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歷美德”與“悼詞美德”

羅振宇

美國專欄作家戴維·布魯克斯，在《品格之路》一書中提出一對概念：“簡歷美德”和“悼詞美德”。

“簡歷美德”是你在簡歷中列出的那些美德，也就是你能貢獻給就業(yè)市場，有助于你在外部世界功成名就的那些技能。

“悼詞美德”則涉及更深層次的內(nèi)容，是未來人們在你的葬禮上談論的美德。無論你是否和藹、勇敢、誠實，無論你與人相處得是否融洽，“悼詞美德”都存在于你的靈魂深處。

說來也簡單：“簡歷美德”是當我活著的時候，別人會因為什么高看我一眼——無非就是技能、資源、優(yōu)勢，等等；而“悼詞美德”是在我的葬禮上，別人會因為什么贊揚我——這時候，那些競爭性的優(yōu)點全都沒有用了，能留在悼詞中的，只能是對內(nèi)在品格的贊賞，比如勇敢、誠實、忠誠，等等。

我第一次看到這兩個概念的時候，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大腦中發(fā)出“咔嗒”一聲，像被安裝了一個新的開關(guān)。從此，我可以從兩個角度來審視自己手頭的事兒了，還能自由切換角度：既從過程的角度看，也從終局的角度看；既從成功與否的角度看，也從價值大小的角度看。

從此，做事的時候，我真的就在腦子里設立了兩個賬戶：一個是“簡歷賬戶”，一個是“悼詞賬戶”。在“簡歷賬戶”上，我記錄做一件事能給自己帶來什么樣的競爭力；在“悼詞賬戶”上，我記錄做一件事能留給世界什么價值。而我的目標是，做任何一件事，都力求能在這兩個賬戶上各記一筆。比如，做大型活動的時候，我們會跟蹤、拍攝紀錄片。活動本身成不成功是短期的事情，但是做一場活動的方法、經(jīng)驗、教訓，會創(chuàng)造更廣泛的價值。

同理，不斷用這兩個視角進行考量，一家身處競爭中的公司，就可以活得更像一個體面的人了。

當然，用“悼詞美德”這個思路來做事的，也大有人在。

喬布斯成為迪士尼公司的董事后，為了放松限制，向公司員工提出一個問題：“如果錢不成問題的話，你會做什么？”這個問題激發(fā)了公司員工創(chuàng)造新產(chǎn)品和服務的熱情。這個問題非常高明，其道理很簡單：做出一個對的產(chǎn)品，當然能掙到錢，所以錢本來就不成問題。而具體做事的人，總會受到“錢不夠”這個假象的干擾。與其在現(xiàn)實的資源約束中為難，不如干脆設想一個“錢不成問題”的條件，徹底解放做事之人的想象力。這和讓我們這些身處競爭中的人，通過想象自己“葬禮”的情境和“悼詞”的寫法，來擺脫競爭對自我人格的扭曲，是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另一家這么做的公司，是亞馬遜。亞馬遜的創(chuàng)始人貝索斯有一個很奇怪的要求，所有團隊在提交一個項目方案時，先別說打算怎么干，而要先寫兩篇東西：第一，項目成功發(fā)布時的新聞稿；第二，客戶可能提出的問題以及你的回答。通常，大家都是在項目結(jié)束的時候才寫這兩篇東西的，而貝索斯要求提前到項目開始的時候。通過這種逆向工作法，公司便可在前期花時間全面思考產(chǎn)品的各種細節(jié)問題，決定不打造哪些產(chǎn)品，這樣就可以保證公司的資源被用于打造那些可以對客戶和公司產(chǎn)生更大影響的產(chǎn)品。這是不是也像在提前準備自己的“悼詞”？

不僅是公司經(jīng)營，有了“悼詞美德”這個“精神裝置”之后，我發(fā)現(xiàn)很多日常智慧也可以用這個原理來解釋。

比如，有一件東西，你特別想買，但又有點兒舉棋不定，怎么辦？有人提出一個思考方法：閉上眼睛，想象老天爺要送你一個禮物，把這件要買的東西和等價的錢同時放在你面前，規(guī)則是只能挑其中一樣，那么你挑哪一樣？這個情境一出現(xiàn)，就把“占有欲”“吝嗇感”這些干擾性、情緒性因素全部排除在外了，讓你有機會從“終局”上去做比較，到底是要這件東西，還是要這筆錢。嘗試這樣想一想，一團亂麻般的思緒馬上就能被理得清清楚楚。

（摘自《閱讀的方法》）

一個人最少需要一種非功利的愛好。比如愛釣魚，并不是為了解饞；愛書法，并不是為了賣錢；愛跑步，并不是要創(chuàng)世界紀錄；愛跳舞，并不是為了上臺表演……它不僅僅是富裕的精力有所附麗，主要是精神有了種舒展自如的安置和發(fā)揮，感受到人生的美好真諦。

——畢淑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