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農村人居環境治理對社會空間的形塑

摘要：農村人居環境變革對社會空間的影響較少受到學界關注。通過對西部典型村莊人居環境治理自“新農村建設”時期至今的回顧，發現產業發展和村莊規劃是人居環境有效治理的前提，村民以平等信任為原則的動員參與是治理基礎，國家不同階段的持續投入是資源支撐。人居環境治理過程及其結果形塑了社會空間的不同面向：公共文化空間的建構增強了村莊共同體意識，但居住空間位置的重組意外弱化了日常互動，現代化生活方式加劇了交往空間的區隔，產業衰微和建房負債則強化了村民“鄉—城”的單向空間流動。未來農村應在融合生產、生活、生態“三生空間”的基礎上，實現農村人居環境與社會空間的有機互促，夯實鄉村振興的基礎。

關鍵詞：農村人居環境；新農村建設；社會空間形塑；“三生空間”；鄉村振興

中圖分類號：D422.6"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1-862X（2024）05-0093-009

本刊網址·在線雜志：ｗｗｗ．ｊｈｌｔ．ｎｅｔ．ｃｎ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近20 年中國城市居民環境關心的變遷及動力機制研究”（23ASH010）

作者簡介：盧春天（1978—），福建龍巖人，社會學博士，西安交通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社會學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環境社會學、社會治理；王辰光（1984—），陜西咸陽人，西安交通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環境社會學。

一、問題的提出

改善農村人居環境是國家實現鄉村振興的重要維度之一。截至2023年底，我國人居環境整治成效顯著，全國農村衛生廁所普及率超過73%，農村生活污水治理（管控）率達40%，生活垃圾得到收運處理的行政村比例保持在90%以上。（１）農村人居環境的顯著改觀始于2006年國家實施的新農村建設，隨后一系列國家政策的深入推進，如2021年啟動的“農村人居環境整治提升五年行動方案”等，使農村面貌發生了深刻變革。學術界對農村人居環境的研究與國家的宏觀政策緊密相連，多集中于農村環境綜合整治、美麗鄉村建設等層面。但是，在不同政策階段長時段的跨度范圍內，圍繞人居環境治理過程與結果對社會造成何種影響的探討卻相對缺乏，特別是考察人居環境變遷對社會空間長時段持續影響的討論更為少見。

“任何社會研究，如果沒有回到有關人生、歷史以及兩者在社會中的相互關聯的問題，都不算完成了智識探索的旅程……必須在與社會歷史結構密切而復雜的相互作用中來理解人”［1］６，２２１，基于此，本文嘗試從社會學角度提出如下問題：在不同政策時段的跨度范圍內，農村人居環境的治理實踐由何種動力推動？推動過程及其人居環境改變的過程和結果又產生了何種社會空間的影響？

二、社會空間與農村人居環境治理

（一）社會空間的理論分殊與界定

人居環境改變最直接的外在體現是物理空間形態的變化。然而，早期人居環境研究聚焦于城市社區，對農村人居環境則很少關注，并較少將農村空間變化作為專門的社會學分析對象。隨著近年來國內學界對空間社會學理論的重視，部分學者開始將農村人居環境及空間作為分析對象，并指出其中實踐空間、社會空間、文化空間，或物質空間、文化空間、生計空間和社會空間的“再造”，這里經驗研究的“社會空間”指鄉村的社會關系，這種社會關系由空間本身的社會性與實踐性決定，包含了實踐和行動網絡，是多重空間關系網絡的體現。［2-3］而社會空間又多被以往經驗研究忽視。但是，這一概念早被理論分析所重視。

空間社會理論的代表人物列斐伏爾［4］109-116在空間本體論意義上對社會空間作了集中論述，在他看來，社會空間“容納了各種被生產出來的物以及這些物之間的相互關系，即他們之間的共存性與同時性關系——它們的（相對的）秩序以及/或者（相對的）無序……社會空間囊括了千差萬別、形色各異的物，既有自然的也有社會的，也包括為物質與信息交流提供方便的網絡通道。這樣一些‘物’因此不僅是物體而且是關系。”與之不同，在齊美爾和芝加哥學派看來，社會空間關注的核心是行為主體與各種物理或物質空間位置之間的聯結關系，以及行為主體之間在時空中的互動形態。而在戈夫曼的觀點中，社會空間則是從個體中心出發的不同類型的個人領地。［5］此外，社會關系網絡結構也被部分學者作為社會空間的一種視角。［6］

可見，社會空間并不存在公認的學術派別劃分［7］，也沒有統一的概念界定，甚至在經驗研究中被隨意界定。［8］同時，部分經驗研究特別是地理學研究，將地理空間范圍內的人口流動造成的人口結構變化也作為社會空間的分析范疇［9］，以及將城鎮化背景下城鄉交互關系中村莊的居住空間、生產空間、公共空間等作為社會空間的分析維度，并將社會互動關系作為其中的重要表征。［10］綜合以上已有社會學、地理學等學科對社會空間的界定和經驗研究應用情況，文化空間、人際關系、互動區域和人口流動等基于物理空間基礎變化而形成的四種變化可作為社會空間的論證起點。同時，按照列斐伏爾以空間本體論對社會空間的界定［11］，人居環境特別是居住空間的變化，因其是社會活動的產物，同時又體現著社會關系，也可被作為社會空間的分析內容。但是，為了避免將作為物的具象社會空間和抽象社會空間混淆，從而導致泛概念化的傾向，以及為了分析人居環境治理及變化對其他社會事實的影響過程，案例中的人居環境本身未被作為社會空間的主要內容。

（二）研究的缺席：農村人居環境中的“社會空間”

為探究農村人居環境何以改變，又如何對社會產生不同方面的影響，需要在一個長時間段內考察政策實施的過程及其社會影響。但現有以農村人居環境整治或治理為內容的研究，特別是案例研究和實證研究多聚焦于某種作用對人居環境整治效果的積極影響，如基層黨建引領［12］、多元治理或協同治理［13－１４］、元治理［1５］、社會資本與社會網絡作用［1６－１７］、村莊能人的引領［1８］等；另一方面，也有從生計資本不足對農戶參與意愿的制約［1９］、技術主義、壓力型體制、城市中心視角［２０］、領導注意力和投入不平等［2１］視角指出人居環境整治或治理存在的局限與問題。但整體來看，無論何種視角，這些以農村人居環境為主題的研究基本聚焦在2018年國家提出“農村人居環境整治”三年行動方案以來的時間范圍內，并未對在此之前更早時期農村人居環境何以改變做出專門的分析，也缺乏對其變革形成的社會影響做出觀察和解釋。或者說，人居環境的改善常被作為一個社會后果來研究，但其作為其他社會后果影響因素的研究卻相對缺乏。

與當前這些研究不同，閻云翔在上世紀末通過對一個村莊內部親密關系變化的分析，發現農村居住空間和格局的變化影響著“社會空間”。經濟社會發展不僅影響居住空間等物理空間的變化，也會在物理空間的變化中體現出“社會空間”的變化，這種變化主要表現為家庭內部不同代際之間隨著社會發展對住宅內房屋空間使用和分配的分化，也表現在新式住宅將“串門”等互動更多限定在客廳而非臥室之內，且新建院墻也增強了村民之間的隱私意識。不過，他并未對“社會空間”一詞做出明確界定。［2２］在此之后，關于農村人居環境物理空間變化造成的“社會空間”的變化一直鮮有研究。這一情況與近二十年來人居環境的持續實踐之間，存在明顯的斷裂。

（三）關系的形塑：社會空間視角的農村人居環境治理

截至目前，自新農村建設以來，直接論述人居環境治理或變遷對“社會空間”如何影響的研究較少，且大多以易地搬遷后“農民上樓”造成的生產生活方式和社會關系的變動和問題為主，或者以“異化”整治造成的后續問題為主。其中，部分研究從居住方式和居住空間的角度對農村的社會互動模式、生產生活方式進行了分析，指出城鎮化政策背景下異地安置導致“農民上樓”之后面臨的生產生活分離、生計成本與壓力增加、社會關系網絡斷裂的風險［2３］，以及發展主義視角下“上樓”使得農民原有的生活方式和交往空間丟失［2４］，或者“上樓”后由空間壓縮導致家庭代際關系的重構［2５］。并且，時間和空間的私人化加劇了村莊公共空間的衰弱。［2６］而具體人居環境整治過程中，整治方式和技術在生活空間上的不匹配性導致垃圾處理、改廁和污水處理等仍存在一些問題［2７］，村民和基層政府之間對“何為人居環境”“如何整治人居環境”存在認知差異。從而使以院落為主的生產生活空間受到限制，半公共空間和功能性空間消失，最終出現“干部忙，村民怨”的情況。［2８］

在人居環境建設過程中，那些非異地搬遷，并在原村莊空間內進行新農村建設且集中化居住的村莊以及對社會空間形塑的其他因素卻較少受到關注。2006年，新農村建設行動以來，特別是2018年國家推進農村人居環境整治行動以來，中央層面文件如《關于推動農村人居環境標準體系建設的指導意見》（2）等，開始頻繁出現“生產空間”“生活空間”和“生態空間”，并要求“優化村莊生產生活生態空間”（3）。“生產”“生活”“生態”等“三生空間”的變化與社會空間緊密相關。這是因為，當前我國農村人居環境在“三生空間”方面面臨的時空演變程度可能比城市更為深刻［2９］，“三生空間”變化的同時也是社會關系網絡的變化過程，對應的社會空間變化也值得注意。［３０］因而，我國農村人居環境變革不同于西方資本主導的空間的商品生產，是旨在改變農村面貌的“空間生產”。因此，通過借鑒已有經驗研究的啟示，結合我國人居環境政策的實踐背景，本文進一步通過X村的案例說明新農村建設以來農村人居環境治理的過程及結果對社會空間的形塑機制。

（四）案例簡況與研究方法

本文選取西部典型村莊X村作為分析案例。該村位于陜西省渭河流域的渭北高原，距鎮中心和交通主干道較遠，為北方高原氣候，全村3個村民組，356戶，共1356人，耕地面積1996畝，蘋果產業曾占農業生產的絕對比例，目前村民仍以農業生產為主。該村的典型性在于其遠離城市地區，但早在2006年國家決定開始實施新農村建設之前，村組織就于2004年開始醞釀改變傳統以土窯洞為主的居住模式。新農村建設開始后不久，X村的人居環境無論是外在物理空間表現還是相應的生活方式都具有明顯的“現代化”特征，并長期被各級政府作為人居環境整治的“重點村”和“示范村”。

研究于2023年11月—１２月開展了為期22天的田野調查。首先，對全村整體的生產生活空間和自然空間等進行了為期3天的觀察，主要目的是了解整個村莊當前人居環境的基本布局，以及上世紀末至今村莊空間格局和位置的變化。在此基礎上，對村民、前任和現任村干部、上級幫扶工作人員、鎮和縣級干部分別做了半結構式訪談，共深度訪談25人。村民的選取是按照村莊街道分布抽取，每一街道隨機抽取至少1人，抽取不同人群，為了滿足基本信息的飽和，形成對關鍵事實的“三角互證”，以及為得到不同行動者對同一社會事實的共性和差異性態度，并嘗試進一步追問背后的內在邏輯。部分被抽取者在場的家庭成員也參與了交流和訪談。

三、面向家庭的社會性：農村人居環境治理的

多重動力

人居環境治理對社會空間的形塑，涉及文化空間、人際關系、互動區域和人口流動等復雜變化，而這些抽象變化不像物理空間那樣可以在短期治理后直觀可見。因此，要分析社會空間如何被形塑，首先需要在長時段的范圍內說明人居環境發生了什么變化以及何以變化。我國農村人居環境的巨大改觀，離不開國家自上而下的政策推進和資源配置。［３１］然而，不同地區、不同村莊人居環境改觀的程度和模式存在差異。這表明在自上而下和由外而內的力量之外，村莊人居環境變遷也有其自身的內在動力或邏輯。

X村人居環境快速變遷的20年間，同樣存在多重動力。該村新村居住空間是目前絕大多數村民集中居住的空間，占全村戶數的82%，基本每戶都有沖水馬桶，全部都接通了天然氣，個別村民還在戶內安裝了天然氣取暖的暖氣管道；舊村居住空間是２０世紀９０年代，居住在窯洞的少部分村民搬遷至此的所謂“新農村”，居住在這里的村民使用旱廁，未接通天然氣，生活方式相對傳統。

（一）富民樂居：村莊實踐的內生動力

1.產業發展的動力邏輯。經濟基礎或產業發展是新農村建設得以深入推進的主要動力，特別是新農村建設政策的實施和農業稅的取消，為農民滿足改變居住環境和建設新的住宅釋放了經濟動力并提供了政策支持。［3２］然而，X村早在新農村建設之前，就通過產業發展獲得了改善人居環境的經濟基礎和動力。根據鎮村干部、不同村民的說法，上世紀80年代以前該村是周邊“遠近聞名的爛村”，“貧窮落后”。村前任支書、陜西省勞模XLB表示：“這村以前就是個爛村，在溝邊上住著呢……為啥我們當時決心要改變村上這個面貌呢？那時候上面派的人到這村上來駐隊，人家都說咱這飯菜差得很……從那時起我就受了刺激了，決心要把這村上面貌改變呢。”

為擺脫貧困，前支書XLB自上世紀70年代中期任村干部后，就帶領部分村民出村務工，并在80年代初期開始在全縣通過示范和動員村民，率先發展適合當地氣候的蘋果產業。至1990年，全村果樹種植面積1500畝，戶均年收入達到1萬元左右。至2010年，人均年收入8654元（資料來源：訪談文本、市級報紙報道）。蘋果產業的發展提高了村民的經濟收入，并為后續村莊自發形成新農村建設的設想提供了經濟基礎：“90年代，那時候人一說誰是萬元戶就覺得不得了，那時候我村上人通過種植蘋果，這收入一下子就上來了，就擺脫了貧窮的面貌了。”（前村支書XLB）

2.自然災害的刺激邏輯。通過產業發展取得經濟積累并非是改變人居環境的唯一動力。在村民整體經濟收入提高的情況下，面對當時人居環境的惡劣狀況，村主要干部開始思考如何改變村莊面貌：“有了錢，咱就想著這錢怎么花……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要抓一個村最要緊、最緊迫的事來解決……當時村里人基本上都在下面老胡同的窯洞里面住著，一下雨，整個胡同就淹了，群眾的生命財產受到威脅，甚至有村民跑來撕著我領口問我這事咋解決呀。所以我想著最要緊的事就是要改變村里的面貌。首先就是規劃了最西邊的一條街道，準備后面的新村沿著這一條街往后增加。”（前村支書XLB）

對此，現任村干部和多數被訪的村民也有同樣說法，認為在窯洞居住時期經常面臨庭院和窯洞被淹沒的風險，稱當時“就跟在黃河岸邊住著一樣”。可見，普遍面臨的自然災害是當時村委決定重新規劃村莊的直接原因，且這一原因具有普遍的群眾基礎。新村居住空間的選址沒有選擇在西側的舊“新農村”，是因為這一區域地形面積不能滿足大部分尚在窯洞居住村民的搬遷需求。另外，這部分的居住空間和人居環境建設缺乏有效規劃導致公共空間設施等難以實施。［3３］因而，X村決定重新規劃“新農村”，并在國家新農村建設政策出臺前的2004年遷入第一批村民。可見，當時村莊在空間規劃上與后續國家新農村建設理念具有一定的同步性，即通過村莊規劃、土地整治和集中居住改變村莊面貌。

（二）鄉村善治：國家政策的嵌入動力

2006年關于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中央一號文件將加強村莊規劃和人居環境治理作為一項重要任務。隨后，2008年國家又發布了新農村建設的細化措施，要求加強村莊規劃和節約土地，并對農村公路、沼氣、小型基礎設施等提出了支持的實施意見。（4）X村所在的X縣，在新農村建設過程中被評定為全國新農村建設示范縣，同時縣級又確定了一批示范村和“試點”。示范村或“試點”的確定，往往依據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或依據領導注意力被作為政績的空間展示，或因在項目爭取中“扮富”或“哭窮”使然。［3４-3５］然而，X村與這些情況存在一定差異。

表面上，X村在新農村建設之初因自然條件具有“哭窮”特征。但村莊在新農村建設政策之前的空間規劃基礎更多體現了自身內在的能動性。并且，后續村委關鍵人物對新農村建設政策的敏銳捕捉和準確把握使村莊的空間規劃更具前瞻性和規范性。基于此，在2006年國家提出新農村建設之初，X村就提出了人居環境建設的標準：“十年是先進，二十年不落后”。并且，村委當年就提出以土地整合，將部分村民的耕地通過位置對換，形成全村集中的集體機動地以備擴大新村規模。村集體于2006年開始統一建設第一批40余戶的單層新式住宅。此時，住宅中就設計了沖水馬桶，率先在全縣農村范圍內考慮到了人居環境的“廁所革命”。在此實踐基礎上，當地縣政府依據中央“以獎代補”的要求提出了“不干不補，小干小補，大干大補”的新農村建設獎勵機制，并將X村作為“試點”，提供一定的公共基礎設施建設。在此背景下，X村又于2008—2016年分批建成了剩余的新式住宅，其中大部分為二層別墅式住宅。

可見，這一過程中，國家政策的后續出臺為村莊規劃和空間實踐提供了進一步支持，是一種國家政策在基層實踐的嵌入：村莊自身的空間實踐讓上級政府注意到Ｘ村人居環境改變的必要性，也使其注意到自身所具有的能動性和土地整治的空間基礎。這進一步為后續美麗鄉村建設、人居環境整治和鄉村振興等項目進村提供了空間條件。其中，最明顯的是2018年全縣農村率先接通了天然氣，村民改變了以往做飯以燒柴為主的生活方式，這進一步減少了村莊公共區域柴草堆等“三堆”的堆放，使村容村貌得到提升。

（三）集約管理：村級組織的統籌動力

X村在新村建設過程中，村民并未直接獲得國家大范圍的建房資金補貼。但是，村集體統一施工為村民和村集體節省了施工成本。其中，2006年至2008年建設的戶均113平方米建筑面積的單層住宅僅需4.47萬元成本，2010年至2014年建設的二層住宅僅需14.7～17.5萬元（單層面積為113平方米）。在人居環境規劃生活方式相對現代化、便利化的前提下，低廉的經濟成本是刺激村民積極參與搬遷的主要誘因。但實現這一目標也需要以組織信任為基礎。

為盡快推進新農村建設，村委早在2006年就外出考察和選擇施工單位，并將備選圖紙向村民公開，征求村民對新式住宅空間和公共空間布局的建議。村委對統一建設住宅提出了“一張圖紙用到底、一條制度管到底、一面展牌亮到底、一流質量建到底、一把尺子量到底”的建設原則。在此基礎上，村民也可自建房屋，以和村集體建設的住宅對比效果、對比費用。在首批40戶村民接受的基礎上，2006年第一批住宅由村集體統一建設并對施工賬目進行了張貼公開，村民則參與工程監督。同時，“一張圖紙用到底”的建設原則達到了村委設想的“統一標準，不搞特殊化”，并且所有住宅的門樓均為向東或向西，避免了采取南北方向可能導致的采光“不平等”問題。村民參與和監督，以及“平等原則”使新村建設過程中村民們的組織信任感得以增強。

在首批建設示范的基礎上，后期分批建設住宅時村民自發將費用交給村集體管理，乃至出現“排隊交錢建房子”的狀況。這樣一來，X村新村人居環境以集中化、規模化、便利化的空間形式呈現，顯現出空間聚集效應的吸引力，甚至居住在西側舊“新農村”的一些村民也搬遷至新村居住空間：“最早我也是在窯洞里面住著，93年左右搬到西邊舊新農村那邊了，那邊是90年代的‘新農村’，當時能搬遷住到那里的人都算家庭經濟條件比較好的。但是后面集中規劃的新農村蓋起來了，路面都硬化綠化了，也有路燈了，村民慢慢都往這里集中了，后面生活、出行更加方便了，而原來舊新農村那里一下雨，路就是泥糊糊。我們看了一下，覺得還是搬過來比較好，雖然我那個老房子搬進去正兒八經才住了十年左右，但也就那么不要了。”（村民XM5）

概而言之，以上X村人居環境整治過程中的多重邏輯，分別對應于國家“人居環境整治”和鄉村振興政策話語強調的“內生動力”與“產業興旺”、“政策支持”和“黨建引領”。因此，X村作為“示范村”，不僅其人居環境的面貌具有典型性，其治理過程對其他“示范村”或“重點村”而言也具有典型性和一定的代表性。

四、多維互動：農村人居環境變革對社會空間的復雜形塑

X村的人居環境經過長期治理，不僅是實現了村莊物理空間的巨大改觀和村民生活方式的變化，更重要的是治理過程與結果在有意識和無意識中形塑了社會空間的復雜性和多面性。

（一）空間示范：文化歸屬強化了村莊共同體意識

由于新農村建設和人居環境改善的顯著成效，X村成為X縣各級政府部門乃至中央部委頻繁觀摩和視察的村莊，這也是村莊公共空間建設進一步獲得項目資源的契機。2012年，X縣政府對全縣新農村建設較好的村莊提供了專項經費支持，但X村在時任村支書的請求下，縣委協調聯系了某省級黨政部門作為村莊長期“兩聯一包”的幫扶單位，而非獲取一次性的經濟補貼。此后，村莊在該部門的協調和幫扶下，陸續建設了新村委辦公室、村史博物館、文化園等基礎設施，并不斷強化村內公共空間的綠化美化。公共空間的提升同時也增強了村民們對村莊共同體的集體意識。這其中最為明顯的是村文化園的建設。

村文化園于2012年建成并投入使用，平時可作為村民舉辦紅白喜事的場地，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村民舉辦儀式的費用和人力成本。這其中，村委成立的紅白理事會發揮了關鍵作用，理事會通過宣傳“喜事新辦，喪事從儉，破除陳規舊俗，反對鋪張浪費，反對大操大辦”等新風尚，引導村民在文化園舉辦酒席，其中的餐飲設備和桌椅、空調等均由文化園提供。由于紅白理事會實踐效果較好，文化園成為周邊村莊和全縣村級紅白理事會參觀學習和交流的重要場所。同時，文化園室內的墻面向外界展示了村民的剪紙、書法等非物質文化創作內容以及各類文化活動的照片。除村民活動外，文化園也是上級和外界“文化下鄉”活動的重要場所，如2019年中國書法協會“同心同書·祖國新春好”送春聯、書法講座活動吸引了本村和周邊上千名群眾的參與。無論是紅白喜事的舉辦還是其他文化活動的舉行，文化園都向外界展示了精神文化生活的積極面向，重塑了村民們對于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同步發展的思想觀念，并在對外展示的過程中強化了村莊的共同體意識。正因如此，在鄉村振興的背景下，文化園的前期基礎和實踐使其率先成為村級和周邊村莊的“新時代文明實踐站”。

（二）親疏重置：居住位置變遷重塑了村民人際關系

傳統村莊村民聚居多以家族和血親關系為主，長期自然形成的居住位置關系也是社會互動紐帶得以維系的空間因素。在窯洞居住時期，窯洞的使用壽命可達數十年甚至上百年之久，因此X村村民在長期固定的空間位置中形成了非常穩定的社會網絡和互動關系。農業集體化時期，行政村劃分的生產組也以自然形成的居住空間關系為基礎，同一生產組內的村民居住相對集中，不同生產組之間的居住區域則有明顯的區分。因而，當時村民之間在辦紅白喜事時以長期自然形成的小組關系和鄰里關系為依據，小組內互送禮金、農忙互助、閑時串門等。然而，在向新村居住空間陸續搬遷的過程中，這種小組內穩定的社會網絡和互動模式在無形中受到了沖擊。

村民們搬遷的先后順序以個體家庭的經濟狀況決定，而非由村委統一按照小組分批搬遷。這導致新村居住空間形成后，原來同一小組內居住近鄰、社會交往和互動頻繁的村民在物理空間上可能變得相對較遠，從而使日常相遇的可能性變低，交往和互動的頻率也由此降低。然而，新鄰居之間的社會網絡并未有效建立：“我跟周圍這些人都基本上不太說話，很少來往，雖然說是住得近得很，你看著這是斜對門，但是他跟我不是一個組（指原來的‘生產組’）的。”（村民XX4R）“我鄰家這，我跟人家平時也沒有啥來往……這住得確實是挨著呢，人家是1組的，我是3組的，有啥紅白喜事我們都是3組給3組上情（指禮金），叫知客也是各組叫各組的。”（村民XL4L）。“基本上過事（指紅白喜事）請知客都是叫的自己隊里（指原來的‘生產組’）的，有時候也叫周圍鄰家關系好的，但是這種情況整體來說還是比較少些。”（村民XM6）這種網絡和互動關系的變化，會對村莊內聚力產生不利影響。

（三）邊界隱私：生活方式現代化轉型加劇了交往空間的區隔

人居環境的改變也是生活方式現代化在農村的具體表現。新式住宅不僅比原來窯洞的私密性更強，也帶來了生活方式的變革。除了看電視等占據閑暇時間外，新的生活方式意味著人們對空間的使用有了新的理解，也催生了城市生活理念在農村的擴散。也就是說，新的生活方式使人們形成了更強的“干凈”意識和空間專屬意識，進而形成一種邊界感，將社會交往更多區隔在住宅空間之外：

“現在很少到別人家去串門，基本上都在自己家里待著，要么就是在大門口聊天。你想，人家把地面瓷磚拖得干凈跟啥一樣，你進去的話，泥腳都不害怕把人家地給弄臟了啊？！這不像過去，地面都是土泥地，誰也不嫌誰。現在你到人家家里去，人家嘴上不說你也不好意思。這現在生活方式就跟城里的一樣，說實話沒有啥區別。”（村民XL2）“村里打麻將的人都很少，你到其他有些村里去看去，打麻將的場子一個接一個。人的生活方式一變，觀念也就慢慢變了，你到人家家里去，一大堆人鉆到一塊，烏煙瘴氣的肯定不行，人家媳婦跟娃都不愿意。再一個，你要是用人家馬桶的話，人家還嫌你給他弄臟了。”（村副主任XLX）

可見，這比閻云翔［２２］在２０世紀末發現的社會交往限定在臥室以外的客廳等空間更進了一步，并且與之不同的是，在院墻的隔絕下隱私意識增強之外，“干凈”的觀念也在其中產生了重要作用。同時，生活方式不僅對交往空間存在直接作用，而且進一步影響著日常閑暇娛樂的互動模式和個人的精神世界。

（四）發展的不確定性：建房負債強化了人口由村入城的單向流動

農村人居環境在不斷改善，但同時大量青年外流也是農村當前的普遍現象。城鄉二元體制是以往解釋人口外流的主要視角。這其中不僅有經濟刺激的原因，也有社會環境和生活方式的原因。［3６］新農村建設時期，國家政策也要求強化保障外出務工農民的一系列合法權益，這促使人口流動加劇。此時，大量農民雖然在外務工，但為了“面子”，也要在家鄉蓋房屋相互攀比。［3７］然而，在以往城鄉二元經濟推拉動力和“面子”動力之外，Ｘ村村民更多是因改善居住條件而外出務工，這種人口流動進一步加劇了鄉村空心化狀況，成為農村可持續發展的制約因素。

X村多數村民在新農村建設過程中，基于對蘋果產業發展和收益的樂觀預期，負債建設了新居。但隨后不久，伴隨全國其他地區蘋果產業的發展，X縣自身蘋果產業市場占有率下降，且果樹大面積老化。這使得村民們的支柱性收入受到沖擊。為盡快還債，大量青年人開始外流務工，形成人口在地理空間上單向的“鄉—城流動”：“我那時候是不搬不行了，一下雨整個窯在水里面泡著呢。我拿賣蘋果掙的錢開了豬場，為了這新房子，我把豬場都賣了給人還債呢。剛開始身上也只有3000塊錢，拿著這錢找人家老書記交了定金。真是咬起牙齒都要把這房蓋起來的……還有很多人為了還債跑出打工去了。債，大部分人很短時間其實就還清了。但是，人家出去一看發現外面的錢好掙啊，這下就長期不回來了。”（村副主任XLX）

以上四種社會空間的變遷是人居環境治理的形塑結果，其中文化空間的凝聚作用增強了鄉村共同體意識，這種結果生動詮釋了鄉村建設的內生動力和國家資源的相互配合，是一種積極有效的空間建構與空間實踐，是公共文化空間對社會空間和鄉村共同體的整合，也體現了基層實踐的前瞻性和國家政策從新農村建設到鄉村振興的延續性和繼承性。但從鄉村社會治理層面來看，人際關系的重塑、交往空間的區隔是人居環境治理后物理空間變遷的社會影響，人口流動的強化則是人居環境變化過程本身造成的社會影響，這些都是人居環境變遷過程中的非預期后果，這種演變既有現代生活方式的滲入，也有實踐過程中社會空間的意外斷裂，一定程度上對鄉村的可持續發展帶來一些挑戰，需要引起關注。

五、空間與社會：未來農村環境治理的多視角嵌入

X村人居環境治理的動力首先來源于村莊內部產業發展積累的經濟基礎和自然災害的威脅。在此過程中，村級黨組織和村委以“統一標準、統一建設、公開透明”為原則使村民積極參與，并實現了居住空間的變革。上級幫扶單位的介入使后續公共空間和文化空間得以提升，改善了村莊面貌并一定程度通過公共文化空間凝聚了村民的共同體意識。由于村莊規劃和居住空間設計過程對地方性生產生活方式的考慮，人居環境相對實現了生產、生活和生態空間的融合，這與國家“整治提升五年行動方案”的要求不謀而合。同時，人居空間嚴格遵照一戶一宅和標準面積的政策要求，依據村民需求數量分批規劃建設。因此，X村的人居環境的空間實踐不同于資本商品意義的“空間生產”，而是融合了“空間的表象”和“表象的空間”的空間“作品”而非商品意義的“產品”。［４］59，65，621這一過程同時表明我國農村人居環境政策的實踐歷史具有內在制度邏輯的一致性和延續性。其中，村莊內部實踐的動力邏輯、國家政策的嵌入邏輯、基層組織的動員邏輯，分別對應當前政策話語中的“內生動力”與“產業興旺”“政策支持”和“黨建引領”。因此，X村人居環境治理對社會空間長期的形塑過程，對一些“示范村”“重點村”而言具有很強的典型性和一定的代表性。

人居環境整治是實現鄉村振興的基礎。X村的人居環境表現使其在當前成為各級政府的“示范村”和“試點”，理應使村莊發展具有堅實的空間基礎。事實上，在居住空間實現躍遷之后，在省級幫扶單位的支持下，村莊正在建設一些集體經濟項目。然而，村內社會空間的變化一定程度上成為鄉村發展的非預期的制約力量。其中，居住空間的重構使村民之間的社會網絡產生原子化和碎片化的傾向；現代化生活方式產生的“干凈”觀念使村民之間將互動空間更多限定在住宅之外，從而強化了住宅空間的私密性，弱化了日常互動的頻率；而最為關鍵的是產業發展的不確定性造成的建房債務壓力使大量青年村民外流，而流出人口相對可觀的務工收入又意外降低了其返鄉意愿，這對村莊發展的可持續性和村級黨組織的發展均構成嚴重制約。不過，以村“文化園”為主的公共文化空間的積極建構又起到了提供公共文化生活、移風易俗和凝聚村民共同體意識的重要作用，村史博物館也起到了凝聚村莊集體記憶的重要功能。這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前三種非預期社會空間的消極作用。

農村人居環境治理不僅需要考慮到農村生活方式變化和村民對生活空間的需求，還要結合當地村民生活視角，以村民信任的動員方式開展。以居住空間為主的人居環境改觀成為下一階段國家能夠順利實施有效“人居環境整治行動”的空間基礎。但這并非獨立的社會事實，而是與產業基礎、公共空間、居住位置、城鄉關系、生活方式等緊密相關，從而可能在人居環境治理過程中和治理結果上，對社會空間構成預期或非預期的影響。這些影響事關人居環境的可持續性，即未來的農村人居環境為誰整治、由誰整治、如何整治的問題。如果人居環境治理過程和結果對社會空間的消極形塑機制未被考慮，未來一些“示范村”和“中心村”也會受到原子化或空心化的威脅，類似的村莊也面臨相似的問題或將更為嚴峻，這將成為鄉村振興戰略的制約因素，也會造成資源的低效配置。因此，未來的鄉村振興應考慮文化空間的建設，更加關注凝聚村民的共同體意識，同時還要考慮“生產空間”“生活空間”和“生態空間”的融合，考慮原有村組之間村民關系的維系和庭院空間對當地村民交往互動的重要意義，以促進鄉村人居環境治理與鄉村振興戰略的同向發展。

注釋：

（1）《我國農村人居環境整治提升取得新成效》，http：//www.moa.gov.cn/ztzl/ymksn/xhsbd/202402/t2024

0229_6449322.htm．

（2）《七部委印發lt;關于推動農村人居環境標準體系建設的指導意見gt;》，https：//www.gov.cn/xinwen/2021-01/25/content_5582395.htm．

（3）《農村人居環境整治提升五年行動方案（2021－2025年）》，https：//www.gov.cn/zhengce/2021-12/05/content_5655984.htm．

（4）《國務院辦公廳關于落實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推進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若干意見有關政策措施的通知》，https：//www.gov.cn/zhengce/content/2008-03/28/content_3006.htm．

參考文獻：

［1］［美］C.賴特·米爾斯.社會學的想象力［M］.李康，譯. 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7.

［2］沈笛.空間再造：鄉村振興背景下農村人居環境治理的實踐邏輯及優化路徑［J］.探索，2023（4）：76-87.

［3］林曉蘭，李金夢.農村人居環境的空間再造及其實現機制——以上海郊區Z 村為例［J］.學術論壇，2023（5）：105-115.

［4］［法］亨利·列斐伏爾.空間的生產［M］.劉懷玉，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21.

［5］劉思達.社會空間：從齊美爾到戈夫曼［J］.社會學研究，2023（4）：142-159.

［6］李林艷.社會空間的另一種想象——社會網絡分析的結構視野［J］.社會學研究，2004（3）： 64-75.

［7］林聚任，申叢叢.后現代理論與社會空間理論的耦合和創新［J］.社會學評論，2019（5）： 15-24.

［8］王曉磊.“社會空間”的概念界說與本質特征［J］.理論與現代化，2010（1）：49-55.

［9］馮健，鐘奕純.北京社會空間重構（2000—2010）［J］.地理學報，2024（4）：711-737.

［10］陸兵哲.社會空間的繼替與共存——一個郊區村莊城鎮化的社會學研究［J］.社會學研究，2023（2）：182-203.

［11］鄭震.空間：一個社會學的概念［J］.社會學研究，2010（5）：167-191.

［12］何慧麗，許珍珍.嵌入式動員：黨建引領農村基層社會治理——以農村人居環境整治為例［J］.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3（3）：43-51.

［13］胡洋.農村人居環境合作治理的制度優勢與實現路徑［J］.云南社會科學，2021（2）：84-91.

［１４］王燦發，張祖增．長江流域生態環境協同共治：理論溯源、核心要義與體制保障［Ｊ］．南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２０２３（３）：３１－４２．

［1５］張云生，張喜紅.元治理視域下農村人居環境治理復雜性困境的破局［J］.湖湘論壇，2023（5）：56-66.

［1６］Ｙｕｘｉｎ Wang，Wｅｎｊｉｎｇ Qu，Lａｎ Zheng，Mｅｉ Yao．Multi-Dimensional Social Capital and Farmer’s Willingness to Participate in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J］. Tropical Conservation Science. 2022（15）：1-12.

［1７］Ｊｉｈｏｎｇ Zeng，Yｏｎｇｌｉａｎｇ Mao，Mｉｎｙｕｅ Xu，Ｂｅｉ Jian， Mｅｉ Qu．Exploring the Effect of Individual and Group Level Factors on the Level of Rural Residents’ Domestic Waste Sorting：Evidence from Shanxi，China［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Research and Public Health. 2022（19）：1-15.

［1８］謝小菲，盧春天.青年精英與鄉村新內源式發展——基于湖南M村人居環境整治的田野調查［J］.中國青年研究，2023（12）：68-75.

［1９］楊思宇，楊江華. 生計資本對農戶參與村莊環境治理意愿的影響研究——基于水平與結構的雙重視角分析［J］. 南京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3）：34-47.

［２０］冷波.農村人居環境治理過密化及其解釋［J］.內蒙古社會科學，2022（3）：156-162.

［2１］邢成舉，吳春來.領導注意力、項目分配與政策投入的資源陷阱——示范村經驗何以難示范［J］.公共管理學報，2023（4）：64-77.

［2２］閻云翔.私人生活的變革：一個中國村莊里的愛情、家庭與親密關系（1949—1999）［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6：129-155.

［2３］田毅鵬，胡東淼.“農民集中居住區”政策的起源、演進及其模式化［J］.中國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5）：17-30.

［2４］胡東淼.農民集中居住政策的發展主義邏輯及轉向［J］.華中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4（1）：122-133.

［2５］范成杰，龔繼紅.空間重組與農村代際關系變遷——基于華北李村農民“上樓”的分析［J］.青年研究，2015（2）：85-93.

［2６］謝麗麗.村莊公共環境惡化的空間社會學闡釋——以西北地區X村為個案［J］.南京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2）：46-52.

［2７］于法穩.鄉村振興戰略下農村人居環境整治［J］.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2019（2）：80-85.

［2８］閆春華.農村人居環境整治中的主體認知差異及其行動約制［J］.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3（2）：65-73.

［2９］陳茜，武聯，黨雨田.傳統人居環境營建中“三生”空間的內在機制與啟示［J］.城市發展研究，2022（3）：6-11.

［３０］李伯華，曾燦，竇銀娣，劉沛林，陳馳.基于“三生”空間的傳統村落人居環境演變及驅動機制——以湖南江永縣蘭溪村為例［J］.地理科學進展，2018（5）：677-687.

［３１］馮曉平，江立華．鄉村振興的系統性、跨時空性、實踐性與路徑選擇［Ｊ］．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２０２２（４）：１００－１０７，１８５．

［3２］馮德顯，梁少民.新農村建設模式及動力機制研究［J］.地域研究與開發，2011（6）：33-41.

［3３］涂曉芳.新農村建設背景下的村莊規劃［J］.中國行政管理，2009（6）：78-80.

［3４］渠敬東.項目制：一種新的國家治理體制［J］.中國社會科學，2012（5）：113-130.

［3５］折曉葉，陳嬰嬰.項目制的分級運作機制和治理邏輯——對“項目進村”案例的社會學分析［J］.中國社會科學，2011（4）：126-148.

［3６］劉慶樂.推拉理論、戶籍制度與中國城鄉人口流動［J］.江蘇行政學院學報，2015（6）：70-75.

［3７］賀雪峰.新鄉土中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43-44.

（責任編輯 蔡華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