看，這與碎片化的時間，快節奏的生活相沖突。所以更為直接的溫暖表達能夠快速溝通觀眾的內心，《中國救護》中有很多鏡頭給到患者家人之間的溝通，陌生人之間的溝通。在悲情的背后，始終不會缺少一絲溫暖。

對情感價值的表現是醫療紀錄片體現人文價值的重要方面，在醫療紀錄片中的情感是多樣的，親情，友情，愛情。這些情感并不一定要通過悲情的方式去呈現，網生醫療紀錄片在試著逐漸突破，構建自己的情感框架。選取的案例可以是兼具專業性與娛樂性，而不是一味的聚焦于重大疾病，通過對與悲情的描寫才能去觸達社會溫情，人文精神。那些日常生活中不大不小的問題更貼近觀眾的生活，也更符合B站年輕化的用戶。我們可以看到B站網生醫療紀錄片不會刻意地去討論比如生與死，錢財與生命等重大問題。在題材方面拓展了“寵物醫療”?！秾櫸镝t院》聚焦于上海一家24小時營業的寵物醫院，展現了寵物、醫生與主人三方彼此關聯的動人瞬間，講述著一個一個與愛有關的故事。這類溫暖的表達帶有一種溫和的儒家思想，不需要用尖銳的矛盾去引人思考，而是用溫暖的情感表達去觸及觀眾的感性思維，從而激發觀眾的情感共鳴。

三、結語

針對以上問題，我們有必要對醫療類紀錄片的發展進行深入思考。首先，紀錄片制作者應更加注重內容的深度和廣度，通過深入挖掘醫療行業的內涵和價值，為觀眾提供更加豐富和有深度的觀影體驗。其次，紀錄片在呈現醫療過程時應更加真實客觀，避免過度美化或夸大其詞，以免誤導觀眾。最后，紀錄片制作者還應積極探索新的表現形式和手法，以更加生動和有趣的方式呈現醫療行業的魅力和挑戰。醫療類紀錄片作為其中的一個分支，運用故事化的敘事策略，在網絡平臺上取得了良好的反響。這些紀錄片在塑造立體豐富的醫生形象、拓展時空維度、增強理性認識與人文關懷的融合以及運用多元影像表現形式等方面進行了大膽創新，使得觀眾能夠更加深入地了解醫療行業的方方面面。尤其在“網生化”特點的推動下，醫療類紀錄片的發展呈現出新的趨勢和挑戰，帶來了紀錄片制作的更多可能。

注釋：

①李佳咪.國產網生紀錄片的創新實踐策略——以“人生”系列為例［J］.傳媒，2023（14）：53-55.

②梁桂軍.從“網紅”到“網生”移動互聯網時代中國紀錄片轉型與發展［J］.電影評介，2019（20）：50-54.

③劉璐.淺談受眾為新生代的自制紀錄片敘事策略［J］.中外交流，2020，27（27）：120.

④馮悅.網絡紀錄片創作的守正與創新［J］.東南傳播，2023（4）：44-46.

⑤李閣.中國網生紀錄片現狀研究［D］.黑龍江：哈爾濱師范大學，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