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濃，止于淡

弓鴻琪

曾認真問過嗜酒的人，喝酒真的就那么香嗎？他的回答是，其實喝的第一口，也是辣乎乎的。然后，喝著喝著就好了，辣味淺了，慢慢就有了香甜。

就像喜歡吃甜食的人，第一口能甜得從嗓子眼到鼻孔直到肚腹和全身。之后，甜的滋味就慢慢地減弱，沒有那種最初的細膩和回甘。

我們對曾經的人生第一次念念不忘，它們以極其濃烈的方式進入體驗。雖然之后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體味，卻往往少了當初的那份心動和輕盈，多了一些鈍感和木然。可是，每當面對新鮮的東西，面對沒有接觸過的事物，我們依然充滿了濃濃的期待和興奮。

所以，當生活因一成不變的陳舊而生了銹色，我們要學會去嘗試新鮮的東西，喚醒沉睡的心靈，無論是新鮮的一人、一事，還是簡單的一物，都足以治愈。

有一位開電腦維修門市的朋友，曾經和我笑著說起，一個人在幾年前因故要截肢，當時他對疼痛的畏懼，對以后生活的無望，都是難以想象的，簡直就是一輛火車開進了漆黑寒冷的無盡隧道。他用不可思議的口吻說，現在說起來，也就是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當時我望著這位輪椅里的朋友，聽著他仿佛在敘述著另一個人的故事。他作為故事的主人公，肯定在那個隧道里掙扎了很久很久，而掙扎痛苦之后，終于迎來了自立自強、快樂自信的陽光。

那是在我第一次去他門市上修電腦的時候，這位朋友給我扯的閑篇，卻讓我的心一下子濡濕和溫暖起來。

當時我的人生正走在艱難中，為生活的壓抑而自卑，朋友的故事仿佛一束光，照亮了我陷入的生命隧道。

許多時候，我們總是陷入這樣那樣的難堪境地，覺得是生活在放刁在打擊，或許，若干年后，我們回首去看，那樣的打擊，也許正是命運對我們一次又一次熾熱的敲擊、雕磨和錘煉。

某次在山中游玩，遇到一位氣定神閑的銀發老者，在遠眺落日斜斜的余暉，寥廓的暮色如他一生縹緲的往事，那樣的目光和神色注定經歷了豐富的歷程。不知不覺和他閑談間，我問他，生活的智慧，是不是要時刻涵養清靜淡泊？

老者微微一笑，慈祥而威嚴地回答：“人生的美好和意義，就在于經歷和體驗。面對嶄新的生活，不論是痛苦還是幸福，都退半步，自以為高明，那不是生活的全部。生活的全部，就是該經歷的就要勇敢去經歷，去體驗。這不是要占有，要攫取，而是去進取，去拼搏。至于結果是什么，大可不必在意。生命是一次珍貴的單程，正因為珍貴，所以，在經歷的時候就要投入百分百，而在看待結果上，反而要順應天意，百分之六十去看也足夠。六個字，始于濃，止于淡。”

是的，如果哭，請痛哭；如果愛，請深愛；如果干，請大干。當我們把人生的體驗、人生的追求放在始于濃的位置，那么一切皆可迎接，而也只有把追逐的結果放在止于淡的范圍，那么長長短短的人生才能真正做到無悔無憾。

（編輯 兔咪/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