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吱之
弟弟,我們坐在地下鐵的兩頭,像2019
長長的拖尾,
各自看見空茫的隧道。
“白堊紀(jì)之后是古近紀(jì)”你說,伸出
有腮的手,抓住我干燥的裙擺
適時地禮貌微笑,他們降下垂憐“可愛的孩子”。兒童節(jié)已裁剪得光滑,
一開封,便劃破我掌心。
你也撕碎過一些金色的紙,榮譽或是什么
我曾經(jīng)珍惜的東西,如今已從我腦上
梳下。蜘蛛網(wǎng)一樣的語言,
能掛住的只有日常的問候,其他的——
清晨凝結(jié)的——我記得它們。一些名為野望和愛欲的蟲子會在前夜堵住鼻甲,
氧氣遠比二十萬年前更稀薄。十年前這
抽屜可以輕易拉開而現(xiàn)在鎖扣已然生銹,
哦,藍色的鸚鵡螺號。它還是藍色的么?
我記得你出生那天,母親的臉。很多應(yīng)然都在發(fā)生,唯獨排除母親。
我記得父親,記得燃燒的白馬和陶罐,
一些祖輩的死亡。
醫(yī)院的大堂上猛犸象在踱步,它們攜帶著白色的牙,白色的牙并不屬于
他們?;蛟S是滅絕的恐懼,一顆小行星
還是Y染色體。世界。
嗡嗡有聲。
父親熄滅,然后把剩余的自己按進墻里。
“恭喜!”
高興得太滿,搖晃也成為一種愧疚。
夏日膠粘空氣,倒影都顯得猶豫,于是
太陽很輕,飄了很久。
病床的車輪滾動,卷起又放下過去時與
完成時,規(guī)律的勻速直線運動。溫柔和
急切如打點計時器。
我和母親像新死的幽靈,試圖阻擋
你,穿過我們透明的身體。
我無法責(zé)怪你,無法容納你,你花了上
億年從海洋走到大地,身上帶著陳舊的
咸味和潮濕
原諒我,我是太好的美食家,可以閱讀
每個左旋的貝殼身上的沙礫——
我的弟弟。
你曾用眼淚、親吻、擁抱、哀求,形成水銀,澆筑
我生活的蟻穴。而最終退回到,
父親的偏愛。“姐姐?!薄獪囟扔媻A得太久,冰河世紀(jì),
奶粉和體溫都會熱幾度,但你不再問了,像張開嘴的魚
隔著冰層向上。姜太公已不在,在湖
一樣大的玻璃柜里,你分不清水和
天空的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