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改革開放初期, 黨和政府著力改變我國農業內部結構不合理、農林牧比例失調的狀況。山東省作為全國主要產棉區之一, 新中國成立后棉花生產有了很大發展, 但由于糧棉矛盾等問題, 棉花生產一度陷入困局, 生產發展遲滯, 供需矛盾突出。1979年后, 山東省逐步確立了 “糧棉一起抓, 重點抓棉花” 的方針, 并且調整了棉農口糧和棉花收購價格政策, 輔之以其他因素, 共同促成1980年棉花特大豐收。但是, 1980年糧食產量下降, 致使傳統糧棉矛盾在1981年年初再次凸顯。但在健康而富有活力的新的政策環境和政治生態里, 中共中央決定擴充糧食進口規模作為調節手段, 山東省也堅持改革方針不動搖, 最終實現了糧棉雙豐收, 順利化解新的問題。1979-1981年山東省棉花生產方面的政策調整是改革開放初期全國農業生產結構調整的一個縮影, 對當前鄉村產業振興仍有借鑒意義。
關鍵詞:改革開放初期; 山東省; 棉花; 政策
中圖分類號: K2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2-1217 (2024) 04-0037-09
收稿日期: 2024-06-01
基金項目:中南財經政法大學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資助項目 (202410310) : 湖北省三線企業配套協作研究。
作者簡介:劉照峰 (1994-) , 山東德州人, 中國礦業大學 (北京) 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 法學博士。
20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的農村改革, 不僅給中國帶來農業生產的 “超常規增長”, 而且凝聚了改革共識、推動了改革全局, 具有重大歷史意義。其中, 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確立是農村第一步改革的核心要旨, 奠定了農村改革的制度基礎, 是故, 許多研究者把研究重點放在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推行過程及其成效上。【如丁龍嘉: 《改革從這里起步——中國農村改革》, 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 1998年; 吳象: 《中國農村改革實錄》, 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 2001年; 李嘉樹: 《信息傳遞與政策抉擇——1977-1980年安徽農村改革路徑的考察》, 《南京大學學報 (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 》 2020年第5期; 李嘉樹: 《風起山南:安徽農村改革溯源》, 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21年; 趙樹凱: 《農村改革第一次政策突破》, 湖北民族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 2021年第2期; 魏眾: 《從 “責任田” 實踐到家庭承包制——基于安徽的考察》, 《中國經濟史研究》 2021年04期。】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 對農村經濟發展、農民增產增收起到重要作用的農業生產結構調整問題, 卻沒有得到多少關注。部分研究者注意到農業生產結構調整對農村經濟發展的積極作用, 但多著意于調整后的結果, 而對實際調整過程著墨不多。【如蕭冬連: 《崛起與徘徊——十年農村的回顧與前瞻》, 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 1992年; 陳吉元、鄧英淘等: 《中國農村的變革與發展——回顧與展望》, 廣州:廣東教育出版社, 1992年; 陳錫文: 《中國農村改革:回顧與展望》, 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 1993年。】基于此, 本文嘗試挖掘、利用山東省、聊城市、菏澤市、章丘區等各級檔案館檔案史料, 結合相關已刊資料, 圍繞1979年到1981年山東省棉花種植政策調整過程, 對曾受到全國矚目的 “山東省棉花大豐收” 的前因后果做一專門研究, 以期豐富、深化我們對改革開放初期農村改革 “政策邏輯” 的理解。
一、改革開放前山東省棉花生產的困局
山東植棉始于元代, 由于氣候、土壤等自然條件適宜, 至明、清時期已有相當之規模。【李文炳主編: 《山東棉花》, 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 2000年, 第1頁。】高唐縣和夏津縣因植棉聞名, 素有 “金高唐” “銀夏津” 美譽。新中國成立后, 山東省一直是全國主要產棉區之一, 其濱縣楊柳雪大隊被周恩來總理稱之為 “棉區的一面紅旗”【《棉區的一面紅旗——記山東省濱縣楊柳雪大隊緊跟毛主席創造棉糧雙高產的事跡》, 《人民日報》 1970年2月14日。】。就地理區域分布而言, 魯西北和膠萊平原棉區是山東省兩大主要棉區。魯西北平原棉區主要分布在菏澤、聊城、德州、惠民和濟寧西部地區。膠萊平原棉區主要分布在昌濰地區。
由于生產關系和物質條件落后及戰爭破壞, 山東省1949年皮棉總產僅有162.09萬擔。【本段棉花產量數據均參照山東省統計局: 《山東統計年鑒》 (1984) , 內部資料1985年, 第112至113頁。】新中國成立后, 農業生產逐漸恢復。山東省皮棉總產于1952年達到338.88萬擔, 1956年達到434.48萬擔, 但由于 “大躍進” 運動對農業生產造成重大破壞, 直至1967年, 皮棉總產才達到436.3萬擔, 恢復到1956年的水平。山東皮棉總產于1970年達到建國以來最高水平546.43萬擔, 取得了顯著的成績, 然而改革前的皮棉總產再也未能達到這一水平, 1978年僅有308.22萬擔。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是什么?糧棉矛盾和棉花政策不盡合理是兩個關鍵問題。
20世紀50年代, 黃河流域棉區呈現出一派繁榮景象, 為五大棉區【中國現代棉作科學的主要奠基人馮澤芳將中國棉區劃分為黃河流域、長江流域、特早熟、西北內陸和華南5個棉區。】之首。然而由于20世紀60年代后北方糧食緊張, 全國糧食格局一度出現 “南糧北調” 局面。70年代初, 國務院召開北方地區農業會議, 提出了盡快扭轉南糧北調的局面, 強調北方要實現糧食自給。在糧食自給壓力下, 黃河流域棉區普遍出現 “重糧輕棉”, 糧棉爭面積、爭勞力、爭肥料的問題, 棉花生產發展緩慢; 而長江流域棉區因糧食供應較好, 糧棉矛盾相對較少, 棉花生產發展很快。【朱啟榮: 《中國棉花主產區空間布局變遷研究》, 北京:中國農業科學技術出版社, 2008年, 第26頁。】
如果說全國糧食生產格局的一個基本問題是 “南糧北調”, 那么山東省糧食生產格局的一個基本問題則是 “東糧西調”【“東糧西調” 指把東部煙臺、昌濰等地的糧食調至西部的魯西北四區, 即菏澤、聊城、德州、惠民四個地區。】。盡管在1970年北方地區農業會議召開時, 山東省已經 “初步做到了糧食自給”【《中共中央批準國務院關于北方地區農業會議的報告》 (1970年12月11日) ,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農業委員會辦公廳編: 《農業集體化重要文件匯編 (1958-1981) 》 (下) , 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 1981年, 第887頁。】, 但山東省內不同地區之間糧食生產并不平衡, 正如山東省革委指出的, “東糧西調的局面還沒有完全扭轉”。【《中共山東省革委核心領導小組關于進一步深入開展農業學大寨群眾運動的決定》 (1970年11月6日) , 檔號 0006-003-0521-003, 章丘區檔案館藏。】 1970年北方地區農業會議后, 山東省開始著重解決魯西北四區糧食自給問題。魯西北四區是傳統棉區, 此時既要實現糧食自給, 也要完成種植棉花的任務。類似于楊柳雪的少數大隊可以實現糧棉雙豐收, 但是大多數生產單位卻難以做到。很多生產單位為了糧食上綱要, 有的提出了 “向棉田要糧” 的口號, 有的出現了 “面積上擠, 肥料上挪, 勞力上拉, 管理上松” 的現象。【《全省棉花花生烤煙大麻工作會議紀要》 (1976年12月31日) , 檔號0006-002-0388-009, 章丘區檔案館藏。】由于存在上述問題, 山東省的植棉面積由1970年的1051.2萬畝降至1978年的941.2萬畝。【山東省統計局: 《山東統計年鑒》 (1984) , 內部資料, 1985年, 第107頁。】魯西北四區植棉面積下降更為明顯, 比如德州地區植棉面積由1970年211.8萬畝降至1978年的161.6萬畝【山東省德州地區史志編纂委員會: 《德州地區志》, 濟南:齊魯書社, 1992, 196頁。】, 下降了23.7%。
由于重糧輕棉, 對棉農植棉積極性影響最大的棉農口糧和棉花收購價格政策并不盡合理, 有時還得不到有效落實。根據1970年國務院關于棉農口糧的規定, “棉農口糧標準不低于鄰近產糧區”。【中共中央批轉 《國務院關于全國棉花生產會議情況的報告·節錄 (1970年2月14日) 》, 中國人民大學農業經濟系資料室: 《農村政策文件選編》 (三) , 內部資料, 1980年, 第18頁。】這一規定對保證棉農口糧起到了積極作用, 但在重糧輕棉的大環境下, 在實際落實時, 棉農口糧仍可能得不到保證。例如, 按照山東省革委的政策規定, 1978年要兌現糧食三億一千萬斤, 結果各地從農村的統銷糧中僅兌現一億四千萬斤, 還差一億七千萬斤。山東省糧食局提出 “因糧食年度已到, 再加即將麥收, 不再兌現”, 各地紛紛表示不滿, 要求 “堅決兌現, 否則影響種棉積極性”。【《關于棉花生產上幾個重要問題的匯報提綱》 (1978年5月25日)。】盡管如此, 山東省糧食局仍以糧食不寬裕為由僅兌現了三千六百萬斤。
此外, 由于棉花收購價格較低, 植棉顯得不劃算, 棉農的物質利益得不到保證, 難以調動起群眾的植棉積極性。下表反映了1950年至1978年糧棉作物比價情況。
一般認為, 1965年的 “棉糧比價比較適宜”, 此時北方棉花、小麥為 “一比八點八”。【紡織工業部研究室編: 《新中國紡織工業三十年》 (上) , 北京:紡織工業出版社, 1980年, 第114頁。】上表反映出1970年至1978年的糧棉比價高于1965年, 這意味著1970年至1978年的棉花價格偏低。
總之, 由于糧棉矛盾以及相應的棉農口糧和棉花收購價格政策不盡合理, 改革前的1970至1978年的棉花生產陷入困境, 也對山東經濟和人民生活產生了消極影響。一方面, 棉花產量滿足不了本省紡織工業的需要。山東省1976年需要調入棉花170多萬擔, 1977年仍需要大致相等數量的棉花。【《李振同志在全省棉花工作會議上的講話》 (1978年1月21日) , 檔號0005-004-0403-002, 萊陽市檔案館藏。】另一方面, 魯西北四區成為全省乃至全國的落后地區, 1977年社員人均分配僅有四十元。【《關于批轉〈魯西北四區農業發展規劃 (草案) 〉的通知》 (1978年6月19日) , 檔號0006-002-0398-014, 章丘區檔案館藏。】不過, 我們也須注意到山東棉花在這一時期并非乏善可陳。山東省棉花研究所于1976年選育成功的魯棉一號, 將對解決原有棉種不適應山東氣候的問題, 促成山東省改革開放初期的棉花大豐收起到重要作用。
二、十一屆三中全會后棉花方針政策的調整
十一屆三中全會后, 中共中央和山東省委逐步對棉花方針政策進行了一系列調整。山東省迎來了棉花連年豐收, 棉區人民生活也因此得到極大改善。 “要發家, 種棉花” 也成為改革開放初期魯西北農民的共同記憶。
為了扭轉失衡的農業生產結構, 中共中央在十一屆三中全會上提出 “堅決地、完整地執行農林牧副漁并舉和‘以糧為綱, 全面發展, 因地制宜, 適當集中’” 的方針。【《中國共產黨第十一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公報》 (1978年12月22日) , 中共中央黨校教務部編: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黨和國家重要文獻選編》 (上) , 內部資料, 2003年, 第18頁。】這一方針直接針對現實問題, 就山東省而言, 除棉花外, 另一重要經濟作物花生1978年的總產為9.39億公斤, 同樣未達到歷史最高水平12.83億公斤。【山東省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編: 《山東省志·農業志》, 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 2000年, 第424頁。】故而, 秦和珍【秦和珍于1977年1月后任省委書記處書記兼革委會副主任, 1979年12月山東省人民政府成立后任常務副省長。】指出, 各地在安排農業生產計劃時, 要從實際出發, 因地制宜, “適合于種糧食的就多種糧食, 適合于種棉花的就多種棉花, 適合于種花生的就多種花生”。【《秦和珍同志在省委工作會議上的講話》 (1979年1月20日) , 檔號0009-002-0238-002, 菏澤市檔案館藏。】
與種植方針的轉變相適應, 山東省植棉政策也得到調整。一方面, 山東省提高了棉農的口糧標準, 最低為人均365斤。以生產隊為單位, 凡每人向國家提供皮棉20斤的, “口糧保證380斤” ; 超過20斤的, “每多交售1斤皮棉增加口糧4斤” ; 棉農口糧如果本隊不能解決, “要列入國家統銷指標, 保證供應”。【《秦和珍同志在省委工作會議上的講話》 (1979年1月20日) , 檔號0009-002-0238-002, 菏澤市檔案館藏。】鑒于主要的植棉區惠民、德州、聊城、菏澤地區1978年人均口糧分別為358斤、352斤、371斤和344斤【(79) 魯農社字第2號 《關于一九七八年全省農村人民公社收益分配情況的報告》 (1979年3月14日)。】, 均低于380斤口糧標準。因而這一口糧政策能夠滿足大多數棉農的要求。另一方面, 山東省棉花收購價格在1978年提高11%的基礎上, 1979年又提高了20%,【《李振同志在全省棉花工作會議上的講話》 (1979年3月5日) , 檔號0015-002-0191-017, 泰安市檔案館藏。】而且各地在完成交售任務 (以1976年至1978年三年平均收購量作為基數) 后, 超售部分加價30%。【紡織工業部研究室編: 《新中國紡織工業三十年》 (上) , 北京:紡織工業出版社, 1980年, 第114-115頁。】棉花收購價格提高幅度并不小。然而, 與此同時, 糧食收購價格也提高了20%, 超售部分加價50%。群眾普遍反映 “種棉還是不如種糧”, 因而不愿意種棉花, 比如 “臨邑縣計劃植棉面積十萬畝, 目前真正落實的只有七萬畝, 有個支部書記說, ‘撤了我的職也不種棉花’”。【《山東省貫徹中央〔1979〕4號、5號文件的情況》 (1979年3月3日) , 檔號A165-02-0080-001, 山東省檔案館藏。】
總之, 盡管棉農口糧能夠基本滿足棉農需要, 但此時新方針針對性稍顯不足, 棉花收購價格未盡合理。1979年初, 一些地方仍然出現 “抓棉花生產決心不大, 勁頭不足, 種植面積減少的傾向”【《李振同志在全省棉花工作會議上的講話》 (1979年3月5日) , 檔號0015-002-0191-017, 泰安市檔案館藏。】。為了把這種傾向扭轉過來, 分管農業的省委書記李振在棉花工作會議上強調各級干部要提高認識, 批評了那些 “專算小賬, 認為種棉花劃不來, 就不想種了” 的做法。【《李振同志在全省棉花工作會議上的講話》 (1979年3月5日) , 檔號0015-002-0191-017, 泰安市檔案館藏。】山東省委強調政治覺悟的做法既從側面反映了種棉花還并不劃算, 又反映了其對群眾物質利益關注不足。由此觀之, 1979年山東省棉花種植形勢并不樂觀。
在各個植棉區中, 聊城地區先行一步, 率先取得突破。1979年2月21日, 聊城地委在給省委的報告中提出, 本地區 “發展農業應該重點抓好棉花”, 并請求省里幫助解決糧食包購任務、生產隊陳欠貸款、棉花生產資金、農藥和機械問題以及棉花機械化試點等五個方面的實際問題。【宋杰主編: 《聊城地區棉花志》, 北京: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 1992年, 第169至171頁。】7月31日, 聊城地委書記明確提出 “糧棉一齊抓, 重點抓棉花”【《張程震同志在全區三級干部會議上的講話》 (1979年7月31日) , 檔號0004-004-242-002, 聊城市檔案館藏。】的棉區發展方針。此時, 中共中央和山東省委均堅持 “以糧為綱” 前提下的 “因地制宜”, 故而, 聊城地委在地區范圍內明確提出 “糧棉一起抓, 重點抓棉花” 的方針, 仍需要相當的政治勇氣。關于這一方針, 聊城地區內各方面的意見也存在一些分歧。有人擔心擴大了棉田, 保不住糧食; 有人則擔心資金、肥料有限以及群眾植棉技術不適應等問題。面對群眾和干部的顧慮, 聊城地委沒有急于要求各地擴大面積, 只是強調 “把過去歷年種不足的180萬畝棉田種足, 并在水、肥資金上予以保證”。【中共山東省委宣傳部: 《十年巨變——山東在改革開放中前進》, 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 1988年, 第243頁。】
新方針在爭議中仍然貫徹下去, 當年即取得良好成效。至1979年底, “全區一百八十萬畝棉花, 單產和總產都比去年增長百分之四十左右……全區社員平均分配收入, 可由去年的四十六元增加到六十元; 社員口糧可由去年的三百七十一斤, 增加到四百斤”。【《張程震同志在地直各部門負責人會議上的講話》 (1979年11月18日) , 檔號0004-004-245-002, 聊城市檔案館藏。】臨清縣因為種棉花, 全縣社員 “每人平均分配比上年增加三十元”。【《白如冰同志在全省棉花生產會議上的講話》 (1980年1月2日) , 檔號0006-003-0589-001, 章丘區檔案館藏。】東阿縣古官屯公社土地鹽堿澇洼, 自然條件很差, 多年來是全縣倒數第一, 1979年 “一鳴驚人”, “全社八千一百畝棉花, 由去年畝產36斤, 一下增到139斤, 總產達到113萬擔 (筆者注: 原文數據有誤, 應為1.13萬擔), 等于前七年全社棉花的總產量”。【《李振同志在全省棉花生產會議上的講話》 (1979年12月29日) , 檔號A101-08-0160-031, 山東省檔案館藏。】而山東省1979年皮棉總產仍舊較低, 僅為333.61萬擔【山東省統計局: 《山東統計年鑒》 (1984) , 內部資料, 1985年, 第113頁。】, 平均畝產皮棉只有41斤【《李振同志在全省棉花生產會議上的講話》 (1980年8月15日) , 檔號0015-002-0212-015, 泰安市檔案館藏。】。聊城地區率先提出 “糧棉一齊抓, 重點抓棉花” 的方針且成效顯著, 起到了示范作用, 對促進1980年棉花豐收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此時, 全國的棉花生產形勢同樣不容樂觀, 這使得國家要拿出有限的外匯儲備進口棉花。其中, 1978年中國進口棉花1019 萬擔, 1979年進口1097.2萬擔。【國家統計局編: 《中國統計年鑒·1981》, 北京:中國統計出版社, 1982年, 第383頁。】鑒于當時棉花生產狀況, 農業部于1979年年初向中共中央和國務院提交了 《關于棉花生產問題的緊急報告》, “著重匯報了棉農口糧偏低、糧棉比價不合理等等問題”。【紡織工業部研究室編: 《新中國紡織工業三十年》 (上) , 第119頁。】1979年年底, 國務院召開全國棉花生產會議。李先念明確提出: “在集中產棉區, 第一位的任務就是要把棉花生產搞上去” ; 從明年新棉上市, 棉花收購價格 “在現行價基礎上, 提高10%, 超購加價30%的政策不變”, 從而, 糧棉比價可以大致 “恢復到一九六五年的水平”。【《認清形勢, 采取措施, 發展棉花生產》 (1979年12月15日) , 《李先念論財政金融貿易》 編輯組編: 《李先念論財政金融貿易 (1950-1991) 》 (下卷) , 第475、479頁。】此外, 為解決棉農口糧這一關鍵問題, 他還專門提出解決棉區糧食問題的三點措施。
山東省皮棉總產1979年提高不多, 比歷史最高水平少200萬擔, 相較于江蘇省1000萬擔的產量差距更大。因而山東省委急于提高棉花產量, 并于1979年底1980年初召開了一千多人參加的棉花生產會議。李振肯定了 “聊城地區提出‘糧棉一齊抓, 重點抓棉花’的口號是正確的”。【《李振同志在全省棉花生產會議上的講話·摘要》 (1979年12月29日) , 山東省德州地區行署棉辦: 《棉花生產典型文件匯編》, 內部資料, 1980, 第43頁。】省委第一書記白如冰明確提出對于集中產棉地區和單位, “主要的任務是向國家提供商品棉”, 國家 “不再向植棉隊分配糧食征購任務”, 棉農口糧如果不能自給, “由國家按政策保證供應”。【《白如冰同志在全省棉花生產會議上的講話》 (1980年1月2日) , 檔號0006-003-0589-001, 章丘區檔案館藏。】此外, 白如冰強調各級干部要給群眾講清種棉花合算的問題, “種一畝棉花, 畝產皮棉一百斤, 就相當于畝產八百到一千斤糧食”, 這樣一種糧棉比價 “大體上是合理的”, 因而 “種棉是合算的”。【《白如冰同志在全省棉花生產會議上的講話》 (1980年1月2日) , 檔號0006-003-0589-001, 章丘區檔案館藏。】這一態度轉變, 恰恰反映了山東省委依靠政策解決生產難題, 即把生產和農民的物質利益緊密結合起來, 從而調動起農民的生產積極性。1980年1月3日, 山東省人民政府以1號文件的形式發布 《關于加速發展棉花生產的決定》, 明確棉區要以棉為主, 并強調棉花價格、棉農口糧、口油、自留棉、油餅返還和獎售化肥等政策規定 “都要堅定不移地繼續貫徹執行, 并確保兌現”。【《關于加速發展棉花生產的決定》 (1980年1月3日) , 檔號0017-002-0221-001, 章丘區檔案館藏。】
在新方針的指導下, 全省作物布局得到調整。棉田面積原計劃由814萬畝增加到930萬畝, 實際擴種到1100萬畝以上; 棉田由土地質量較差地塊調到土地質量較好地塊的達200萬畝, 植棉縣由82個集中到61個。此外, 全省也加大了對棉區的支援力度, “棉區化肥供應比上年增長22.8%, 農藥增長65.3%, 噴霧器增長1.5倍”。【《山東棉花大豐收的調查報告·第二次修改稿》 (1981年2月) , 檔號A180-01-0003-046, 山東省檔案館藏。 】
各個植棉區、縣也積極轉變思路, 比如惠民地區的生產方針改為 “糧棉一起抓, 重點抓棉花”。全區植棉面積 “由去年的一百萬畝擴大到一百四十萬畝”。【《措施切合實際 群眾滿懷信心 惠民地區因地制宜采取四項經濟措施加快農業發展》, 《大眾日報》 1980年2月9日。】德州地委強調 “在棉區抓好棉花生產, 就是最大的政治, 是第一位的中心任務”。【山東省德州地區行署棉辦: 《棉花生產文件典型選編》, 內部資料, 1980年, 第71頁。】德州地區陵縣動作迅速, 根據 《大眾日報》 報道, 至1980年1月10日, “23萬畝棉花已全部落實到隊和地塊”。【《陵縣認真貫徹全國和省棉花會議精神 及早動手安排今年棉花生產》, 《大眾日報》 1980年1月20日。】不過也有例外, 比如菏澤地區就因為口糧未能自給而仍然不敢大膽做出調整。菏澤地區1979年糧食總產為34億9000萬斤, 要做到自給, “至少要三十八億斤糧食, 還有三億斤的缺口”【《周振興在全區縣社黨委書記會議上的講話》 (1980年5月16日) , 檔號0009-001-0552-001, 菏澤市檔案館藏。】。地委書記周振興反復提醒, 不管是 “糧棉兼顧, 以棉為主” 還是 “糧棉一起抓, 重點抓棉花”, 哪一種提法 “都不意味著可以放松糧食的生產”, 切不可 “偏到一頭去”。【《周振興在全區農業生產責任制經驗交流會上的講話》 (1980年1月29日) , 檔號0009-001-551-001, 菏澤市檔案館藏。】直至1980年5月, 菏澤地委才突出了因地制宜的思想, 提出: “孤立的抓糧食, 糧食也是上不去的, ……有些同志把‘因地制宜, 發揮優勢’作為農業的一個指導思想, 地委認為是正確的”。【《在全區縣社黨委書記會議上的講話》 (1980年5月16日) , 檔號0009-001-0552-001, 菏澤市檔案館藏。】
此外, 棉花生產責任制的建立和新棉種的推廣也促進了棉花生產的發展。山東省1979年初在棉花生產上推行 “五定一獎” 責任制, 1980年逐步推行聯產到勞責任制, 極大地調動了群眾植棉積極性。 “魯棉一號” 于1976年繁育成功, 在經過初步試驗后逐步推廣, 1976年40余畝, 1977年1200多畝, 1978年50000余畝, 1979年達到120多萬畝, 1980年進一步擴大到868萬畝。【龐居勤、李文炳等: 《魯棉一號》, 北京:科學普及出版社, 1983年, 第4頁。】 “魯棉一號” 適合山東氣候, 具有高產穩產的特點, 提高了棉花單產。
總體而言, 植棉區、縣響應中央和山東省委方針政策調整, 充分發揮傳統棉區優勢, 加之, 生產責任制逐步推行, “魯棉一號” 大范圍推廣, 幾個集中產棉區都獲得大豐收。聊城地區 “在七九年大豐收的基礎上, 八○年總產又增長二倍, 達到三百二十三萬擔” ; 菏澤、德州兩地區 “總產量都超過二百萬擔, 比七九年增長三倍多”。【《朱奇民同志在全省棉花生產會議上的講話》 (1981年2月15日) , 檔號A165-02-0104-003, 山東省檔案館藏。】山東省棉花1980年總產量 “一千零七十四萬擔, 比上一年增產七百四十一萬擔, 增長二點二倍”。【《李振同志在全省棉花生產會議上的講話》 (1981年2月11日) , 檔號A165-02-0104-002, 山東省檔案館藏。】1980年棉花大豐收提高了全省的人均收入, 人民公社人均集體經濟分配收入超過100元, 比1979年增加20元左右, 是農業集體化以來增加最多的一年。聊城地區在棉花種植上走在前列, 其人均分配在全省九個地區中, 由過去的第七位, 上升到第二位。高唐縣人均分配由上年的48元猛增到163元, 夏津縣由45元增加到154元。【《朱奇民同志在全省棉花生產會議上的講話》 (1981年2月15日) , 檔號A165-02-0104-003, 山東省檔案館藏。】
三、糧棉矛盾的再度凸顯與化解
1980年, 山東省迎來棉花大豐收。然而, 由于自然災害以及擴種經濟作物引發糧田減少, 山東省糧食總產下降, 由1979年的494.4億公斤減為476.8億公斤。此時山東省面臨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能否保住1979年的棉花產量甚至有所提高; 第二個問題是如何不因擴種棉花影響糧食產量。第二個問題得到了更多注意。
改革開放前, 山東省皮棉總產最高的年份是1970年, 所以, 山東省委最初設想到1985年前把產量恢復并穩定在1970年的水平, 然而1980年的棉花大豐收迅速解放了人們的思想, “其增產幅度之大、范圍之廣, 確是出乎人們意料的, 是過去連想都不敢想的”【《山東棉花大豐收的調查報告·第二次修改稿》 (1981年2月) , 檔號A180-01-0003-046, 山東省檔案館藏。】。恰是由于1980年棉花大豐收突然而至, 能不能保住1980年的產量并有所提高, 人們存在疑慮。而且1980年棉花大豐收的一個重要客觀原因是氣候條件好, 主要表現為光照足, 積溫多, 霜期來得晚, 對棉花生長十分有利。有人就認為1980年 “棉花大豐收主要是氣候條件好, 有極大的偶然性”。【《李振同志在全省棉花生產會議上的講話》 (1981年2月11日) , 檔號A165-02-0104-002, 山東省檔案館藏。】盡管這一觀點并非普遍觀點, 不過對1981年能否達到1980年天氣狀況, 人們普遍沒有把握。山東省副省長、省農委主任朱奇民坦言, “今年除了氣候條件沒有把握之外, 其他條件可以說都比去年好”。【《朱奇民同志在全省棉花生產會議上的講話》 (1981年2月15日) , 檔號A165-02-0104-003, 山東省檔案館藏。】但是由于1981年國家計劃僅要求山東皮棉總產達到600萬擔, 留有很大余地。所以, 總的來說, 山東省委并不特別擔心棉花產量, 而是認為只要充分發揮有利條件, 克服不利因素, “奪取今年棉花大豐收, 是完全可能的”。【《朱奇民同志在全省棉花生產會議上的講話》 (1981年2月15日) , 檔號A165-02-0104-003, 山東省檔案館藏。】
山東省委更為關注的是如何不因擴種棉花影響糧食產量。民以食為天, 不管如何重視經濟作物及多種經營, 面對省內7300多萬人口的吃飯問題, 山東省委不敢放松糧食生產。由于1980年糧食減產, 征購由上年的36.56億公斤減為29.15億公斤, 然而各方面對糧食的需求量有增無減, 當年的購銷逆差達到10.08億公斤。【山東省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編: 《山東省志·糧食志》, 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 1994年, 第77頁。】另外, 由于1980年全國糧食同樣減產, 糧食問題亦得到中共中央的關注。陳云在中央工作會議上告誡道: “不能因為發展經濟作物而擠了糧食產量。糧食還是第一位。人不吃飯, 牲口不喂料, 是不行的。”【陳云: 《經濟形勢與經驗教訓》 (1980年12月16日) , 《陳云文選》 (第三卷) , 北京:人民出版社, 1995年, 第280-281頁。】
鑒于陳云的告誡, 又面臨著自身糧食不足的問題, 1981年初, 山東省委對糧食問題給予了足夠的關注和重視。首先, 山東省委強調要在糧食自給的基礎上發展經濟作物, “農業內部結構的調整, 作物布局, 發揮優勢”, 都不能脫離糧食自給這個前提。【蘇毅然: 《在省委工作會議上的發言》 (1981年1月13日) , 陳保民、王珉等編: 《情系山東五十年——蘇毅然山東工作紀實》, 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 2012年, 第180頁。】其次, 山東省委認為目前糧食作物和經濟作物比例基本合理, 應當穩定幾年, 把主攻方向放在提高單產上【《朱奇民同志在全省棉花生產會議上的講話》 (1981年2月15日) , 檔號A165-02-0104-003, 山東省檔案館藏。】。再次, 山東省委鼓勵魯西北四區應在搞好棉花生產的同時, 把糧食生產搞上去, 逐步做到糧食自給。而且為激勵經濟作物區農民提高糧食自給水平, 山東省委和省政府決定從1981年起, 對各地實行 “糧食購銷差額管理、調撥包干” 的辦法, 一定三年不變。糧食調出地區, “上交任務定下以后, 生產隊再多賣糧食, 按議價收購” ; 糧食調入地區, “在包干調入數之外, 不再增加”。【《朱奇民同志在省委工作會議上的發言》 (1981年1月) , 檔號A165-02-0107-001, 山東省檔案館藏。】最后, 山東省委減少了棉農的口糧獎售。根據國務院相關規定, 山東省委和省政府決定從1981年起, 對棉花包購基數以內的, 每交售一斤皮棉, 獎售標準化肥二斤, 超過包購基數的, 每收購一斤皮棉獎售糧食二斤, 所需的糧食由中央和省里解決。【《朱奇民同志在全省棉花生產會議上的講話》 (1981年2月15日) , 檔號A165-02-0104-003, 山東省檔案館藏。 】相對于1979和1980年的相關政策規定, 這一規定實際減少了對棉農口糧的獎售力度。
隨后, 山東省委常委到各地市開展調研, 紛紛強調保證糧食面積的問題。白如冰在菏澤強調: “千萬千萬不能減少糧田面積, 千萬千萬要把糧食生產搞上去, 不能降下來”。【《白如冰在菏澤地委常委、行署副專員會上的講話》 (1981年2月26日) , 檔號0009-001-563-007, 菏澤市檔案館藏。】秦和珍在聊城強調, “保證糧田面積, 落實措施, 一時一刻也不能放松”, 并對聊城棉田面積穩定在270萬畝表示滿意。【《秦和珍同志在聊城地縣干部會議上的講話提綱》 (1981年2月27日) , 檔號0004-004-287-005, 聊城市檔案館藏。】總之, 1981 年上半年, 山東省委總的傾向是限制棉花種植面積的擴大, 保住糧食面積。
1981年7月, 國務院負責同志到濟南召開棉花生產座談會, 對扭轉山東省委限制棉花種植面積的做法起到重要作用。19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 中國需要從國際市場進口一部分糧、棉、油、糖以滿足自身需要。而在國際市場上, 進口糧食要比進口棉、油、糖更為有利。所以, 在新的以改革創新為導向的政治生態下, 中央采取了更加靈活、務實的開放政策。時任國務院副總理萬里曾談道: “進口糧食比進口棉、糖, 對我國經濟效果好, 得利大。”【《萬里同志在棉糖座談會總結會上的講話摘要》 (1980年7月12日) , 檔號A101-08-0227-110, 山東省檔案館藏。】1980年, 中國仍然進口棉花1795.2萬擔【國家統計局編: 《中國統計年鑒·1981》, 北京:中國統計出版社, 1982年, 第383頁。】。中央國務院負責同志在棉花生產座談會上肯定了以進口糧食替代進口棉花的辦法, “如果是一斤棉花, 國內給二斤糧食, 這肯定是非常合算的”。【《國務院負責同志在棉花生產座談會上的重要指示》 (1981年8月5日) , 檔號1-111-16-3, 淄博市檔案館藏。】其意在提醒山東省不必要擔心超購一斤棉花給二斤糧食的政策不能兌現。其實, 發展棉花生產對山東省的經濟發展十分有利, 所以山東省委也并非不想大力發展棉花生產。現在國務院負責同志明確表示可以以進口糧食來代替進口棉花, 給山東省委吃了一粒 “定心丸”。
此外, 1981年小麥產量的提高也有助于打消山東省委的顧慮。1981年, 山東省 “小麥面積比去年減少二百四十九萬畝, 總產達到了一百七十三億四千萬斤, 比去年增加十九億四千萬斤”。【《李振同志在全省農業生產座談會上的講話提綱》 (1981年9月1日) , 檔號A165-02-0104-001, 山東省檔案館藏。】一方面上級保證兌現棉花超購獎勵的糧食, 另一方面小麥又獲得豐收。因而, 省委不再對棉花種植面積的擴大加以限制。白如冰于當年9月到聊城視察, 就提出按照內部賬, “棉花種五百萬畝, 收五百萬擔, 糧食種三百萬畝, 保二十四億斤”。【《白如冰同志在聊城的講話》 (1981年9月18日) , 檔號0004-004-287-003, 聊城市檔案館藏。】相對于當年2月聊城地區提出的270萬畝植棉面積, 這一植棉面積幾乎翻了一番。
魯西北四區糧棉雙增產則基本打消了山東省委的顧慮。1981年, 魯西北四區成功地做到了以棉促糧, 實現了糧棉雙增產。白如冰肯定了魯西北四區的成績, “從實際出發, ‘以糧保棉, 以棉促糧’, 較好地發揮了當地的優勢, 奪得了糧棉雙豐收”。【《白如冰在全省農村工作會議上的講話》 (1981年11月15日) , 檔號0004-005-263-008, 聊城市檔案館藏。】比如聊城地區的棉花面積由183.73萬畝擴大到489.65萬畝, 總產量由104.46萬擔擴大到702.25萬擔; 糧食面積由909.75萬畝減少到609.96萬畝, 而總產量并未減少, 反而由1262760噸增至1651755噸。【《山東省聊城地區史志編纂委員會》 : 《聊城地區志》, 濟南:齊魯書社, 1997年, 第137-138頁。】糧食產量增加的一個重要因素是農民因為種棉花收入提高, 在土地上有更多投入, 同時也能得到大量棉餅作為肥料。既然魯西北四區在棉花面積擴大、 糧食面積減少的情況下, 糧食產量仍在增加, 山東省委自無必要對棉花面積的擴大加以限制。直至1984年, 山東省委基本未控制植棉面積。1984年山東省糧食播種面積達到2568.6萬畝, 棉花產量也達到歷史最高水平3450萬擔。
結語
改革開放以來, 黨和政府著力扭轉不合理的農業生產結構。在這一背景下, 山東省著手調整棉花生產的方針政策。我們注意到, 1979年棉花方針政策的初步調整并沒有能夠扭轉棉花生產徘徊不前的局面。唯有聊城地區在棉花方針政策調整上更進一步, 率先突破, 當年棉花生產實現大豐收。1979年底1980年初, 中共中央、山東省委對棉花方針政策進行了全面調整。與此同時, 聊城地區1979年棉花大豐收也起到了示范作用, 促使其他植棉區在1980年主動適應棉花方針政策的調整。在上述因素的共同推動下, 山東省在1980年徹底打開了棉花生產的局面。1980年糧食減產卻又使得糧棉矛盾再度尖銳起來。不過由于中央的糧食進口政策以及魯西北四區取得糧棉雙豐收的成績, 這一矛盾又很快得到解決。山東省棉花豐收的局面持續到1984年。山東省棉花方針政策調整是全國農業生產結構調整的縮影, 其中的成功經驗也為今日鄉村產業振興提供了有益啟示。
第一, 關心農民的物質利益。改革開放初期, 黨和政府轉而遵循經濟效益優先的務實思路, 對糧食增產和棉花增產均加以充分肯定。在農業生產實踐中, 農民群眾在計算植棉還是種糧更合算的基礎上, 開始做出自主的選擇。山東省委對群眾的這些思慮和做法, 也持公開提倡態度, 給農民群眾以更多自主權。這是中國共產黨農業農村工作思路發生重大轉變的極佳詮釋。
第二, 正確處理好糧棉關系。糧食種植與棉花種植既有相互沖突的一面, 但也有相互促進的一面, 這在此前過分強調 “以糧為綱” 的時代并未被充分意識到。魯西北四區糧食產量的增長與植棉收入用于購買肥料及獎售大量棉餅密不可分。因而, 不能認為棉花方針政策調整帶來棉花面積的擴大就必然擠了糧食。不過, 棉花面積的擴張總有一定的限度, 陳云同志提出的 “無糧則亂” 的思想必須高度重視。
第三, 實事求是地發揮典型示范作用。1979年, 棉花方針政策調整的力度并不大, 但是聊城地區先行一步, 提出了 “糧棉一齊抓, 重點抓棉花” 的方針, 率先取得重大突破。聊城在植棉方面取得的成績, 并不是靠樹典型帶來的資源傾斜, 而主要靠著干部群眾落實植棉政策、先行先試的勇氣。當然, 典型示范在這一時期仍是有效的政策工具。1980年, 山東省肯定了聊城地區提出的方針, 充分發揮其示范作用, 總結其經驗, 從而迎來了1980年的大豐收, 使得山東棉花躍上一個新臺階。
第四, 以開放精神適量維持糧食進口。在當時健康而富有活力的政治生態下, 中共中央選擇了靈活務實的方針政策, 因地制宜地發展農業生產, 摒棄過去 “吃進口糧是修正主義” 的觀點, 開始 “每年進口一千萬噸到一千五百萬噸糧食”。【《建立東北商品糧基地是搞活全國農業的關鍵》 (1980年7月28日至8月3日)。】糧食進口的適當增加, 并非不重視糧食生產, 而是為了因地制宜地促進經濟作物和多種經營的發展, 在這個前提下, 山東省委也才更容易拋開過去的很多顧慮, 支持干部群眾持續擴大植棉面積, 實現棉花生產的跨越式發展。
An Investigation of Cotton Policy Adjustment History in
Shandong Province during the Period 1979-1981
LIU Zhao-feng
(School of Marxism, 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Technology-Beijing, Beijing 100083, China)
Abstract:In the early stage of reform and opening-up, the CPC and the Chinese government made great efforts to change the irrational internal agricultural structure and the imbalanced ratio of agriculture, forestry, and animal husbandry segments in China. Shandong Province, as one of the major cotton-producing areas in China, made great progress in cotton production after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However, owing to the problems such as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cotton and grain development, cotton development was once trapped in trouble and developed slowly, with the prominent contradiction between supply and demand involved. After 1979, the province gradually established the policy of “equal importance to grain and cotton, with a focus on cotton” and adjusted the policies regarding cotton farmers’ grain ration and cotton purchasing price, which contributed to the big harvest of cotton in 1980 plus the impact of other factors. However, the decline in grain output in 1980 caused the traditional contradiction between grain and cotton to become prominent again in early 1981. In this context, the central government decided to vigorously import grain, and Shandong Province unswervingly adhered to the reform policy. As a result, both grain and cotton witnessed a harvest, finally resolving the new conflict. The adjustment of cotton policy in Shandong Province during the period 1979-1981 represents a miniature of China’s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structure in the early stage of reform and opening-up, which is of reference value for the current rural industry vitalization.
Keywords:the early stage of reform and opening-up; Shandong Province; cotton; policy
[責任編輯 山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