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恨”你都是“痛”

部編版語文七年級上冊第五單元以“生命之趣”為主題，選編了記敘人與動物不同相處情形的三篇文章，其中鄭振鐸的《貓》重點寫“我”對第三只貓的情感變化，蒲松齡的《狼》寫屠戶對兩狼的前后不同的態度。不論是最后“我”對第三只貓的“愛”，還是屠戶對兩狼的“恨”，都包含了主人公內心深深的“痛”。基于此，本文由梳理課文主體對“貓”和“狼”的心路歷程，探究主人公的心理，引導學生思考人與動物的關系，形成尊重動物、善待生命、弘揚公道的意識。

一、畫面定格，梳理主人公的心路歷程

《貓》一文中，前兩只貓雖可愛，但它們的亡失都是偶然的因素造成的，第三只貓的受委屈和死亡引發了“我”劇烈的心理波動，情感沖擊力最強，因此，我們重點研讀文中的第三只貓。《狼》一文中，兩狼的行動是“一狼得骨止，一狼仍從”“后狼止而前狼又至”“而兩狼之并驅如故”，它們密切配合，因此，我們把兩只狼放在一起品析。

第三只貓和兩狼出現在文中不同的畫面中，通過定格典型畫面，揣摩畫面中貓和狼的動作、神態、心理來探究它們的形象，以此來分析主人公對貓和狼的前后態度。

（一）定格懶貓，品味愛憐

《貓》一文中，當“我們”都認為第三只貓吃了芙蓉鳥而去找它算賬時，發現它自在地躺在露臺上曬太陽，神情悠閑、自得。它不好看，毛被燒脫了好幾塊。此時，它可以不受人的嘲諷，不用去討好、巴結主人。這是它難得的舒適、自由的時候，但它不知道厄運即將降臨。

“我們”原本就不喜歡它，起初就覺得它會吃芙蓉鳥。當“我”看見它在露臺上安詳、自在地躺著曬太陽時，“我”一定很氣憤，一家人找了它半天，它卻舒舒服服地在露臺上沐浴陽光。而且，“我”還看見它嘴里好像在吃著什么，“我”想一定是那只可憐的芙蓉鳥，于是“我”更加生氣了，立刻要打貓。課文用“拿”“倚”“追”“打”四個動詞來寫“我”打貓的情形。“我”順手拿起門旁倚著的一根木棒，如果是鐵棒，“我”肯定也會拿。當時“我”怒氣沖天，目的就是打死這只吃了芙蓉鳥的貓。由此可以看出“我”對它的痛恨。

當“我”得知是一只黑貓吃了芙蓉鳥時，“開始覺得我是錯了！”“我”的妄下斷語冤枉了這只貓，為此內心充滿了愧疚。當“我”得知這只貓兩個月后死在鄰居家的屋脊上時，“我”開始心疼、可憐它。“我”再也無法彌補自己的過失，內心更加悔恨。對這只貓，“我”的情感發生了由討厭到懺悔到愛憐的變化。

（二）定格貪狼，體會憎恨

《狼》一文中，屠戶因害怕而遷就狼時，狼“綴行甚遠”；當屠戶選擇“投以骨”“復投之”時，結果卻是“一狼得骨止，一狼仍從”“后狼止而前狼又至”；當“骨已盡”時，“而兩狼之并驅如故”。可見，這兩只狼非常貪婪，接下來，它們就要吃人。走投無路的屠戶看清了狼的本性，丟掉幻想鎮定下來。屠戶“奔倚其下，弛擔持刀”時，“狼不敢前，眈眈相向”。此時的兩狼眼神兇狠，卻因畏懼屠戶手里的刀而不敢貿然進攻。

相持階段，前狼“犬坐于前，目似瞑，意暇甚”，此舉是為了麻痹屠戶，給后狼挖洞爭取更多的時間。它們沒有正面進攻，而是選擇前后包抄屠戶，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利益，可見它們無比狡猾、奸詐。好在屠戶識破了前狼的奸計，他抓住時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暴起”，殺死了前狼。

殺死前狼后屠戶并沒有放松警惕，他“轉視積薪后”，發現“一狼洞其中，意將隧入以攻其后也。身已半入，止露尻尾”。如果屠戶忘記了“一狼徑去”，沒有“轉視積薪后”，他就危險了。這兩只狼太可怕了。

二、背景鏈接，體會作者的心路歷程

兩篇文章表面上是寫“我”與貓、屠戶與狼的相處，實際上，作者由物及人，在描寫中表露自己對像“貓”和“狼”一樣的人的態度。

（一）由“愛”到“痛”，憐憫弱小

《貓》是鄭振鐸作品集《家庭的故事》的首篇，全集寫于1925年至1929年間，正是中國社會處于急劇變革的時期，作品集敘述了罪惡的半封建制度下中國舊式家庭中悲劇性的小人物的故事。作者在《自序》中寫道，“它們并不是我自己的回憶錄，其中或未免有幾分是舊事，卻絕不是舊事的紀實”。這可以理解為《貓》中第一人稱敘事的“我”是作者虛構的人物，只是作者將當時社會中發生的事情以“我”的口吻說出來。

作者在文中寫了三只貓，從它們的結局來看，第一只貓的病死是無法逆轉的災難造成的，第二只貓的失蹤是突如其來的外力造成的。第二只貓的悲劇反映了一種世態——有的人損人利己，有的人事不關己，冷眼旁觀，后者又助長了前者的胡作非為。第三只貓的死亡是“我”不分青紅皂白、妄下斷語造成的。事情發生后，“我”愧疚、自責。后來，它孤苦地死在鄰居家的屋脊上，這讓“我”更加后悔，愛憐起這只貓。“我永無改正我的過失的機會了！”它成了“我”心中永遠的“痛”。

三只貓的遭遇不同，但有一個共同點——它們相對于“我”而言都是弱小者！一個弱小的生命在“我”強勢話語權的圍攻下，在強勢暴力的追殺下含冤死去。現實生活中，遭遇此種命運的何止一只貓！中國知識分子的自省意識和悲天憫人的情懷，使得作者由一只貓的冤死引出了如此深切的悔恨，它一直深藏心中，成為永遠的“痛”。整篇文章，作者不僅喚起讀者對小動物的愛憐之心，還引起人們對舊式家庭中小人物的關注和同情。文中的“貓”不僅僅指貓，還可以是文中撿貓回去卻無法辯訴的張媽，可以是思維固化的妻子，也可以是我們每一個人。

（二）由“恨”到“痛”，勇于抵抗

《狼》中，屠戶一開始懼狼，認為只要滿足狼的貪欲就可以脫險，采取遷就忍讓的策略。但“骨已盡”也沒有填飽惡狼的饑腸，兩狼“并驅如故”，此時屠戶清醒過來：要么被狼吃掉，要么把狼殺掉。為了生存，他只能殺狼。屠戶清醒地認識到狼的狡詐，沒有被前狼的假象蒙騙，沒有釋刀自喜，而是趁機“暴起”，結束了它的生命。殺完前狼，屠戶還沒有放松，又警惕地“轉視積薪后”，這才確保了自身的安全。作者借屠戶銳利的眼睛，點出狼兇狠、貪婪、狡詐的本性。

蒲松齡在《夢狼》中寫道：“異史氏曰：‘竊嘆天下之官虎而吏狼者，比比也。即官不為虎，而吏且將為狼，況有猛于虎者耶！’”他把貪官污吏比作長有獠牙的老虎，把衙役比作吃人的狼。《狼》選自蒲松齡《聊齋志異》中的《狼三則》，三則故事分別表現了狼的貪婪、欺詐、爪牙鋒利的特性，揭露了狼吃人的本質，但最終狼都落得被殺死的下場，作者肯定了殺狼的正義行為。《狼三則》可以說是對《夢狼》的具體補充，充分體現了作者對貪狼或像狼一樣的貪官污吏的痛恨！作者以此告誡人們：對豺狼或像豺狼一樣的貪官污吏不能抱有幻想，不能一再妥協忍讓，而要抓住時機，機智勇敢地反抗。

《貓》和《狼》兩篇文章都寫了作者的“痛”，鄭振鐸從正面來寫，“我”的暴怒、“我”的虐待就是一根針，刺“我”良心的針，刺得“我”心痛。作者在反復懺悔中強調：面對弱小群體，不能有思維定勢，僅根據可疑的跡象就下結論的做法是錯誤的，憑借自己的強勢和暴力就隨意懲戒只會傷害無辜。《狼》是一根警醒世人的針，警醒世人對待像狼一樣貪得無厭的人時要敢于反抗，告誡人們面對貪官污吏不能心存幻想，要敢于抵抗、善于抵抗。兩篇文章都是由物及人，作品是有感而發的載體，既是對物的世界的再現，更是作者對人的世界的再現。

三、群文比較，引導學生的心路歷程

《貓》和《狼》都告訴我們：要尊重弱小、抵抗強大；不能固守偏見、妄下斷語，不能一再妥協忍讓。但同一事物的單篇研讀視野受限，我們可以聯系同一事物的相關文章，進行群文比較閱讀，了解不同文人對待同一事物的態度，以此來引導學生正確理解人與動物之間的關系并學會與動物和諧相處。

《貓》一開始寫“三妹是最喜歡貓的”。她常“逗著貓玩”，得知舅舅家有幾只貓，她“便慫恿著”二妹去拿一只來。第二只貓來后，它立刻吸引了三妹的注意。但不難看出三妹對貓是“假喜歡”，第一只貓死后，她并沒有過多的難過。第二只貓失蹤后，她只是“尋了一遍”。第三只貓來家里后，只有拾它回來的張媽每天給它喂飯，三妹對它“也不加注意”“沒有像對前幾只小貓那樣感興趣”。由此可以看出，三妹只喜歡漂亮、活潑的貓，不喜歡難看、憂郁的貓，她只把貓當作逗樂的玩物，而不是一個與自己平等的生命。夏丏尊的《貓》中，當周圍人夸贊貓時，一家人的臉上、語言中均會呈現出不可言說的自豪；當貓失蹤后，全家室內室外、東鄰西舍，星夜尋覓；發現貓的尸體時，妻子、阿滿都傷心地哭了，“阿吉也呆著不動”。

同樣是對貓，“我”和三妹把自己置于高高在上的位置，憑自己的強勢和暴力欺壓弱小，以至于第三只貓至死都不敢回家，死在鄰家的屋脊上；夏丏尊筆下的“人愛貓、貓親人”為我們描繪了一個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美好境界。

寓言故事《東郭先生》中，中山狼騙取東郭先生的同情救了自己，最后卻要將東郭先生吃掉。《狼》通過屠戶的經歷，寫了狼的兇狠、貪婪、奸詐。《狼》的課后“積累拓展”中有一道題羅列了與狼有關的成語，如引狼入室、狼子野心等，這些講的都是狼的惡。在中國傳統文化觀念中，狼是罪惡的代名詞，狼性是貪、殘、野、暴的。但作品中的狼既體現了自然界狼的特性，也經過了文學性的加工。小說《狼圖騰》中，作者寫了強悍、智慧、溫情及為自由、尊嚴以命相拼的狼，它們由狼王統一指揮，團結協作。畢淑敏的《母狼的智慧》一文中，母狼為了保護兩只幼崽，全力向相反的方向奔跑，以死來換回兩只狼崽的生存。這提醒學生：不能拘泥于中華傳統文化的思維定式，不能因狼的樣貌兇狠而厭惡它，不能因文學加工表現的狼的貪婪而固守偏見，忠誠信義、無畏擔當也是狼的精神品質。

通過對《貓》《狼》及相關文章的比較閱讀，我們要在學生的心里埋下一根正義的針：對待貓及像貓一樣的弱小群體，需富有同情、憐憫之心，平等尊重每一個生命；面臨狼及狼一樣的兇惡威脅時，要勇敢反抗；同時要打破思維定式，打破偏見和個人主觀臆斷，公平公正地看待像貓一樣的弱小者和像狼一樣的強悍者。教師引導學生在文本細讀、重點研讀中學會與動物和諧相處，平等對待家人和同學，形成尊重動物、善待生命、弘揚公道的意識。

【參考文獻】

[1]畢淑敏.母狼的智慧[J].時代閱讀.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7.

[2]胡靜.尊重動物善待生命——七年級上冊第五單元整體教學設計[J].語文教學通訊，2021.07.

[3]蒲松齡.聊齋志異[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9.

[4]姜戎.狼圖騰[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4.

[5]孟曉杰.細微處的假愛與真情——簡析鄭振鐸《貓》中的三妹與“我”[J].中學語文教學參考，2015.07.

[6]夏丏尊.夏丏尊散文集[M].北京：北方文藝出版社，2019.

[7]肖培東.我們都可能會是那只貓——〈貓〉教學思考[J].語文建設，2018.08.

[8]張必錕.初中語文課文分析集[M].廣東：廣東教育出版社，1990.

（作者單位：江蘇省蘇州市蘇州高新區第一初級中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