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 鈺 趙偞貝
伴隨著“脫貧攻堅”和“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歷史任務取得勝利,我國一直以來的城鄉發展不平衡問題得到明顯緩解。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共同富裕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也是一個長期的歷史過程。”目前,我國城鄉二元結構和區域發展不平衡這一現實難題仍然存在,進一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不僅是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和社會公平的必然要求,也是促進“共同富裕”目標實現的核心所在。
依托于數字經濟的發展進步,基于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興技術的數字金融獲得長足進步,在信貸、理財等多個金融領域衍生出許多普惠金融服務。數字金融具有低門檻、便利性高和效率高等特征,能夠擴展金融服務的邊界與形式,有效地推動了中國金融服務的“普惠化”進程,為解決地區、城鄉等維度的發展不均衡問題提供了可行思路。具體而言,數字金融有益于解決傳統農村金融發展的“信息鴻溝、交易障礙、抵押約束”等問題,同時在互聯網經濟的推動下,數字金融使得借貸更加便捷,極大地緩解了被傳統金融排除在外的創新創業群體的借貸約束(張勛等,2019)。因此,在很大程度上數字金融的發展有望給農村地區帶來傾向性的“普惠”,滿足農村居民的金融需要,促進農民增收,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伴隨著數字經濟規模的擴大,數字金融的技術手段和作用形式也在快速更新,不斷地涌現出新的服務方式。在此發展趨勢下,從發展數字金融的角度出發,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路徑進行探討是有必要的。
在數字經濟的發展過程中,數字金融作為金融產業與數字技術融合的新型經濟活動也逐漸興起。數字金融即廣義上的金融服務機構依賴數字技術所提供的支付、融資、借貸等一系列新興金融業務,其不僅降低了金融服務的門檻,還改善了金融服務的易得性與便捷性。現有學者對數字金融的研究多集中于以下兩方面:一是數字金融發展概念與測度,部分國內學者構建了測度中國數字金融發展的指標體系與計算模型(郭峰等,2020;錢海章等,2020)。二是數字金融對經濟發展影響的分析,如黃益平和黃卓(2018)研究發現,我國數字金融發展可以通過創新金融信貸產品,為實體經濟提供更低門檻的融資,以提升創業的積極性與活躍度,從而為實體經濟賦能。易行健和周利(2018)發現數字金融發展可以明顯提高居民的收入,促進其消費轉型升級,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注入新動能。
現有研究對于城鄉收入差距影響因素的探究已較為豐富。在宏觀因素方面,陳斌開和林毅夫(2013)基于政府的城市發展政策與城鎮化進程視角,探討其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余泳澤和潘妍(2019)發現交通基礎設施建設例如高鐵的開通,能夠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徐小君和張婷婷(2023)發現不同的經濟增長水平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不同。在微觀因素方面,李賓和馬九杰(2014)研究了家庭作為經濟個體參與勞動力市場時,其就業與創業行為對收入差距的影響;徐圣翔和劉傳江(2023)發現農戶家庭互聯網使用水平的提升能夠顯著提高其收入并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張紅麗和李潔艷(2020)指出農村勞動力的區域內轉移能夠顯著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就數字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的總體影響而言,多數研究肯定了數字金融的積極作用,如宋曉玲(2017)通過構建省級面板數據,利用面板單位根檢驗、Hausman 檢驗等方法證實了數字金融有利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也有學者進一步提出,數字金融各維度對城鄉收入差距的作用可能存在異質性,數字金融的發展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依據數字金融階段性發展水平的不同也呈現出非線性特征。例如,李牧辰等(2020)發現普惠金融數字化程度會引起城鄉收入差距擴大;Yao 和Ma(2022)根據中國的城市數據研究發現,數字金融在現階段會擴大城鄉收入差距,但在區域經濟發展水平提升時,其對城鄉收入差距的收斂作用將會體現出來。就影響機制而言,數字金融通過優化收入分配結構、優化金融借貸配置、促進創業、提供就業機會等渠道實現對城鄉收入差距的收斂作用(李燕,2022;馮興元等,2023)。
綜上所述,在數據基礎方面,現有探討多基于省級數據,可能忽視省域內部的異質性。在研究結論方面,學界目前對于數字金融發展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效果是積極還是消極也各持觀點,并無統一結論,還需進一步深入研究。在研究視角方面,學界對中介作用機制的路徑傳導研究較為廣泛,但是較少關注到調節效應,特別是基礎設施建設和產業結構升級這兩個影響經濟發展水平的重要因素在數字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的直接影響中起到的調節效果。
基于此,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有以下兩個方面:一是使用286 個地級市數據,考察數字金融發展對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作用,并開展結構性驗證,豐富了城鄉收入差距的相關探討;二是基于調節機制,探究了交通基礎設施和產業結構對城鄉收入差距的調節效應,對城鄉收入差距問題給出了更豐富的詮釋,有助于數字經濟、數字金融相關產業政策的精準落地和推行。
數字金融能夠為農村居民提供便捷的金融服務和信貸支持,傾向性地提高農村居民收入水平,緩解農村居民收入約束,從而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具體而言,數字金融發展從以下幾個方面發揮作用:第一,金融發展尤其是數字金融的發展,對于收入較低的農村居民來說,可以使他們獲得更便捷的信貸支持,縮小城鄉間獲取金融資源難度的差異,使更多農村居民感受到金融發展帶來的福利,而其對農村居民基礎財富的低約束性進一步提升了數字金融的可負擔性,加速了資本滲透,有益于農戶完善收入分配結構,進一步提升收入(王修華和趙亞雄,2020)。第二,不同于傳統金融服務的借貸業務辦理,數字金融可以提供快速小額融資幫扶以及種養殖保險保障等一系列金融兜底業務,能夠提升農村居民獲得收入的效率(謝雪燕和劉雪穎;2023),刺激農村貧困戶的生產與投資,提高農戶預期收入的穩定性。第三,在數字金融的發展下,金融機構產品創新步伐加快,適應性、有效性和針對性增強,能夠幫助農村居民獲得更多可支配資金,緩解農民收入約束。據此,本文提出假設1。
假設1:數字金融發展能夠傾向性地提高農村居民收入,進而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現有研究表明,交通基礎設施的完善能夠促進中國經濟發展,且農村交通基礎設施覆蓋率的提升能夠直接增加農村居民的收入(張勛和萬廣華,2016)。交通基礎設施也與數字金融有著密切關聯,得益于數字金融的飛速發展,農村居民更多地使用線上支付完成交易業務,而交通基礎設施的建設可以推進物流產業在農村地區的滲透,從而促進農村電商的發展與農產品的流通交易(祝志勇和劉暢暢,2022)。由此可以推知,交通基礎設施水平在數字金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過程中可能產生調節作用,在交通基礎設施建設水平相對較高的地區,數字金融能夠更加充分地發揮作用,推動物流發展和交易往來,優化農村資源配置,為農村居民增收奠定基礎。此外,由于農村地區基礎設施較城鎮地區落后,其覆蓋水平的提高所帶來的邊際效用會大于城鎮地區,能夠較快地為農村居民帶來更多的直接收入。交通基礎設施的覆蓋有利于數字金融“紅利效應”的發揮,彌補城鄉間的“數字鴻溝”(周利等,2020)。據此,本文提出假設2。
假設2:交通基礎設施水平的提升能夠強化數字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作用。
產業結構升級能夠擴大數字金融服務的邊界,從而調節其對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作用。實體經濟的發展是數字金融產生的土壤,沒有服務業的迅速擴張,以移動支付為基礎發展壯大的數字金融也就無從談起,所以以第一產業等傳統產業為主導的產業結構可能會制約數字金融發揮其縮小收入差距的作用(錢海章等,2020)。一直以來,農村和城鎮產業結構存在較大差異,經濟發展不平衡,農村地區由于農業、工業的集中,服務業較城市而言欠發達,因此產業結構升級的空間與邊際福利對農村地區的影響可能會比城市大(周國富和陳菡彬,2021)。據此,本文提出假設3。
假設3:產業結構的升級能夠強化數字金融發展對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作用。
本文選取2011—2020 年我國286 個地級市的數字普惠金融指數,數據來自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數字普惠金融指數涵蓋全國各省市(不含港澳臺地區),能夠較為全面、客觀地反映我國各地數字金融發展水平及地區差異。本文研究所用到的解釋變量、控制變量均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以及各省份統計年鑒,通過地級市和年份兩個維度的匹配,得到研究所使用的數據。
本文構建了基準回歸模型(1)以探究數字金融發展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具體影響,根據Hausman檢驗的結果,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對系數進行估計,且對解釋變量均使用滯后一期的方法處理,以減弱內生性問題對估計結果的干擾。
其中,t、i分別對應年度和地級市,被解釋變量Gapi,t表示城鄉收入差距;解釋變量Dfii,t-1為數字金融發展;Xi,t為控制變量,具體見表1。

表1 變量定義及描述性統計結果
為驗證數字金融發展各子維度對城鄉收入差距的作用效果,構建分項回歸模型(2):
其中,Covi,t-1、Usai,t-1、Levi,t-1分別表示數字金融覆蓋廣度、數字金融使用深度與數字化程度,分別反映了數字金融所覆蓋的人群和地域的廣泛程度、各類服務被應用的深度以及數字金融工具的使用體驗,其余控制變量與模型(1)相同。
為驗證交通基礎設施與產業結構對數字金融發展和城鄉收入差距的調節效應,本文在模型(1)的基礎上分別引入數字金融發展與交通基礎設施(Dfii,t × Ptrai,t)、數字金融發展與產業結構(Dfii,t ×Stri,t)的交互項,構建如下調節效應模型:
1.被解釋變量:城鄉收入差距(Gap)
參照陳斌開和林毅夫(2013)的做法,采取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與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比值衡量城鄉收入差距。該指標越大,表明城鄉收入差距越大。同時分別納入城鎮居民收入(Inur)與農村居民收入(Inru)作為被解釋變量,以便直觀考察數字金融對二者的影響。
2.解釋變量:數字金融發展(Dfi)
本文使用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衡量數字金融發展,根據郭峰等(2020)的做法,使用數字普惠金融總指數表示數字金融發展(Dfi),并使用數字金融覆蓋廣度指數、數字金融使用深度指數及數字化程度指數分別表示數字金融發展的三個子維度,均對其進行取對數處理。
3.控制變量
為控制可能影響城鄉收入差距的其他因素,將下述變量納入模型估計:(1)城鄉生產率差異(Pgap),使用工業增加值/工業從業人數與農業增加值/農業從業人數的比值來衡量。(2)地區經濟發展水平(Rgdp),使用人均生產總值的對數來衡量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并以2011 年作為基期,對各年度的數值進行平減。(3)人口密度(Den),反映了城鄉居民對于經濟資源的可得性(楊子生等,2021),本文選取地級市面積與地級市萬人口之比衡量人口密度。(4)創新程度(Inn),隨著創新動力的不斷增強,其可以對農村居民產生更多的外溢效應促使農村居民收入增加(李豫新和李枝軒,2022),本文使用地級市發明專利受理數量的對數衡量創新程度。(5)產業結構(Str),鑒于服務業的發展水平能夠體現區域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李曉鐘和李俊雨,2022),本文使用服務業占GDP 的比重對其進行測度。(6)交通基礎設施(Ptra),參考余泳澤和潘妍(2019)的研究,使用公路、鐵路以及內河航道里程總和的對數來反映交通基礎設施水平。(7)教育水平(Pedu),教育水平在促進農戶非農就業、穩定農村居民收入方面具有間接影響(段義德和郭叢斌,2021),本文使用每十萬人口本科及以上平均在校生的人數衡量教育水平。考慮到地級市數據的可得性問題,本文在測度交通基礎設施與教育水平時,采用省級數據代表。
本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對模型(1)進行估計,并對城鎮和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進行了分樣本回歸,以探究數字金融發展對城鎮、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具體影響結果,系數估計結果如表2 所示。

表2 基準回歸結果
表2 列(1)、(2)的匯報結果顯示,數字金融發展對城鄉收入差距產生了明顯的抑制效果,且在加入控制變量后依舊在1%的統計水平下顯著,由此可見數字金融發展水平的提高確有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作用。由列(3)、(4)的回歸結果可知,數字金融對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回歸系數較其對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回歸系數更大,說明數字金融發展對于農村居民收入的提升作用更強。這表明數字金融發展能夠為農村居民提供有傾向性的普惠,提高農村居民收入水平,進而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就控制變量而言,地區人均生產總值對城鄉收入差距的系數顯著為負,且對農村居民收入提升的作用明顯高于城鎮居民,說明經濟發展也有益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同時,地級市整體創新程度的提升也可以顯著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本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對模型(2)進行估計,將數字金融發展分解為數字金融覆蓋廣度、數字金融使用深度和數字金融數字化程度,分別探究其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效應,系數估計結果如表3 所示。

表3 分維度回歸結果
表3 顯示了模型(2)的回歸結果。表3 列(1)表明,數字金融覆蓋廣度的提高對城鄉收入差距有顯著縮小作用。其原因在于,數字金融覆蓋面的擴張使更多沒有接觸過數字金融服務的農村居民實現了從無到有的飛躍,而城鎮居民原本就較容易獲取多樣化的數字金融服務。因此,數字金融覆蓋廣度的提升對農村居民的影響更為明顯,數字金融的發展使農村地區產生傾向性的收入提高,進一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由表3 列(2)可知,數字金融使用深度亦能顯著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數字金融發展深度以數字金融的服務類型和實際使用總量衡量,隨著數字技術日益普及,多元化、場景化和個性化的金融服務能夠滿足農村居民異質性的需求,通過信貸、保險、信息工具等途徑有效促進農民的創業、生產及理財等活動,從而增加農民收入,進一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從表3 列(3)可知,數字金融數字化程度的提高對于城鄉收入差距亦有縮小的作用,但這一影響較覆蓋廣度和使用深度而言較小。數字化程度反映的是數字金融的便捷性、實惠性和移動性,隨著數字化程度的不斷升級,易于操作和使用便捷的數字金融工具更能降低農民的準入門檻。農民可以真實而廣泛地將金融工具用于生產生活,充分發揮數字金融的便利性與經濟性優勢,進而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考慮到解釋變量滯后一期的處理方法可能仍存在內生性問題,導致數字金融發展的估計系數偏誤較高。為進一步避免內生性問題,借鑒Bartik(2009)的做法,構造工具變量Dfii,t-1×ΔDfii,t-1,其中Dfii,t-1為地級市數字金融發展指數的滯后一期,ΔDfii,t-1為全國數字金融發展指數的平均值在時間上的一階差分。首先,全國數字金融發展的平均水平來自多個地級市,相對每個地級市是外生的;其次,地級市除數字金融發展水平以外的因素對城鄉收入差距有一定影響,但這些影響因素沒有重要到與全國平均數字金融發展水平相關,工具變量的選取符合要求。工具變量回歸結果見表4。

表4 工具變量回歸結果
表4 顯示,Hausman 檢驗結果匯報p 值為0.000 0,顯著拒絕原假設“解釋變量均為外生”,可以肯定存在內生性問題。一階段的F 統計量值為3 070.91,高于Stock 和Yogo(2005)提出的16.38,且一階段工具變量系數顯著異于0,可以拒絕“弱工具變量”假設,工具變量的選取有效。經過工具變量法處理內生性問題后,數字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仍然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支撐了前文結論。
為進一步驗證前文結果的穩健性,本文采用以下兩種方式進行檢驗:一是剔除省會地級市(包含直轄市),這是由于省會地級市的數字金融發展水平更高,可能會對識別結果產生影響;二是更換被解釋變量,參考程名望和張家平(2019)的做法構造泰爾指數,替換城鄉收入差距為泰爾指數重新進行識別。
其中,Theili,t表示t年i地級市的泰爾指數,j=1,2 時分別表示城鎮及農村,incomeij,t為t年i地級市的城鎮或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incomei,t即t年i地級市的居民可支配總收入,Zij,t即t年i地級市的城鎮或農村居民人口數,Zi,t即t年i地級市總人口數。
表5 匯報了剔除省會城市和替換被解釋變量后的回歸結果,與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數字金融發展對農村居民收入差距具有收斂作用,且對于農村居民的傾向性普惠依然存在,證明了結論的穩健性。

表5 穩健性檢驗結果
本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對模型(3)、(4)進行估計,分別探究交通基礎設施和產業結構對城鄉收入差距的調節效應,系數估計結果如表6 所示。

表6 交通基礎設施、產業結構的調節效應檢驗結果
由表6 列(1)可知,數字金融發展與交通基礎設施水平的交互項的系數為-0.016,在1%的水平下顯著,說明交通基礎設施水平的提升進一步增強了數字金融發展對城鄉收入差距的收斂作用,假設2 得以驗證。數字金融發展廣度的延展與交通基礎設施的建設密不可分,對于一些偏遠農村地區而言,當交通基礎設施水平上升時,農村居民能夠進入城鎮享受其數字金融服務,學習數字金融技術,從而間接擴展數字金融的覆蓋面,使數字金融的積極作用得到充分發揮。
由表6 列(2)可知,數字金融發展與產業結構的交互項的系數在10%的水平下顯著為負,這說明產業結構能顯著調節數字金融發展對城鄉收入差距的作用,假設3 得以驗證。具體而言,區域內產業結構優化、服務業水平提升能夠強化數字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的收斂作用。這有兩個可能的解釋:一方面,過去我國農村地區以第一產業為主,尚未形成多產業均衡發展的局面,難以為數字金融提供有效的發揮空間。隨著城鎮化進程的加快,農村地區的產業結構也逐步實現升級,特別體現在金融、餐飲、旅游等多種服務業繁榮發展,這勢必使得數字金融有更多“用武之地”,從而為農村居民帶來更多傾向性普惠,進一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另一方面,隨著整個地區的產業結構升級調整,城鎮對于農村居民的吸納效應和包容度增強,誕生了更多服務業崗位可以提供給“進城務工”的農民,而這些工作的收入一般都高于傳統的農林牧漁業收入,自然就使得農村居民的可支配收入顯著增加,與城鎮居民的差距逐步縮小。
我國地域遼闊,不同地區之間經濟發展差距較大,為了進一步研究數字金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地區異質性,本文根據全國四大經濟區域將樣本地級市分為東部、中部、西部與東北地區進行分樣本回歸①,并檢驗其組間系數差異,表7 匯報了其回歸結果。

表7 地區異質性檢驗結果
由表7 可知,數字金融發展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作用在東部、中部、西部地區樣本中都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并且東部地區系數的絕對值最大,中部地區次之,西部地區最小。數字金融主要是依托于數字技術發展而形成的互聯網金融活動,對于基礎設施的覆蓋如互聯網覆蓋率而言,中西部地區不及東部地區,這會限制數字金融發展的基礎條件,進而無法完全釋放數字金融發展對收入差距的收斂作用。此外,東北地區數字金融發展的系數不顯著,說明其發展沒有起到明顯的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作用。這可能與東北地區的老齡化、產業結構等有關,老年人口傳統的金融信貸理念會阻礙其建立對數字金融服務的信任,導致其無法通過互聯網金融信貸來緩解收入約束;再者,東北地區以重工業和農業為主,服務業發展相對落后,數字金融主要是為居民生活提供便利,難以為工農業給予大額融資支持,數字金融的發展也會受限。
推進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歸根究底要實現共同富裕。而數字技術和數字金融的進步,為切實提高農村居民收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提供了可行的發展方向。本文利用我國2011—2020 年286 個地級市數據,深入探尋數字金融發展對城鄉收入差距的作用效果,并進一步研究交通基礎設施水平和產業結構在其中發揮的調節效應,得出以下研究結論:(1)數字金融的發展能顯著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其機理是數字金融對農村地區產生了傾向性的收入提升效應。具體而言,數字金融的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都能在一定程度上縮小城鄉收入差距,這表明圍繞數字金融的不同維度進行建設,均有益于收斂城鄉收入差距。(2)交通基礎設施水平和產業結構在數字金融發展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效應中起到了調節作用,即地區交通基礎設施水平的完善以及產業結構的升級,能促進數字金融發展發揮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作用。(3)分地區而言,數字金融發展對城鄉收入差距的收斂作用在東部地區、中部地區、西部地區均顯著,具體表現為東部>中部>西部,數字金融發展對東北地區城鄉收入差距的收斂作用不顯著。
1.堅持數字金融發展戰略及導向
堅持提升數字金融發展總水平,推動數字金融服務向廣大農村地區下沉。金融機構應堅持數字金融發展導向, 隨著數字技術不斷突破創新,緊跟互聯網發展趨勢,開拓農村市場,利用先發優勢獲得規模收益。在此基礎上加強對農村居民的引導,積極進行培訓和宣傳工作,向農民宣傳數字金融服務的優勢,普及數字金融的相關知識,同時提供課程教授農民如何使用數字金融工具,使其正確認識數字金融,提高對數字金融的使用意愿。
2.多路徑全面提升農村數字金融發展水平
第一,立足于數字金融覆蓋廣度,提高農村居民的個人網絡終端覆蓋率。第二,大力推動數字技術普及,促進數字金融服務縱深發展,鼓勵創新推出多種形式的數字金融產品,為農村居民提供多樣化的金融服務,有針對性地幫助農村居民增收。第三,提高農村地區金融防范意識,監管部門需加強對農村金融產品的監管,并定期為農民提供預防金融詐騙的培訓課程,使其能夠有效甄別虛假宣傳信息,降低收入損失的風險。
3.積極推進農村地區基礎設施建設與產業結構升級
不斷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是一個系統性工程,需要多方力量協作配合。一方面要推進數字金融與傳統產業的交互融合,助力傳統產業實現升級發展;另一方面要推進農村地區基礎設施水平進一步提高,為農民提供更便捷的出行方式與更廣泛的非農就業渠道。具體而言,政府部門要加大對農村地區基礎設施的投入,完善農村地區物流網絡,幫助農民拓寬其農產品銷售渠道,從而增加農民收入。各類涉農企業需要有針對性地向農村地區布局,尤其是發展迅猛的電商企業,可以將三農產品的銷售網點與運輸網點布局到以縣域為中心的農村地區,助力農村地區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農村地區可以利用自身的資源和環境優勢,把握政策和對外開放優勢,發展當地特色經濟,創造收入。
4.推動區域間數字金融協同發展
從存量水平看,東部沿海地區的數字金融發展水平與金融資源更具優勢,中西部地區由于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低,難以獲得優質的金融資源支持實體經濟發展,這可能會擴大區域間經濟發展差距。因此,建議從增量上調整數字金融資源的分配權重,有意識地向中西部地區、廣大農村地區傾斜,特別是鼓勵支持實體經濟發展,促進創業創新活躍度提升,使數字金融更好地發揮“引擎”作用,帶動落后地區實現經濟增長。
注釋:
① 東部為京、津、滬、冀、蘇、浙、粵、閩、瓊、魯(共87 個地級市);中部為晉、贛、皖、鄂、湘、豫(共80 個地級市);西部為蒙、渝、川、桂、黔、陜、新、甘、青、寧、滇、藏(85 個地級市);東北為遼、黑、吉(共34 個地級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