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球與小男孩

郝大鵬

我常去打網球的球場在城郊，每天早晨都會吸引周邊村莊的孩子們來圍觀，他們隔著球場高高的圍欄把小臉緊貼在圍欄的網子上，細嫩的臉蛋兒印上的清晰的菱形花紋，在霞光的映襯下顯得十分可愛。

一只網球從門縫滾了出去，我也跟著追了出去準備俯身撿起它，靠門口最近的小家伙快我一步沖了過來，穩穩地把球攥在手里。這是一個只有四五歲大小的小男孩兒，他穿著一條縮版的迷彩軍褲，一件藍色的毛衣，外面罩著一件網格很大的棉線馬甲，這身打扮，既不搭配也不合體，還有幾分滑稽。小家伙瞪著圓溜溜的小眼睛盯著我手中的網球，顯得既有幾分興奮又有一點貪婪。“蘇蘇（叔叔），責（這）玩意好玩嗎，昨天，我在這里丟了一個，你撿到了嗎？”小家伙把目光從網球移向我的臉，透著不舍和期待，瞬間又變成了渴望。

孩子的眼神充滿著期待，像玉珠般滴落在我的心頭，又瞬間融化在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我來不及推測這個小家伙是經過怎樣的思考，才想出一個如此直率而又讓人輕而易舉就能識破的理由。我一下明白，包括他在內的這些孩子充當我們的觀眾，其實根本就沒關心過我們的比賽，他們關注的僅僅是這個綠色的小球。

看著小家伙天真的樣子，我恍惚之間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想到自己站在商店的柜臺前看著貨架上琳瑯滿目的糖果，久久徘徊又久久不愿離去的歲月，那些糖果也給過我那么多的期待和想象。戳穿他，把球從他手里奪過來，然后告訴他讓他做一個誠實的孩子……把球直接送給他，不和他計較，畢竟他是一個孩子……維護孩子的尊嚴和揭穿他的謊話，就在一念之間。

我俯下身去，蹲在男孩的面前，即使我蹲下去也是高了他一頭，我只好把頭也低下去，這樣讓我們彼此顯得更平等一些。

“我撿到了，但不是這一只，你那只在我兜里呢。”我站起身牽著他細軟的小手走進球場，從球包里取出一對網球，連同球包小心翼翼地遞到男孩手中，告訴他，要保管好自己的東西，以后不準再粗心大意了。

也許，多年以后，那個已經長大的孩子能記起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