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王”輸球

陸惠明

朝陽街道的江山是這一帶的業余乒乓“球王”，這天，江山忽然接到了社區主任的電話，邀請他代表社區去參加比賽，為社區爭光添彩。江山遲疑了一下，但隨即就爽快地答應了。

大家知道江山要參加比賽，都說這比賽沒有懸念了，冠軍非他莫屬。果然，小組賽開始后，江山毫無意外地一路殺進了決賽。

另一組進入決賽的是秦峰。秦峰也不簡單，是個打球的好手，但跟江山比似乎還差那么一個球。他們倆雖然沒有交過手，但對方是誰都很清楚。決賽那天，來了好多觀眾，分別為兩人加油鼓勁。

第一局開始，江山的前三板速度極快，一時間秦峰還沒適應過來，很快就以6比11敗下陣來。第二局開始，秦峰加強了接發球的應變能力，與江山持續對拉，打起了持久戰，效果很明顯。秦峰在對拉的時候主動求變，時常攻擊江山中路正手位，秦峰在落后的情況下連續得分，最終以11比9扳回一局。觀眾們一片歡呼，大聲地呼喊：“秦峰加油！”

第三局與第四局雙方又各贏一局，第五局第六局又打平，大比分三比三，隨后來到了激動人心的第七局，決勝局。兩人你來我往，比分交替上升，十比十，十一比十一，十二比十二。關鍵時刻，江山發球失誤，白送對方一分。秦峰的局點，他發球，擺短，江山搶攻，秦峰反拉，球落中路，江山反手一扣，秦峰拉大角，球應聲落在邊角，江山眼睜睜地看著球在球拍邊緣飛去，比分14比12，秦峰勝。秦峰丟掉球拍，高舉雙手，雙膝跪倒在地上。觀眾們跟著一片狂歡。江山卻面無表情地收起球拍默默地離開球臺。

江山沒有拿到冠軍成了新聞，小區里的居民議論開來，都說江山這是陰溝里翻船，大意失荊州了。社區主任的覺悟還是很高的，雖然江山沒有拿到冠軍，但亞軍也不容易，他在社區群里給江山點了個大大的贊。

這天晚上，江山聽到敲門聲就去開門，打開門，眼前站著的是秦峰和他的妻子小玉。江山一臉驚訝：“你們這是？”

小玉以前是江山一個小區的鄰居，平時也沒啥來往，前幾年出嫁了。

進了門，秦峰和小玉就一連聲的謝謝。江山莫名地望著他們，問：“謝什么啊？”秦峰說：“別人不知道，可我很清楚，論球技，我不是你的對手。那天不是你沒打好，更不是發揮失常，而是你控制了比賽的節奏，最后兩個球是你故意讓我。那個發球失誤很明顯，最后一個球憑你的水平救起來不成問題，但你沒救，本來冠軍肯定是你，但你為什么要讓給我？”

江山樂了，說：“別瞎說，那天是你發揮太出色了，我知道自己沒打好失利了。俗話說世界上沒有常勝將軍，勝敗乃兵家常事。”

小玉面帶微笑，細聲細語地說她知道江山為什么要讓秦峰。江山擺擺手，別瞎猜想，輸了就是輸了，沒有別的。

小玉說，江山這么做都是因為小明。

小明是小玉和秦峰的兒子，他遺傳了秦峰的基因，也喜歡打乒乓球，還代表學校去參加過比賽，成績不錯。可不幸的是，前不久小明出了事故，失去了右腿，從此就沒握過球拍，整個人都陷入痛苦的陰影中。秦峰和小玉一邊為他治療，借了不少錢；一邊給他做心理輔導，希望他振作起來。

秦峰和小玉都是普通工人，收入不高，為了還錢非常節儉。這次區里要舉行乒乓球比賽，冠軍的獎勵很誘人，一萬元獎金加兩張亞運會開幕式門票。秦峰決定報名參賽，無論如何要為兒子去博一博。小明聽說得了冠軍有亞運會開幕式門票，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他說：“到時候就能看到我的偶像樊振東了！”秦峰點點頭說那是肯定的。

見到小明笑了，秦峰心里很高興。但他清楚，要拿冠軍難度太大了，因為他知道江山也報名了，這冠軍估計沒戲。但一想到兒子，他就鼓起勇氣，認真地研究江山打球的特點與風格，秦峰做了很多功課，希望比賽時有良好的發揮。果不其然，最后決賽就是他和江山。

決賽開始后，秦峰完全進入忘我的狀態，全身心投入比賽中。倒是江山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厲害，大家的比分交替上升咬得很緊，秦峰扛住了江山凌厲的攻勢，最終取得勝利，奪得冠軍。

秦峰異常興奮地回到家，把奪冠經過告訴了小玉，小玉自然替他高興，這下不僅有了獎金，還能帶小明去看亞運會開幕式。小明更是難得的興奮。

忽然有一天，細心的小玉覺得哪里不對勁，她問秦峰，江山這么厲害怎么會輕易輸給他？這里面好像不太對，是不是他故意輸的？憑江山的實力要贏他是不在話下的。

秦峰愣了一下，望著小玉問：“他為什么要讓我呢？”小玉說：“肯定是為了幫我們。”秦峰搖搖頭：“他怎么知道我們的事？”小玉說：“哪有不透風的墻，而且我們的動靜這么大。”

秦峰豁然開朗，這就全對得上了，江山最后兩個球的處理一直在他腦海里浮現，他也覺得很蹊蹺，江山怎么會有如此低級的失誤？想到這里，他起身叫小玉帶路一起來到了江山的家里。

江山聽罷，搖頭擺手，堅決不承認自己故意讓球輸給秦峰，認真地說：“決賽那天我之所以輸球，主要是我身體不太舒服，跟不上秦峰的節奏。不信你看，這是我手機上醫院的掛號信息，第二天我就去醫院看病了，”

秦峰和小玉見網上預約號的日期果真是比賽后一天的，兩人面面相覷，然后詢問江山醫生怎么說的。江山說沒什么大礙，醫生讓他注意飲食，多休息，不能參加劇烈活動。

秦峰和小玉剛出門，江山的妻子正好回來，就問剛才誰來了。江山說是秦峰和小玉，隨后就把經過說了一遍。妻子說：“他們好心好意來謝你，你為啥不接受？你不就是為了小明故意讓他的嗎。”

江山認真地說：“你說啥呢？我怎么會故意讓他呢？我就是身體不舒服，跟不上他的節奏輸的球。比賽嘛！輸了就是輸了，不存在讓不讓的，你跟他們都想多了。”

妻子閃了閃眼睛，點點頭，調侃了一句：“沒想到我們的江球王不僅球打得一流，做起好事來也是滴水不漏啊！”

江山聽了哈哈地笑，說：“體育比賽嘛！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這是體育精神！”

（題圖/陳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