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敢向雪中出 一樹獨開天下春
——中國梅花文化漫談

河南/兌寶峰 王嵩岳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泵珴蓶|這首膾炙人口的詠梅詩篇，是一代偉人對梅風骨神韻的最高禮贊?；ㄎ幕侵袊鴤鹘y文化中絢麗芬芳的篇章，梅文化便是其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圖1）。

圖1

梅花原產中國，主要分布于長江流域及西南地區。已有三千多年的應用歷史，其最初是作為食用或藥用植物栽培的， 《書經》 云：“若作和羹，爾唯鹽梅?！薄抖Y記·內則》 載：“桃諸梅諸卵鹽”。 《詩經·周南》云：“摽有梅，其實七兮。”在《秦風·終南》 《陳風·墓門》 《曹風·鸕鳩》等詩篇中，也都提到梅。根據古書的記載，古時梅子是代酪作為調味品的，是祭祀、烹調和饋贈等禮儀時不可或缺的東西。至少在2500 年前的春秋時代，就已開始引種馴化野梅使之成為家梅——果梅（圖2）。

圖2

觀賞梅花的興起，大致始于漢代，據《西京雜記》載：“漢初修上林苑，遠方各獻名果異樹，有朱梅、胭脂梅。”這時的梅花品種，應該是既觀花又結實的兼用品種，屬江梅、宮粉類型。西漢末年揚雄作《蜀都賦》云：“被以櫻、梅，樹以木蘭?！彼逄浦廖宕敲坊ㄔ耘嗟臐u盛時期。兩宋是梅花栽培的興盛時期，世界上第一部藝梅專著就是南宋范成大的《范村梅譜》，書中記載梅花品種12 個，并介紹了梅花的栽培及繁殖方法。而張磁的《梅品》、宋伯仁的《榜花喜神譜》則是關于梅花欣賞與詩、花的專著。

人們習慣栽梅花于庭院中，或與孤石相依，或與青松、修竹為伴，或盆植為景?；蛴妹坊ú贾贸擅穲@、梅溪、梅徑、梅塢、梅嶺等，形成“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的人文景觀。在傳統花卉文化里，梅花被尊為十大名花之首，其花語意為：堅強、高雅和忠貞；梅花號“清友”“清客”，與瘦竹、文石共為“三益之友”；梅花是文人騷客所推崇的“歲寒三友”之一，更是“花中四君子”之首。二十四番花信風，梅風最先，貴為“東風第一枝”。梅具“四德”：初生為元，是始之本；花開為亨，意通達順利；結子為利，象征祥和有益；成熟為貞，代表堅定貞潔；梅有“四貴”：“貴稀不貴繁，貴老不貴嫩，貴瘦不貴肥，貴合不貴開?！泵诽N五福：“快樂、幸福、長壽、順利、和平”。梅花乃花中壽星，祖國大江南北至今有許許多多千年古梅，依然在歲歲綻放（圖3）。

圖3

“不用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薄懊犯窦慈烁衿鹾蟽蔁o間”。梅花“氣節堅貞，凌寒吐艷”的優良生物特征所蘊含的人格魅力和精神意韻，與炎黃子孫不畏艱險、奮勇開拓的精神風貌極為契合，從而備受人們追逐崇尚。古往今來，無論儒家、道家、佛家，上至顯達，下至布衣，無不將其當為比德、暢神，陶冶情操的最敬與最愛?！疤ぱっ贰薄芭c梅同疏”蔚然成風，人們賞梅、唱梅、頌梅、吟梅、畫梅，自《詩經》至現代散文，留下了無數美麗芳華的詩篇畫章：有唐人“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的贊頌，有宋人“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千古絕唱，有大文豪蘇軾筆下“嶺北霜枝最多思，忍寒留待使君來”的梅香；有陸游“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的文人氣節，更有王安石“墻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的傳世之作！

詩詞歌賦之外，畫梅亦幾成國粹。在中國繪畫史上。有關梅花的佳作難以數計，畫梅各派異彩紛呈，蔚成大觀：最著名的有宋徽宗的《喜鵲登梅圖》、無名氏的《梅竹禽鳥圖》、徐禹功的《雪梅圖》、王冕的《墨梅圖》、宋伯仁的《梅花喜神譜》等等。元代畫梅成癖的王冕，更是以畫梅而開創寫意新風······伴隨繪畫，還有眾多與梅花相關的音樂作品：如《梅花三弄》 《暗香》 《疏影》等，尤其現代那首每一個音符都浸染著革命先烈熱血的《紅梅贊》歌，絕對是令人蕩氣回腸（圖4）。

圖4

“窮冬萬木立枯死，玉艷獨發凌清寒，鮮妍皎如鏡里面，綽約對若風中仙”。中國人源遠流長的梅花情結，成為中國文化精神的象征?！懊坊g喜漫天雪”的傲然鐵骨，“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的高尚品格被深植于中國文化的血脈，梅花精神蕩滌著國人的情懷，陶冶著國人的節操。魯迅先生曾精辟地比喻：“中國真同梅樹一樣，看它衰老腐朽到不成一個樣子，一忽兒挺生一兩條新梢，又回復到繁花密綴、綠葉蔥蘢的景象了”。

在我國民間，“寒梅報春”“喜上眉（梅） 梢”等都是傳統的喜慶題材，不少人家在過年的時候都喜歡在家里張貼此類年畫、剪紙，以示吉祥，生活幸福美滿。但近年來卻在一些地區流傳著一種說法：“梅”與“霉”諧音，過年時家里擺放梅花或以梅花為題材的作品，新年是要“倒霉”“觸霉頭”的。其實，這完全是無稽之談，從文字上講，“美好”“美滿”“美麗”中的“梅”也都與梅同音；從民俗、文化淵源上講，梅花自古就是喜慶高雅的象征，《紅樓夢》中賈府過元宵節時玩的“春喜上眉梢”令（一種擊鼓傳花游戲），所傳的就是一枝紅梅（圖5）。

圖5

“萬花敢向雪中出，一樹獨開天下春”神、韻、姿、香、色俱佳的梅花，見證著華夏民族的誕生、興旺與繁榮。在漫長的歷史演進中，人們由食梅、植梅、用梅，進而藝梅、賞梅、頌梅，喜愛崇尚梅花凌寒傲雪的風韻之美和俊雅高格的精神之魅。國人對梅花本色品性的愛賞所形成的內涵豐富、獨具一格的梅文化，亦深植于中華文化的深土沃壤，梅花不畏霜雪、唯美高潔的風姿品格，理應贏得人們的崇高禮贊！

小貼士 植物學中的梅花

梅花，正名梅（Prunus mume），別名烏梅、酸梅、干枝梅。薔薇科李屬落葉小喬木或灌木。有真梅系、杏梅系、櫻李梅系等不同系列，其中的真梅系可分為直枝梅類、垂枝梅類、龍游梅類等類型，而櫻李系中的美人梅則是梅花中的‘宮粉’與紫葉李的雜交種。梅的花朵單瓣或重瓣，白色或粉紅色（有些園藝種為深紅色），其香味清逸幽雅，被文人墨客稱為暗香，“暗香浮動”“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著意尋香不肯香，香在無尋處”都是對其香的描述。果實近球形，初為青色，成熟后黃色或白色，有時帶紅暈，味酸，可供食用或藥用。自然花期冬春季節，果期5～6 月（在華北等較為寒冷的地區，可延至7～8 月） （圖6）。

圖6

需要指出的是，梅雖然有一定的耐寒能力，能夠在早春的冰雪中綻放，但并不喜寒，因此雪后的梅花看上去往往有些萎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