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演員梁朝偉：回到原點

曉寧

當“社恐”遇上“演員”

“梁朝偉的表演沉穩、細膩、松弛，把多重身份賦予人物的復雜性演繹得深刻有力”，這是本屆金雞獎評委會給梁朝偉的頒獎詞，同樣也是對他整個演藝生涯的高度概括。《花樣年華》中克制的周慕云、《無間道》里悲情的陳永仁……銀幕上的梁朝偉千人千面，其細致入微的“眼技”最是扣人心弦，李安導演曾稱贊道：“他的一個眼神，比很多演員的獨白說得更多。”

走出電影，生活中的梁朝偉卻是個知名“社恐”：遇到粉絲拍照簽名，他一臉拘謹；看電影要買6個位置，生怕被別人打擾；獨自在飯店用餐時，寧愿對著廁所，也不面向其他人。每年冬天梁朝偉都會去日本滑雪，二三十年來卻故意不學一句日語，“因為我不想跟人家講話，當你不會一門語言的時候，頂多一兩句話就講完了。”

“社恐”和“演員”，一個想要藏起來，一個需要站出來，兩個看似矛盾的身份卻在梁朝偉身上達成了巧妙的和諧。好友張叔平認為，“隱藏”其實是梁朝偉的一種修行，在后面看著前面的世界，這也是作為演員所需要的。

“你覺得我這雙眼睛會說話，也許是因為我不善于用語言去表達自己。”小時候的梁朝偉其實◎輯/曉 寧很活潑，直到父親離家而去，因為害怕同學聊到家庭，他開始沉默，逐漸遠離人群，也習慣從旁觀者的角度觀察和感受。天氣、海浪、茶杯的味道、火車經過的聲音……那些微小的差別都在他的眼睛里有了著落。因為老師說看英文電影有助于學習英語，他又養成了每周看電影的習慣，“在電影院的120分鐘里面，我可以暫時離開現實生活，完全沉浸在電影世界里面，這就是電影對于我的意義。”

機緣巧合，20歲時梁朝偉進入T V B藝員訓練班，開始涉足演藝行業。在學習的過程中梁朝偉意外發現，自己可以在角色中盡情宣泄積壓的情緒，“沒人發現，人家以為我在演戲，其實那是我真實的情感”。因為“社恐”所缺失的一角，作為“演員”卻恰好能夠填補，兩者相輔相成，促使梁朝偉在演藝之路上越走越遠。

“想辦法讓你在這一秒鐘內記住我”

敏感、細膩、善于觀察，梁朝偉身上具有演員的特質，但要真正成為一名好演員，僅僅依賴天賦還遠遠不夠。

在訓練班時，他一邊演戲，一邊做兒童節目的主持人，平均每天工作18小時，甚至曾經連續七天沒睡覺。有一次在片場，眼睛因為實在太干，梁朝偉止不住地掉眼淚，以至于整個劇組不得不停工2小時，讓他瞇一會。回顧這段經歷，梁朝偉卻從來不談辛苦，還笑說有兩份薪水，可以養家。

梁朝偉曾在一篇文章中寫道：“從我入行那天起，就有一個強烈的執念伴隨我，就是不管我的角色是什么，戲份有多少，哪怕只給我一秒鐘的鏡頭，我也要想辦法讓你在這一秒鐘內記住我。”

為了更加貼近角色，在正式進組前，梁朝偉至少都要準備三個月。拍《鹿鼎記》之前，他把金庸身的榮譽：國內已實現“三金”滿貫；國際上更是收獲了威尼斯電影節終身成就獎，組委會在頒獎詞中盛贊他“將自己的形象永久地烙印在千變萬化的銀幕文化上”“是一個導演的夢想”。入行40年，人生60載，“影帝”的下一步應該怎么走？

2023年11月4日晚，第36屆中國電影金雞獎獲獎名單即將揭曉。在頒獎典禮前的紅毯上，有一道身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笑容勉強，似乎很緊張，一只手牽著妻子緩步前行，另一只手卻顯得無處安放，走著走著甚至有些順拐——別驚訝，這個略顯拘謹的男人正是梁朝偉。這一夜，梁朝偉無疑是最耀眼的存在，憑借電影《無名》成功斬獲最佳男主角，加之此前三獲金馬、五奪金像，他也正式成為華語影史第一位“三金”影帝。

不久前的2023年9月，梁朝偉才在威尼斯電影節收獲終身成就金獅獎。當時人們都在討論：61歲就拿終身成就獎，梁朝偉還能有突破嗎？不必多說，這次的金雞獎便是最有力的回應。當然，梁朝偉的腳步并不會就此停下，面對演藝生涯的新階段，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走出舒適圈，從原點再起步。

電影《一代宗師》中講到人生有三個階段：“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對此，梁朝偉表原著看了六遍；拍《悲情城市》時，他讀了一尺來高的書；而為了演好《一代宗師》，他更是跟隨葉問弟子梁紹鴻練了三年詠春，每天3小時，期間甚至兩次骨折。在拍攝過程中，梁朝偉也一直不停地推敲劇本，在腦海中反復設計自己的表演，在拍攝《傷城》時他甚至需要借助安眠藥才能入睡。“三年之后又三年”，《無間道》中這句道出陳永仁掙扎狀態的經典臺詞，正出自梁朝偉的揣摩。

“這40年來，對待每一部電影和每一個角色，我都會全力以赴，把努力看成當然，把幸運看成感激。”很多人說，在梁朝偉的身上看不到表演的痕跡，其實他只是早已做足精心準備。正是因為對角色足夠了解，對細節足夠清楚，才能做到“不演而演”。

離開舒適圈，回到原點再來

在成為演員之前，梁朝偉賣過報紙，當過雜工，后來還做過收銀員、會計、電器推銷員。“你應該嘗試很多不一樣的東西，然后找到你自己喜歡的，年輕才有能力去嘗試，才輸得起”，回顧過去，梁朝偉總會用“幸運”來形容，他自己也沒想到，最后會在演員這個崗位上堅持下去。

自1983年從TVB藝員訓練班結業，梁朝偉已經在演藝圈走過了40年，他所付出的努力也換來了等身的榮譽：國內已實現“三金”滿貫；國際上更是收獲了威尼斯電影節終身成就獎，組委會在頒獎詞中盛贊他“將自己的形象永久地烙印在千變萬化的銀幕文化上”“是一個導演的夢想”。入行40年，人生60載，“影帝”的下一步應該怎么走？電影《一代宗師》中講到人生有三個階段：“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對此，梁朝偉表示，三個階段他都已經經歷過了，“但是，這不代表就到了終點。因為我覺得一切都是輪回，你會回到起點再來”。而對于下一階段，他給自己設立的目標是：離開舒適圈。

梁朝偉坦然，過去的工作其實一直停留在舒適圈中，一直和熟悉的導演合作。這一方面是性格使然，害怕在不相熟的人面前表露自己；而另一方面，是不敢冒險，害怕失敗。滿墻的榮譽也是無形的負擔，梁朝偉會將獎牌都收起來，不讓自己看到。

已經積累了40年的經驗，還怕什么呢？他反問自己，決心將榮譽的“包袱”丟掉。

于是，他逐漸開始改變，與程耳、翁子光等新導演合作，也開始直面心結，嘗試扮演父親的角色。好友莊文強也忍不住感慨梁朝偉的變化之大。兩人合作過6次，前5次殺青時，他都是悄悄離開劇組，但最近一次卻特意留下來與大家簽名，甚至還主動拉著莊文強合影。

“演員應該像第一天演戲，成熟后回到原點，積累經驗知識后，還是從原點再起步，一直循環。”從業40年，梁朝偉似乎又找到了第一次演戲時那種“輸得起”的感覺。

資料來源：澎湃新聞、《人物》《北京青年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