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上的較量

郭述軍

已經是五月份了，海拔三千多米的山坡上依然沒有多少綠色。四五只巖羊組成了一個小小的群體，它們只能在低矮的枯草間或者是嶙峋的山石間穿梭，再過一段時間，它們才能享受到鮮嫩的食物。這天它們正在尋找食物，卻遇到一頭花豹的追趕，它們能否成功脫險呢？

塔巴是巖羊這個小小群體中的一員，和其他幾只相比，它已經老了，但它身體依然很強壯，頭頂上的角如同兩把鋒利的尖刀。它是這群巖羊中最富有經驗的。

黃昏，塔巴和它的伙伴們來到了一片草地上準備填飽肚子。可是今天，它們卻面臨著一個意想不到的威脅。這個威脅來自百米之外的灌木叢，那里，正隱藏著一頭花豹。

巖羊們在最后一抹陽光消失之前就能吃飽，吃飽后，它們就會選擇一個相對安全和暖和的地方過夜。它們始終保持著警覺，時不時豎起耳朵聽聽四周的動靜，時不時抬頭望一眼天空。

那頭花豹借著巖石和灌木的掩護，在一點一點地靠近巖羊群。它走得很輕，眼睛緊緊盯著巖羊群。在沒有到達可以攻擊的距離之前，它不會輕易出擊。

突然，塔巴豎起了耳朵，警覺地觀察著。很快，它聽到了輕微異樣的聲音，它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瞧去，透過灌木的縫隙，發現一雙眼睛正緊盯著它們。

“咩咩！咩咩！”塔巴意識到了危險，立即向伙伴們發出警報。

伙伴們頓時一陣驚慌，紛紛驚懼地豎起耳朵?；ū蛶r羊群之間的距離只有四五十米遠了，只要它鎖定目標，閃電般沖過去，獵物逃脫的機會就很小。

于是，它盯準了那只最小的巖羊，從灌木叢里一躍而起。

在這片山脈中，沒有哪種動物能和花豹對抗，見到花豹，除了逃竄，沒有別的辦法。

“咩咩！咩咩！”幾只巖羊驚慌失措，本能地各自奔逃開來。

花豹的奔跑速度比巖羊快，但它沒有巖羊有耐力。如果不能在短距離內捕獲巖羊，就等于捕獵失敗了。

很快，那只最小的巖羊落伍了，很顯然，它沒有成年巖羊的力量。

花豹抓住時機，一躍而起，撲倒了小巖羊，同時死死咬住它的喉嚨。小巖羊掙扎著，沒過多久就停止了呼吸，成了花豹的晚餐。

其他幾只巖羊算是安全了，它們站在遠處更高一點的巖石上，觀察著剛才花豹出現的地方。它們沒辦法去營救自己的伙伴，只能默默地注視著，低聲地叫著：“咩咩……咩咩……”聲音悲愴低回。

這是一個異常寒冷的夜晚，幾只巖羊蜷縮著，瑟瑟發抖。巖羊們整夜都處在驚恐之中。到了第二天黎明，巖羊們“咩咩”叫著，卻不敢向遠處走去。即使餓著肚子，它們也要避開那頭花豹。

整整一天，花豹并沒有出現。也許它昨天晚上吃飽了，要過兩天再捕捉獵物。但幾只巖羊始終忐忑不安，不敢像以前那樣悠然地走路、悠然地吃草?，F在，它們最大的希望就是那頭花豹只是路過這里，已經離開，而且永遠不再回來。

可事與愿違，沒過三天，那頭花豹又出現在它們的視野里。

這次是清晨，太陽剛剛把光輝灑遍群山。幾只巖羊很謹慎地從一塊巖石后轉出來，打算找一點水喝。它們必須到山谷里去，山腰上沒有水。它們環顧一下四周，很安靜，應該沒什么危險?？蓻]走幾步，那頭花豹就從一塊大石頭后面躥了出來?？磥?，它早就埋伏在那兒了。

巖羊們再次慌亂，比上一次更加慌亂。它們倉促地叫著，各自奔逃。塔巴也很恐慌，但它努力鎮定下來，咩咩地叫著，朝山脊上奔跑。

這一次，花豹選中的目標是一只后腿受過傷的巖羊。剛開始跑的時候，那只巖羊的速度并不慢，可一段距離之后，就明顯慢下來了。

“咩咩！咩咩！”也許那只巖羊意識到了自己的危險，聲嘶力竭地叫幾聲。聽到叫聲，塔巴回頭看一眼，花豹已經離那只巖羊很近了。“咩咩！”它大聲叫著，示意伙伴加快速度。

也許是那只巖羊太驚慌了，結果一腳踩進了石頭縫隙，一時間拔不出來。眼看花豹就要撲倒伙伴了，塔巴突然折返，向著飛奔的花豹沖去。它決定去營救伙伴。本來，它可以很安全，這樣的做法無疑會把自己置于險境。

花豹本以為可以輕而易舉地捉到那只巖羊，沒想到半路又沖上來一只。如果一只巖羊要和它拼命，它也必須小心。萬一被巖羊的犄角刺中，可就糟了。

為了躲避塔巴鋒利的犄角，花豹不得不暫時放棄眼前的獵物，向側面躲去。繞了個彎之后，仍舊去捕捉目標。但塔巴不會讓它碰到自己的伙伴，始終在它旁邊橫沖直撞。

花豹有點氣急敗壞，它知道，如果不先打敗這個玩命的家伙，自己肯定不能如愿以償。反正那只巖羊的一只腳卡在了石縫中，一時半會兒也跑不了。于是，它轉身攻擊塔巴。

塔巴動作敏捷，嗖的一下跳出幾米遠。

花豹吼叫一聲，朝塔巴撲過去，想盡快制伏它。塔巴不敢和花豹進行正面交鋒，只能閃電般逃脫。花豹在它身后緊追不舍。

塔巴知道，在前面兩百米的地方，有一座懸崖峭壁。它必須跑到那里，在此之前，決不能讓花豹撲倒自己。

在亂石間躥騰跳躍，在荊棘間穿梭出沒，塔巴一刻都不敢停下來。很快，那座峭壁就出現在眼前了。它要提前控制好速度，不然，很可能到峭壁邊上站不住腳。

可是，它才稍稍放慢了一點速度，花豹就追到了它身后。接著，花豹又猛然躍起，撲向它的后背。塔巴急速轉身，避開撲上來的花豹?？墒牵€是慢了一點，后背上被花豹的爪子劃出一道血痕。劇烈的疼痛險些讓它倒下去。但它不能倒下，一旦倒下，就意味著死亡。于是，它彈跳一下，在峭壁邊上兜了個圈子。

花豹雖然撲空了，卻看到了捕獲這只巖羊的希望。因為它也看到了懸崖峭壁，巖羊已經走投無路了，只要自己繼續窮追猛趕，巖羊就無處可逃。

塔巴確實無路可逃了。但是它并沒有停下來，在躥到萬丈峭壁的頂端時，它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這一跳，它躍得很高，在空中畫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然后，落下去。

花豹怎么也想不到巖羊會這樣做，從如此高的懸崖上跳下去，根本不可能活下來?；ū雭韨€急剎車，在峭壁邊上停下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以上百千米的時速奔跑，它實在收不住腳，只能緊跟著巖羊跳下了懸崖。

下落二十米后，崖壁上有幾塊突出的巖石，塔巴像是很熟悉那里的情況，身體微微改變一下方向，然后穩穩地落在一塊石頭上。那塊石頭只突出峭壁半尺多，剛好容下塔巴的四只蹄子。

花豹也注意到了那幾塊石頭，它也學著巖羊的樣子，想落在一塊石頭上。可是，它只有兩只腳踩到了石頭，被石頭彈了一下后，整個身體都翻倒了，又墜落下去。很快，只聽見撲通一聲，花豹撞到百米下的山石上，四肢抽搐幾下，死了。

塔巴瞧了幾眼崖壁，崖壁上有一道一道的縫隙，突出些參差不齊的巖石。它縱身一躍，輕巧地跳到另一塊凸起的巖石上，又沿著一道縫隙攀爬上去……

等塔巴回到峭壁頂上，那只腳卡在石縫里的巖羊已經站在那兒，另外幾只巖羊也站在那兒了。

現在它們徹底安全了。

那頭死去的花豹，也許并不知道，巖羊的本領就是在懸崖峭壁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