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
與一艘船相遇,像是舊識,只瞥了一眼就滿心歡喜。收錨離岸,痛快地說再見。潮聲,一下一下灌滿了耳朵,溺水的日子不需要清醒,只需要一聲汽笛,故事就有了嶄新的開始。
海面,浪花翻騰成大朵的云彩,海鷗一次次地追逐,熱吻著蔚藍的海水。甲板上,一具傀儡緊挨著兩只垃圾桶,工作、家庭、生活……無數的細線縛住手腳。今日風大,風里有細線繃斷的脆響。
輪船靠岸,僅剩幾只海鷗在甲板上空盤旋。垃圾桶里,扔滿了形形色色的線圈。
黃昏
想把這個黃昏借給你,與你同享此刻的海風、斜陽。
走了很遠的路,只看到海和懸崖。轉過海角,夕陽正枕住幾朵燒紅的云彩在與海做最后的交涉。身后的懸崖,漫坡的忘憂草起伏成金色的浪花。倒退幾步,想拉住你的衣角,同你分享此刻的壯美,但只拉住風,拉住環海公路上生銹的鐵鏈。我們早已走散走遠,但很多瞬間都固執地停留,如同昨天,印刻成一種感覺,摸不到看不見,更不可能在明天撞個滿懷。
一天又用舊了,礁石參差的海灘,遺落了幾聲海鷗的鳴叫,黃昏和潮水反反復復地涌來,撞擊著岸邊。
樂園
夜色是一種掩護。退回島嶼,上山,下山,一個人摸回住處。偶遇一座游樂園,荒草叢生,但燈火極盛。
沒見到游客,也尋不到小孩,旋轉木馬的彩燈不停地閃爍,色彩艷麗的塑料馬匹不停地旋轉。跳樓機很高,迷亂的燈光也很高。幾輛卡丁車湊在一起,不知商量著什么。兒童樂園里,只有音樂在獨自熱鬧。
我站在園外,像看一場荒誕。很多事情都在自欺欺人,很多時候都在自欺欺人。
夜晚
不能安眠,有整夜整夜的海浪聲。
小島太小,人少。風吹得急了,會有石頭從懸崖上一躍而下,濺成一朵浪花。夜里,小島在身下晃成了一艘船,我蜷縮在一張單人床的中央,拼命想抓住點什么。海浪太大,稍不留意可能會把船只擊得粉碎。你在,又能怎樣?不在,又能怎樣?
這個夜晚,我沒有靠山,只能嘗試把自己變成一艘顛簸的小船。
月牙灣
一片海灘,一個海灣,取了一個美麗的名字。
遍地都是圓潤的石子,海一遍遍地把它們推向岸邊,獻寶一般。早晨,霧氣在翠色的山丘上流淌成瀑布,或許有云彩不小心跌落,海灣里的每一小顆月牙都在熟睡。
我坐在清晨的月牙灣,數不清這里的月亮,也不能俯瞰海灣的形狀。天亮了,所看也并非真相。
交鋒
環島,只用了幾十分鐘。烈陽之下,年輕人在海風中踏著單車,女孩的黑發、淺色的長裙都是夏天。
觀景臺上,遠處的渤海和黃海正在交鋒,浪花四濺,誰也不肯退步,一條弧線僵持成一道傷疤,難以愈合。
兩片海,僵持了這么多年,早已沒有了對錯。一些婚姻,打打鬧鬧分不清孰是孰非,但總是劍拔弩張。
金小杰,山東省作協會員,有作品發表于《中國詩歌》《山東文學》《星星》等,曾獲草堂·青年詩人獎、第五屆春泥詩歌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