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志國
前兩天,想到又該去看望兩位老先生了。兩位老先生,都是我的前輩,都是品端行正、讓我敬重的人。然而,兩位的晚境卻大為不同。
第一天,先看望了84歲的甲老先生
老先生本來腰腿就不好,僵硬、疼痛。這次相見,比上次看望的時候,他的狀況更不好了。他的家人告訴我,老先生不能站,不能坐,只能臥床了,也不能看書,不能玩手機,不能接聽電話了,在飲食上,已經不能吃主食,只能喝粥喝奶了。
走進房間,明明已是夏季,老先生房間的門窗卻要關閉,明明蓋著薄被,老先生卻還說冷。老先生說是臥床,其實就是蜷縮著窩在床上,因為腰腿疼痛已經躺不直身子了。知道我來了,老先生在被窩里動了動身子,讓我坐在孩子搬來的椅子上面。
我眼前的老先生,從被窩里露出頭來,鬢發胡須蓬亂著,兩眼蒙眬地看著我,對我許多問候的話已經聽不清了。老先生話很少,卻念叨了幾遍“完了,這樣活著太痛苦了”。我的心很沉、很痛。之前,我們每次都可以說好多話。可現在,以老先生的聽力,還能聽進去我的話嗎?以老先生目前的生命狀態,我還能說好多好多話嗎?
坐了一會,看老先生精力不足,我不得不起身告辭:“您休息會吧。”老先生苦笑:“別總惦記我。”臨別,我不知道該對老先生說怎樣安慰的話,只覺得心很沉很重。
甲老先生的現身說法,給我活生生上了一課:如此晚境,何其難,何其苦!
第二天,我去看望92歲的乙老先生
走進房間,老先生正在伏案寫字。知道我來,老先生摘下眼鏡,起身相迎,一邊高興地拉住我的手,一邊張羅其他人給我斟茶倒水。
我們促膝而坐,老先生再次打開記憶的閘門。我一邊聽著老先生的訴說,一邊端詳著老先生:上身穿白色的長袖襯衣,精精神神,下身穿淺色的制服褲,清清爽爽;稀疏的白發梳理得整整齊齊,胡須居然也刮得干干凈凈。如此年逾九旬的老先生,整個人看上去身康體健、神清氣爽,簡直可以說是仙風道骨了。面對老先生如此的狀態,想到自己此行差點犯懶,想不換衣服,不刮胡須,不禁偷偷臉紅了。
說到身體,老先生告訴我:“牙口很好,什么都能吃;眼睛也好,還能讀讀書看看報,有時候還能上上網;腿腳也還行,每天都在房間里走走,趕上好天氣的時候,還能由孩子們陪著,從三樓走到外面散散步,曬曬太陽,看看風景。”
告辭的時候,老先生站起身來,腰身柔和,腿腳靈便,步履輕穩地把我送到門口:“你也歲數不小了,多注意身體吧。”在歡聲笑語中我們握別。
乙老先生的現身說法,也給我活生生地上了一課:原來,人的晚境可以這樣優雅,人到晚年可以這樣壽而康。
近來,我很少想到自己的晚年。兩位老先生的晚境,讓我不由得想到:自己也年近七旬,也在逐步走向晚年,也必將面臨自己的晚境。我該擁有怎樣的晚境?
人生晚年,是我們這輩子生命歷程的最后一段路。不管我們信不信人有來生,此生走到最后都要告別這個世界。所以,對這輩子的生與死,不妨等閑視之。但是,對這輩子晚境的好與壞,又有幾人真正能做到視若等閑?
或許有人說:不視若等閑又能奈何?莫非人生晚境可以自己做主?
正是。境由心造,福自己求,人生晚境可以自己做主。我們要做的,不是在晚境的凄苦前徒嘆奈何,而是為了營造未來晚境的優雅,提前有所作為。這是因為,人生晚境也是自心所造。
就說兩位老先生吧。開頭說過,在外面,兩位老先生同是品端行正的好人。但是,在家里,兩位老先生與晚輩相處的心態卻迥然有異。甲老先生對晚輩,態度生硬,處事刻板,家庭事務都是自己說了算,不善于與晚輩溝通,與晚輩的關系很僵,為此招致晚輩的不滿。每次與甲老先生聊天,我聽到最多的,是他對晚輩的抱怨,是家庭的紛爭,是兩代人的沖突。
乙老先生對晚輩,態度隨和,家庭事務都和晚輩好好溝通,與晚輩的關系很和諧,晚輩也很滿意。每次與乙老先生聊天,我聽到最多的,是對晚輩的贊許,是家庭的和睦,是兩代人的和諧。
這不同的心態,不能不說是兩位老先生晚境不同的重要原因。
感恩兩位老先生,以這種特殊的方式為我現身說法。甲老先生的現身說法,給我警示,仿佛在告誡我:“警醒自己吧,將來你的晚境可別像我啊!”乙老先生的現身說法,給我希望,仿佛在叮囑我:“自己好好努力吧,將來你的晚境應該比我好!”
是啊,我們每個人都應該,也可以為自己的晚境做主。
怎樣做主?養生先養心,身體跟著心念走,有怎樣的心念就有怎樣的晚境。在通往晚年的路上,我們為人處世的每個心念,都是給自己的人生晚境埋下的伏筆。為了晚境少些凄苦多些優雅,讓我們從現在開始,從生活的方方面面,好好修煉自己的心吧。如此,我們都能為自己營造壽而康的優雅晚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