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

崔立

多少年沒有見面了。

在縣城的同學聚會上，我又見到了昔日的女同學，曾經(jīng)的夢中情人——丁琪。丁琪還是那一頭飄逸的黑發(fā)，罩在她潔白無瑕的臉上，很美。

午飯是兩桌，男同學一桌，女同學一桌。下午，我們又一起去了歌吧。大家從飯店一路魚貫地往歌吧走。丁琪和另一個叫張麗的女同學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我的步子大，慢慢地，就趕上丁琪。

丁琪轉過頭，看到了我，沒有說話。我想，還是要主動些，我說，你好。我的臉上，微微地綻開些許微笑。丁琪還是沒說話。倒是張麗笑了，說，老同學，什么時候和我們的丁仙子說話這么客氣啦！讀書的時候，正是花仙子流行的年代，丁琪長得漂亮，很自然地被戴上了仙子的名號。

我說，哪有，哪有啊。

歌吧的燈暗，滾動著旋轉的燈影。沙發(fā)椅上，我坐在了張麗的一邊，她另一邊是丁琪。

大屏幕前，有高聲歌唱的男女同學們。也有同學來喊我和張麗、丁琪去唱。我沒去，丁琪也沒去。張麗推了幾次，硬是被一個男同學拉去，來了個男女合唱。在男同學和張麗的合唱中，我轉過頭看了眼丁琪，才發(fā)現(xiàn)丁琪正好在看我。丁琪做賊般地趕緊把頭扭了回去。

停頓了幾秒，我鼓起了勇氣，說，丁琪……我輕輕地喊了三聲，丁琪才把臉轉過來，兩只大大的眼睛看我。我說，丁琪，我能加你的微信嗎？丁琪似乎猶豫了下，說，一定要加嗎？丁琪的話語間帶著頑皮。我心頭一樂，這還是讀書時的丁琪呀。我說，必須，肯定。丁琪說，好，那就加吧。丁琪嫩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她粉色的手機，既優(yōu)雅，又動人。我看著都有些收不回眼睛了。

隔了幾天，上班的間隙，我給丁琪發(fā)了條微信：“在嗎？”丁琪幾乎秒回：“在。”我說：“好懷念以前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丁琪說：“現(xiàn)在不好嗎？”我說：“不好，工作太忙，生活太辛苦。”

我說了現(xiàn)在的辦公環(huán)境，在人人艷羨的公司里，卻忙得不可開交。一大早8點多還在路上，領導的電話就來了，說怎么還沒到。中午本來有2小時的吃飯午休時間，開會開到12點半，匆匆吃完幾口飯，又要奔去開會。晚上，加班是常態(tài)，往往在下班前兩三分鐘，一個電話又過來了，說，上來一下。我緊趕慢趕地跑去領導那里。坐下來，工作一溝通，生生地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

丁琪說，你還好呢。我在商場的那個品牌家具做銷售，也不好干。一天到晚有個幾十批人來看，但多半都不買。今天上午，還來了一對中年男女，腆著個臉，到處在看。女人其實并沒多大的興趣，嘴里還不停地問，這個多少錢啊？那個怎么這么貴啊，不能便宜點嗎？我再三給她解釋，本店的商品一律不還價，門口標識牌上寫明了。還有那個男人，一直沉默著，眼睛卻時不時地朝我身上偷瞄。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像捅破了一張薄薄的窗戶紙。我們太需要向人傾訴和有人傾聽了。我們的故事走向，也有些野蠻生長。

那天下午，我說，丁琪，要不要見個面？丁琪說，好啊。

下班后，我們先到了一個廣場，又去了一家頗有情調(diào)的餐館。我們訂了份情侶套餐。

套餐是我訂的，丁琪沒有異議。暗淡的燈光下，我看著丁琪，丁琪也在看著我。我發(fā)現(xiàn)眼前的丁琪很美，她的眼睛很大，像顆明亮的黑珍珠。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我接起來。是女兒響亮的聲音：“爸爸，你在哪里呀？媽媽說你有事情，你忘記了，你說今晚我只要8點鐘前做完作業(yè)就陪我看電視……”

眼前的丁琪也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放在耳朵邊接聽。

我聽到丁琪的聲音。丁琪說：“好的，兒子，媽媽很快就回來了，你乖啊……”丁琪的眼睛里，帶著一絲慌亂和匆促。

五分鐘后，我們站在了餐館門口。

丁琪看著我，說，你呀，真像那個偷瞄我的中年男人。在我愣神間，丁琪又說，我就是那個喋喋不休的中年女人。丁琪的高跟鞋踩著“咔嚓咔嚓”的腳步聲匆匆離開了。

我站在那里，扭頭看著不遠處的鏡子里，竟是挺著啤酒肚的我，一個一身油膩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