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紅

青陽之水,形似一塊玉如意。
蜿蜒的青通河是如意曲柄,狀若祥云的將軍湖是如意柄首,形似玉貝的童埠港是柄尾,微漾的芙蓉湖則是鑲嵌在如意中間的翡翠。河、湖、埠,珠聯璧合、相得益彰。
對這條河的記憶已經嵌入生命,刻骨銘心。
大概六七歲起,我就隨母親一起做家務活了。母親每天早上四點鐘就要上班,全家人的衣服必須晚上洗,隨母親去河邊洗衣服是每天晚上的“家務”。印象最深的是冬天,青通河河面結冰,水冷得咬手,母親需要先用棒槌砸開冰面,一籃子衣服洗好,母親的手也紅腫得像個饅頭。長年累月,一到冬天,母親的手就生凍瘡潰爛,后來也沒好過。
那時候,還沒有自來水,全城人的吃喝都在這條河里,家家戶戶吃喝用水就靠肩挑手提。母親上班早,挑水的事就落在我和哥的頭上。挑水要趁早,遲了,河邊一大溜洗洗涮涮的人,那水就不能喝了。少年的我人還沒有扁擔高,挑不了就抬,我在前哥在后抬了幾年。等個子長高了,那根扁擔就輪流落在我和哥的肩上。河堤上,高高的臺階令人畏懼,好容易一擔水挑到路邊,一個踢絆跌倒,滿滿一桶水灑得干干凈凈,那眼淚就忍不住淌下來。遇到大雨,河水渾濁,母親就用明礬在水缸邊劃拉幾圈,不一會,細細的泥沙就沉入缸底,水清了。
到枯水期,河水減少,水就難挑了,可有沙灘呀,熱心的居民就在沙灘上挖個大坑,將藤筐埋進大坑,四周用沙子掩實,一個晚上,從沙子里滲出清亮清亮、滿滿一筐的水。早起挑水的人們排著長隊,用葫蘆瓢一瓢一瓢舀進自己的桶里。一個藤筐不夠,再埋一個,沙灘上,大大小小的藤筐支撐起兩岸居民一個季節的用水。
1979年縣城籌建自來水廠,1980年竣工通水,當自來水的水量水質不能滿足城市居民生活需要時,牛橋水庫的修建成為縣里的頭等大事。2003年6月牛橋水庫正式開工建設,歷時四年建成關閘蓄水。水庫三面環山,一壩高聳,西側崖壁上“將軍湖”三個大字是大文豪金庸先生的題字,筆力遒勁,形態巍然,仿佛馳騁沙場、氣宇軒昂的大將軍守護著一方山水和百姓。
極目遠眺,將軍湖碧波盈盈,巖壁上,石縫里,無數流泉為湖水注入新的活力,海納萬川,湖融千泉,湖水一路奔騰不息來到城南水廠,經一道道嚴格科學的凈化讓“將軍湖水管中來,流入尋常百姓家”。如果說青通河是母親河,那將軍湖便是母親河的源泉,是青陽人民的生命之源。
將軍湖從山谷間跌宕而下成青通河源頭。青通河流到哪里,村落就跟到哪里。將軍湖用它甘甜的“乳汁”養育著小城人的生活,山青水綠、植被茂盛的生態環境也棲息著許多鳥類。蓮花峰下有個百花村,美麗鄉村建設讓百花村村如其名,這里良田千頃,阡陌縱橫。良禽擇木而棲,一片杉林上不計其數的鷺鷥鳥筑巢而居,百花村也是鳥兒的天堂,在這里,它們繁衍生息,一如美麗的村莊。
浩瀚的唐詩海洋里,最喜李白“天河掛綠水,秀出九芙蓉”。七布泉水在大詩人李白的筆下流淌千年,從東九華山麓而來,一路深深淺淺與將軍湖水相融在青通河,唐詩宋詞的文脈托起一塊翡翠——芙蓉湖。
湖是城市的眼,青陽人像愛護眼睛一樣珍惜著芙蓉湖。其實,芙蓉湖的歷史并不久遠。十年前,這里還是青通河上游的一個低洼地帶,后經人工開鑿、清淤疏浚,荒灘成美景,遠山朦朧、近山含翠的芙蓉湖驚艷亮相。湖水不急不緩,遠眺近觀皆宜,蓮花峰是芙蓉湖的大背景,遠眺蓮花峰的靈秀,近觀湖邊亭臺樓閣,一抹安詳直照心底。
青通河從將軍湖來,一路往北經童埠到長江。童埠是沿江通往徽州陸路的交通要道,也是明清時期人們朝拜九華山的重要通道。古童埠的山丘上,窯口遍布,火光漫天,忙碌的人群,嚴厲的監工,一塊塊磚從取土、和煉、塑形、干燥、燒制到出窯浸透了勞作者的汗水。七星河與青通河的交匯處,水勢浩渺,來往客運商船穿梭不息,碼頭上人喧馬嘶,熱鬧非常。
然而山河圮廢,時過境遷,隨著交通的發展,過去的水路已不復存在。2001年的撤鄉并鎮,童埠更是一度沉寂。為使童埠水路重現繁華,興建童埠港再次成為全縣的重點項目。在六月的細雨中,我走近童埠新港,并觸摸它跳動的脈搏。碼頭上的泊位一字排開,高高的塔吊矗立著,長長的懸臂高聳入云,低頭看青通河碧波悠悠。因水而興,美麗可期。我分明聽到一組雄壯美妙的樂曲正在童埠港上空奏響。
忽然想起我少年時代的那根扁擔,青通河好似這根扁擔,它一頭挑著將軍湖,那是民生;一頭挑著童埠港,那是發展,芙蓉湖恰到好處地點綴著小城的生活之美。
生在小城,有幸,有這一方“水如意”護佑,是福。
(插圖/謝 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