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2005年,艾柯在喬姆斯基之后高居全球最著名的百位公共知識分子的第二位。除了作為一位文學和語言學理論的學者之外,他還是一位著名的小說家。在西方學術界,《符號學理論》是一本權威性的著作。艾柯的符號學同時也被稱為文藝符號學,認為語言這種交流系統是建立在意指系統基礎之上的。他把對語言的理論研究推廣到除語言之外的文化系統之上。 這本書除了符號本身的理論,還有用于研究意指的代碼理論,以及用于交流的符號生產理論。但其關于意指的思想理論要比葉姆斯列夫和皮爾斯的符號理論更先進和靈活,尤其在分析后現代作品時,表現出了極大的適用性。他的小說《玫瑰的名字》是典型的后現代時期的作品,備受讀者的喜愛,中外許多學者對該作品做了分析和解讀。也有許多學者認為《玫瑰的名字》是艾柯符號學、闡釋學、美學理論在文學作品中的實踐和運用。中國學者用艾柯代碼理論和符號生產理論分析該小說中的偵探情節的作品少之又少。現基于艾柯的代碼理論和符號生產理論,以《玫瑰的名字》為例,用作品和理論解釋結合的方法來探討艾柯的學術思想。
【關鍵詞】艾柯;《玫瑰的名字》;代碼理論;符號生產理論
【中圖分類號】I561.0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06—008—03
一、艾柯其人
在符號學界,西方學者把意大利的烏蒙勃托·艾柯、美國皮爾士、瑞士索緒爾和法國格雷馬斯稱為一般符號學理論的四大家。同時,學術界認為他同西比奧克促使了當代符號學形成規模。二戰過后,在意大利,哲學思潮呈現多元化發展的趨勢。因此其中的馬克思主義、批判理性主義、存在主義、現象學和符號學等都在不同程度上對艾柯科學、辯證學術觀的形成產生了影響。這使艾柯形成了綜合開放式的思維[1]。因此它的符號學適用范圍廣泛,闡釋能力較之前的符號理論更有說服力。
二、文化符號學
在西方學術界,艾柯的《符號學理論》被認為是繼索緒爾和皮爾斯之后的權威性之作。他的符號理念采取折中主義的觀點。符號既具有意指作用又有通訊功能,既可以像結構主義那樣劃分和組合,又可以像行為主義那樣形成刺激—反應,因此長久以來很受推崇。這本書除了闡釋符號本身的理論之外,還包含代碼理論與符號生產理論,融合了葉姆斯列夫的多重二元符號論和皮爾斯的三元符號理論。在引入了解釋項的基礎之上,用普遍普適的代碼原則替代了狹義的語言結構原則,解釋了符號以及符號如何生產與被理解的過程,最終揭示了其本質,形成了開放的符號學理論。艾柯符號學理論將語言符號學理論外推至除語言之外的其他文化系統,整合了靜態和動態分析、共時和歷時研究,使語言、文學和文化互相結合,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先前文學和文化研究的不足,由此開創了兩者研究的新維度、新方向和新局面[1]。西方對艾柯的研究較充分全面,與此相反國內對這位意大利學者的研究則主要集中于他的闡釋學和美學。本文以《玫瑰的名字》為例,對艾柯代碼理論和符號生產理論做一簡要分析。
(一)代碼理論
代碼在自然科學中,指的是介乎發送者和接受者之間的信號傳遞法則,而不考察其意義。為了對社會科學中的文化進行分析研究和準確描述,為了使文本分析也能像自然科學研究那樣具有客觀操作性,艾柯決定把代碼引入社會科學。70年代初,艾柯將其定義為。
(1)記號載體單元的系統和諸單元的組合規則,相當于語言學中的語法。
(2)諸語義系統的系統和諸單元的語義組合之規則,類似于語言學中的語義研究。
(3)這些單元的可能匹配的系統和它們的轉換規則。
(4)諸環境規則的清單,這些規則預告了對應于種種解釋的通訊環境。可看作語言學對語義的語用研究[2]。
艾柯的代碼理論又叫意指論。意指作用是指當某種實際上提供于受者知覺的東西,根據基本原則,代表著其他的東西時,就發生了意指作用[3]。內容即使是抽象的、移位的甚至是不存在的,該意指作用扔正常發揮,不受其影響。表達和內容之間的對應關系是由文化決定的,甚至受者不存在時,該意指作用扔存在。此時的代碼可視為超代碼,因為這里的代碼既包含類似于語言學中的語法,還涉及到了語義和語用的考量。代碼在語境中被描述,因此社會科學中的代碼不是固定的,本身也具有易變性,信息傳遞所引起的個人反應也因人而異。
一千個讀者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自《玫瑰的名字》出版以來,許多學者對這本書的書名持有疑問并加以闡釋。以至于后來,艾柯專門在修訂版本的最后,不得不加上“書名與含義”這一部分內容。玫瑰在自然科學中有專門的定義,但在社會科學中,作為代碼,其意指不固定。因為顏色鮮艷,所以玫瑰本身就代表美麗的外觀和非凡的魅力。比如威廉·福克納的短篇小說《獻給艾米麗的玫瑰》,主人公艾米麗是南方小鎮最后的貴族和淑女。她房間里的裝飾與其身份相呼應,玫瑰色的窗簾和玫瑰形狀的燈罩。玫瑰在世界大部分的文人眼里還代表熱烈的愛。比如羅伯特·彭斯的詩《一朵紅紅的玫瑰》,詩人對愛人濃濃的愛情令人動容,即使時間干涸,也不會改變。《玫瑰的名字》作為后現代時期的作品,這個代碼既可以指在整部小說中只短暫出現過兩次的唯一女性;還可以意指阿德索對愛這一符號的思辨或者對知識的渴求;到這個本書的最后,它甚至可以指大火過后殘存的書的碎片。
值得一提的是,通訊環境也就是語用因素是艾柯符號學研究中的重點。不同于語言學中的語法建立在確定性基礎之上,符號的易變性也就決定了文化符號學里沒有一一對應的意指關系系統。在不同的環境中,不同的語義場允許人們按照文化既定的路線對代碼進行不同的解讀。所以艾柯的符號學在分析后現代作品、根莖迷宮式的寫作、嫌疑與偵查、美學文本等具有普適性。
(二)符號生產理論
符號生產理論是指關注那些為生產和譯解符號、信息和文本而需要的各種勞作及它們相互作用所引起的結果。從以上信息,我們可得出交流過程是建立在代碼基礎之上的意指。整個信息的傳遞就是基于意指之上的通訊過程。通訊者必須以意指為前提,因為只有具有意義的行為才可傳遞,是傳遞信息的基礎[5]。
符號生產方式可分為以下四個子類:識別(recognition)、處置(或外顯ostension)、復制(replica ) 和創新(或創造invention)。識別、處置和復制都是通過識解個例與型例之間的關系,依據已被文化認可的表達與內容之間的對應來處理意指的。這四個子類可相互作用形成不同的文本。
1.識別
推理情節涉及闡述現象,往往包含很多這種認知活動。識別識解的是特定的表達與特定的客體或事物之間的潛在關系。它包含以下三種認知活動:印跡、暗示與癥候。它們關乎的內容都是判定個例與型例之間的關系。在前兩個活動中,表達和內容是歷時的,最后一種在時間上是共時的。
認知主體按照已經獲得的社會經驗確立呈現的形式與其對應的內容的認知活動稱為印跡。比如威廉和阿德索在上山途中,快要到達目的地時,看見一群人在尋找一匹馬。他從新雪上馬蹄印的痕跡,松樹五英尺高的樹枝剛剛被折斷,樹杈上還掛著又長又黑的鬢毛,根據他的生活經驗推測,那群人要找的馬的馬蹄又小又圓,五英尺高并且全身烏黑。
暗示是指把現存的或虛幻的客體與之可能的表現相聯系。貝倫加溺死之前,把偷來的書藏在了藥劑師塞維里諾的醫務所。塞維里諾在他的書架發現這本由多種語言寫成的奇怪的書之后,根據韋南齊奧和貝倫加兩具尸體右手手指發黑中毒的情況,推測這本書可能有毒,因此他在挪動這本書的時候帶了手套。而威廉根據修道院已有三個人因書死亡的客觀事實,依據暗示的認知活動,推測藥劑師可能會有危險,因此告訴塞維里諾回到醫務室把自己關起來,等著他。隨后威廉又告訴阿德索跟緊豪爾赫。這些都是暗示,并且這三個暗示都是對的。但有時候暗示的結果也可能是錯的。比如威廉和阿德索第一次進入藏書館樓頂的迷宮后,反復實驗多次才走出來。還比如推測韋南齊奧留下的符號時,前幾天一直不能推導出來四的第一和第七是指什么。
征候是指用效果追溯原因的認知活動。比如在對韋南齊奧、貝倫加和馬拉西亞尸體進行檢查時,發現三者的右手手指發黑,根據這種結果追溯原因為三人都是中毒身亡。把韋南齊奧從豬血缸拉出時,發現其面部并不浮腫,豬血缸旁有拖拽的痕跡,由這種情況追溯死亡的原因:在他被投放在血缸之前就已死亡。阿德索和威廉經過多處巡查,發現貝倫加的尸體在浴室最后一個浴缸里。從貝倫加腫脹的面部和蒼白并且松垮的軀體,推測其死亡原因是溺水。除此之外,在這本書里由結果追溯原因的認知活動都是征候。
2.外置
外置是指用被識解出的個例來代表所屬的類別。這種認知活動又可被分為以下三類:實例、樣品和虛構樣品。樣品則指集合中個例的數量為一,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客體就是整體。比如威廉和阿德索晚飯之后溜入二樓的繕寫室,黑暗中一個不速之客偷走了威廉的眼鏡和那本兩人鎖定為目標,被認為是證據,能夠揭開殺人案件的書。在這一事件中,威廉的眼睛和那本書都是樣品,因為它們都是各自集合中唯一的個例。除此之外,《玫瑰的名字》中提到的“非洲之終端”也是樣品,因為“非洲之終端”指的就是鏡子后面的那個房子。還有藥劑師塞維里諾幾年前被偷的毒藥和涂抹在亞里士多德書卷上的毒藥都是劇毒毒藥的樣品,因為此毒藥只有一瓶。
3.復制品
語素與音素是可以復制的最小單位。復制最主要的功能是指謂。《玫瑰的名字》中威廉在與院長阿博內、烏貝爾蒂諾、豪爾赫等人就不同的話題辯論時,參引了哲學家,詩人等的作品,他們討論中所使用的參考和引用都是復制的指謂功能。除此之外,復制還可以用于創新或者形成美學文本。相對于結構主義對語言的雙重分節,艾柯認為復制品應包括矢量、風格化、組合單位和偽組合單位。矢量不能單獨用于意指,必須和其他的指謂一起才有實際意義,才能用于通訊交流。比如雪地上向右的馬蹄印。只提及方向時,并沒有社會符號學中的任何意指。若在這一認知活動中再加上風格化,即表達類型的相似——馬蹄印。由此我們可以完整知道這一代碼的意義:丟失的馬向道路的右邊跑去。
4.創新
在創新這一認知活動中,表達和內容之間的對應不是固定的,這種對應是暫時的,沒有任何先前的文化上的規約。需要指出的是任何創新都是在已有的代碼基礎之上,否則就無法形成意指和交流。創新包括程序化刺激、一貫性投影圖形和轉換。
嚴格地說,程序化刺激是一種介于復制品和創新之間的認知活動,按照文化習俗規約,信號發送者想要信息接受者有某種行為反應。比如,塞維里諾在眾目睽睽之下,告訴威廉一本奇怪的書在醫務室的書架之后。威廉告訴他要把他自己關在房間里直到威廉能抽身去找他。在這一通訊過程中,威廉發出言語信號,按照文化規約,希望塞維里諾保護他自己,把他自己反鎖在房間里,別讓兇手有任何可乘之機。這就是完整的程序化刺激。至于信號接受者的行為是否符合符號發出者的意指,這種結果不屬于程序化刺激這一認知活動的考量范圍。在《玫瑰的名字》這本書的末尾,威廉發現了豪爾赫坐在“非洲之終端”的房間,帶著那本威廉一直反復要找的書,正在等威廉。豪爾赫考慮到威廉對知識的渴求,急切地引誘威廉翻閱那本帶有劇毒的書。“繼續啊,威廉,你讀啊,再翻啊。它是你的,你值得擁有它。”[6]。豪爾赫說的話就是程序化刺激,他想讓知道兇殺真相的威廉快速翻到涂有劇毒的那幾頁,想讓威廉碰觸劇毒身亡,這樣豪爾赫掩蓋殺人兇手的事實。值得一提的是,以上兩個案例的信號接受者都沒有按照信號發出者的刺激意愿行事。
最后需要注意的是,大量的文化符號不是由單一的符號生產方式形成的,而是由多個符號生產方式混合而成的。
三、對文化符號學的評論
代碼理論和符號生產理論在艾柯符號學中占據重要地位。文化符號學中的意指論和通訊論能使文化現象分析具有普適性,這也是艾柯符號學成功的關鍵。但艾柯的研究方法不是中立的。因為在他看來,客觀真理也是社會慣習。但一般符號學研究對象復雜,往往牽涉到其他人文學科,所以艾柯的符號學在描述和分析文學作品時仍有很大的借鑒意義。
參考文獻:
[1]孫慧.符號的衍義與意義的生成——安貝托·艾柯的符號學理論[J].求索,2013(4).
[2][5]Eco,Umberto.A Theory of Semiotics[M].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76.
[3]李幼蒸.理論符號學導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
[4][6]沈萼梅.玫瑰的名字[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20.
作者簡介:林夏青(1991—),女,漢族,河南開封人,碩士,商丘師范學院,助教,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文學、英語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