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正氣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家里常有老鼠光顧。
一天晚上,已經關燈睡下了,突然聽到老鼠啃家具的聲音;一開燈,聲音就立馬消失了,好像聲音是光控的。反復幾次,差點讓我懷疑自己是幻聽。我一個個柜子、一個個抽屜巡查,一只灰色的長尾巴的小老鼠不知道從哪里躥了出來,我一腳踏出,想執行不經判決、不許申訴的酷刑,可惜一只腳終究沒有四只腿快,一道灰色的影子一閃而逝,它比靈感、青春、物價跑得還快,比男人的胃、女人的心、發展的機遇、亞當的軟肋、參孫的頭發、羅素的邏輯漏洞、小學課文的中心思想還難抓住,又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我只好打開房門,不再理睬。隨它去吧,只要不在我耳邊聒噪,讓我睡會兒覺。
后來還常常聽到老鼠在天花板上打斗,仿佛在追逐、跳躍、抓撲、撕咬,在躲閃、逃跑、迂回、潛行、偷襲,不像嬉戲打鬧,而像生死決斗,不知道是在爭奪配偶還是劃分領地,有時好像一對一老鼠單挑,有時好像是三三兩兩群斗,有時又像是不斷有老鼠加入、退出、叛變、投敵,陣營突然瓦解又重新聯合的多方混戰,我擔心有一天它們會擠塌天花板。看來,作不速之客已經不能使它們滿足,它們不僅要喧賓、喧主,而且打算反客為主,妄圖騰籠換鳥,意欲鳩占鵲巢。
去買幾塊黏鼠板黏住這些可恨的老鼠吧。
我去雜貨店買了幾塊黏鼠板,兩塊放在臥室門口——不要讓老鼠吵醒一個真睡的人;一塊放到灶臺上——老鼠比蜘蛛網還可惡;還有一塊放在空無一物的壁柜最底下——壁柜就是我自己的內閣。結果還真黏住過幾只,尤其是出差回來,大多都有一只老鼠被黏住,全身沾著膠水,好像它拼命掙扎時流出的汗。也曾黏住過蒼蠅、壁虎,我將壁虎救出來,擦干它身上的膠水,用簸箕端到樓下草叢里放生。
被擒獲的老鼠,我得連著黏鼠板扔到垃圾站,每次都大費周折,耗時不算,還要好好洗手,免得染上鼠疫。
但還有老鼠晚上在天花板上跑動,看來我是被這些耗子耗上了。
就算我買來強力黏鼠板以及加長型的黏鼠板,老鼠還是無法禁絕。
我又買來老鼠籠,漆黑的細鋼絲編織的老鼠籠,密實、牢固、精巧,閃耀出工藝品的光澤,老鼠一進去,只要尾巴、耳朵或者其他任何部位輕輕碰到機關,門就會在零點一秒內咔吧一聲自動關上,縱然它的利齒可以咬穿木板、咬死雞鴨,但是注定無法咬斷鋼絲吧?縱然它會縮骨功也逃不出來。
我想,如果老鼠被關進了老鼠籠,七八天應該都不會死,別的老鼠看到肯定會反躬自省、望而卻步吧?這就是最新式的站籠,這就是最有效的示眾。
在籠子里放上一小塊甜蘋果、一小段肉骨頭,后來蘋果和骨頭上都生出了長長的綠毛,如同還沒有撒上辣椒末的霉豆腐,都沒有逮住一只老鼠。這些老鼠真是老奸巨猾,雖然賊眉鼠眼、獐頭鼠目、鼠目寸光,卻能明察秋毫,就是不入吾彀中。
老鼠藥我不敢用,老鼠死在房里某個找不到的角落,那個味道應該不好聞。
我問鄰居怎么對付老鼠,他們說老鼠可能是通過下水道爬進來的,所以睡前要把下水道擋上,以防它們跑出來。可惜,這些都沒有什么用。
后來,我想,這些老鼠不就是為了吃的嗎?
我把各種它們想吃的都藏起來不就行了嗎?把所有鮮的、干的,有包裝的、沒包裝的都一股腦兒放進冰箱,并且家里的各種垃圾隨時清理,一有垃圾就馬上提到垃圾站,這樣就不會有老鼠覬覦了,它們要去也直接去垃圾站了。
這樣堅持了幾天,真的再沒有老鼠來過的痕跡了,天花板上也沒再有老鼠打架,它們都搬家了吧。
一天,一位在大公司從事管理工作的朋友和我討論如何對付公司蛀蟲,我就向他講起了我捕鼠的故事。
(編輯 兔咪/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