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一年的仲夏,毒辣的太陽炙烤著石陽古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熱浪。派出所民警老李早早地來到了值班室。突然,有村民報警稱落虎嶺的一名農夫疑似被毒死。
接報后,老李立即趕往落虎嶺。剛到現場,遠遠地就聽到哭聲。經現場勘驗發現,死者口吐白沫,身上無外傷,屋內也沒有打斗和翻動的痕跡。床頭放著一個陶瓷杯,杯中的水還沒喝完,水中有粉末狀沉淀物。一旁的暖水瓶引起了老李的注意,瓶中裝著涼開水。勘查完,老李將杯中的不明液體和農夫口中的白沫取樣送檢。不久,省城傳來消息,檢出無色無味的劇毒物質。原來,農夫是被人投放危險物質致死的。
農夫被毒殺的消息不脛而走,整個小山村都沸騰了。一個大山里的農夫被毒死,作案動機為何?情殺、仇殺、財殺?一個個疑團在老李的腦海里縈繞著。經排查,農夫沒什么花花腸子,更沒有桃色新聞;平時靠務農和養殖雞鴨營生,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所以,情殺、財殺基本可以排除。作案人的動機很可能是仇殺。可是,究竟是誰跟農夫有如此深仇大恨呢?
沒有任何線索,案件調查一時陷入僵局。
(二)
正當一籌莫展之時,村里的老支書傳來消息,同在落虎嶺的漁夫有七八日不見蹤影,是不是也出什么意外了?不會也被毒死了吧?聽到這些傳言,老李心里直打鼓,這一宗命案未破,要是再添一宗,那可真的沒法向村民交代了。老李如坐針氈,火速奔赴漁夫的小木屋。
小木屋在落虎嶺水庫邊。老支書引路來到了屋前。進入屋內,沒有看到漁夫的人影。屋內屋外物品擺放得整齊有序,沒有任何異常。老李進入廚房查看,發現一鍋煮熟的米飯和兩盤家常菜。可以推測,漁夫出現了特殊情況,不然做好的飯菜為什么不吃呢?老支書疑惑道:“難道是打漁出了意外?”老李吩咐道:“圍繞漁夫的社會關系開展排查工作。”
經走訪得知,漁夫乳名叫“二狗”,身材矮小,早年父母離世,從小疏于管教,五十多歲了還是光棍,以養魚為業,平時吃住都在水庫邊的小木屋。從村民口中,老李聽到一點漁夫的風流韻事。他有一個老相好,是個寡婦,住在隔壁的小陂村。
“最近,你見到漁夫了嗎?”老李嚴肅地問寡婦。“見到了,有一個多禮拜了。漁夫神秘兮兮地跑來跟我說他犯事了,要出去躲躲。他臉色不太好,走得很匆忙。”寡婦說出實情。種種跡象表明,漁夫有重大作案嫌疑,而且可能已經外逃。
追逃是擺在老李面前的頭等大事。漁夫會逃往何方呢?老李確定了“先近后遠”的緝捕方案。老李帶著派出所片警、民兵、村民對水庫及周邊的崇山峻嶺進行了地毯式搜捕,還牽出了嗅覺靈敏的警犬搜山,但還是沒有尋覓到漁夫的蹤影。后來,聽說漁夫的一個表弟在南方工地務工,老李又“突襲”南方抓捕未果。幾個月后,老李得到線報,寡婦于近日在村口的小賣部接聽了一個陌生的外地電話,十分可疑。為了不打草驚蛇,老李追蹤到了外市,結果發現電話是從路邊的一個公共電話亭撥出的。經追問,寡婦說漁夫匆忙給她報了個平安,落腳點也沒來得及說。這條唯一的線索也斷了。
(三)
此案成了老李的一塊“心病”。空閑時,他會拿出漁夫的黑白照片反復端詳,進行大量走訪。雖然素未謀面,但老李早已將嫌疑人的體貌特征牢牢記在心中。
一轉眼六年過去了。這年夏天的一個周末,老李在廬陵市區的步行街巡邏。步行街商鋪林立、人頭攢動。老李四處閑逛著,看到一名穿著拖鞋的流浪漢正在撿翻垃圾桶內的垃圾。老李看了一眼流浪漢,覺得他走路的姿勢和背影似曾相識。“不會是漁夫二狗吧?他不是外逃了嗎,怎么會出現在本市呢?”這個猜測讓老李興奮極了。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老李躲在暗處觀察著流浪漢。為了清晰地看清流浪漢的臉,老李裝作丟垃圾走了過去,順勢往流浪漢的身旁丟了一個礦泉水瓶。流浪漢俯身撿起瓶子,抬頭看了一眼老李。雖然他的臉因為長期不清洗黑黑的,但那張臉的輪廓,尤其是外凸的顴骨,和漁夫的黑白照片像極了。
那么,如何避免產生誤會和確定嫌疑人的身份呢?老李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好法子——呼喚漁夫的乳名“二狗”。之前聽警校犯罪心理學的老師講過,當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呼喚時,尤其是乳名,人是有本能反應的。老李靠近流浪漢,用石陽方言呼喊道:“二狗!”流浪漢轉頭應了一句:“嗯。”這句應答聲徹底暴露了漁夫。老李更加能夠確認這就是自己苦苦尋找的嫌疑人。老李一個箭步上前,義正詞嚴地呵斥道:“二狗,我是石陽縣公安局的,你被捕了!”漁夫被驚嚇得癱軟在地,蔫頭耷腦地嘟囔著:“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李怎么也沒想到,自己苦苦尋覓的嫌疑人竟然就近在咫尺,且不費吹灰之力,手到擒來。
(四)
落網后,漁夫聲淚俱下,哭訴著自己這幾年的遭遇。六年前,他從老家背負命案出逃,為了逃避警方的追捕,改名換姓,藏匿于深林、工地、磚廠、采石場等地。后來,因為年齡大了打不了工,便流浪街頭靠拾荒為生。因思鄉心切,他潛回家鄉,心想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沒承想還是被抓了。
當被問到殺人動機時,漁夫一五一十道來。當年,漁夫在山麓處的水庫放養了大批魚苗,農夫則以飼養雞鴨和務農為業。農夫家的群鴨經常越界,到水庫里吃魚苗。漁夫多次勸說農夫,讓他控制好鴨子的活動區域。農夫雖然口頭答應,但鴨子還是經常到水庫里吃魚苗,給漁夫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漁夫心里清楚,農夫這是欺負自己是一個光棍,翻不出什么大浪來。再加上,農夫所在的村莊是大村莊,人多勢眾,而漁夫生在逼仄的小村莊,大村莊欺負小村莊在農村是司空見慣的。
一天上午,農夫的群鴨又在吃魚苗,兩人發生沖突。當晚,漁夫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越想越生氣,一個念頭涌上心頭——買藥毒死農夫,以解心頭之恨。第二天,漁夫上街買了兩包無色無味的毒藥,來到農夫的家中,偷偷將毒藥灌入開水瓶中。悲劇就這樣釀成了。一無所知的農夫喝了開水后,即刻中毒身亡。驚慌失措的漁夫倉皇出走,開始了六年的逃亡生活……
(作者系江西省吉水縣公安局文峰派出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