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何朝宗觀音瓷塑的藝術特色與文化內涵

摘要佛教源自古印度，在中國流傳盛行后逐漸開啟了世俗化歷程，而觀音菩薩造像則是被廣大群眾接受且信奉的佛教形象，屬于佛教傳承的載體之一。民間對觀音的仰慕以及依賴相較于佛教其他神靈更強，觀音以拯救勞苦眾生、慈悲為懷為己任，所以民間稱之為“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在老百姓心里觀音具備憐憫心理，普度眾生，具備通天法力，能夠解救處于危難與水火之中的百姓，故而民間藝術作品以及神話傳說里時常有觀音菩薩形象出現，藝術家們通過雕刻、繪畫等獨特的藝術方式，借助國畫、瓷畫、石窟等來展現觀音菩薩的形象，進一步傳承佛教文化。

關鍵詞何朝宗；觀音瓷塑；佛教文化；觀音文化

佛教文化在中國的流傳已有超過千年歷史，從印度傳入我國后受到公眾的信奉追捧，然而外來文化始終和中國本土文化存在區別，印度佛教繁雜精深的語言對處于社會底層水深火熱中的民眾而言無明顯用處，他們需要一個與佛教意識契合的神明形象來獲得精神的慰籍。不管何種形式的文化，若要在中國的傳統文化土壤里扎根，都應做到文化本土化，故而印度佛教慢慢開啟了中國化的歷程，且逐漸具備豐富的民族化特色，基于該歷史背景塑造出的“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摩訶薩”的佛教神明形象獲得了百姓的崇拜與供奉。諸多藝術家通過獨特的形式來進行藝術創作，表達心中的觀音信仰，明朝何朝宗是以瓷雕為主的造型藝術家，他將中國的石刻、木雕、泥塑等和瓷雕融合，通過接、塑、捏、鏤、修、貼等一系列技法進行了獨具特色的“何派”瓷雕藝術作品打造。何朝宗存世的作品較少，據不完全統計，國內除故宮博物院、陜西歷史博物館及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見圖1）、福州市博物館等館藏與個人私藏作品外，大多數均流落至國外，本文將對明朝何朝宗觀音瓷塑的藝術特色與文化內涵展開簡要論述。

1觀音文化與佛教文化的關聯性

佛教與基督教、伊斯蘭教并稱為全球三大宗教，公元前6世紀到前5世紀，釋迦牟尼在古印度創建佛教，后在亞洲及全球各地廣泛傳播，對許多國家的文化生活以及社會政治等帶來了極大影響。佛教在中國通過漫長歲月的傳播，不但取得了令人滿意的中國本土化效果，還形成了內涵豐富的中國佛教文化，為國人文學藝術、宗教信仰、禮儀習俗等帶來了深遠影響，對于佛教文化的內涵作如下闡述：第一，佛教倫理，我國佛教對道德實踐相當關注，故而制定了大量倫理準則，包括包容尊重、眾生平等、莊嚴國土、不偷盜、不邪淫、同體大悲、利樂有情等，對當代社會進行人際關系調整、人心凈化、保障社會和諧有一定的參考意義；第二，佛教文學，佛教在中國的發展以及本土化進程個中國的小說、詩歌、散文、民間文學等藝術技巧、體裁形式均帶來了極大影響，佛教的變文、俗講助推了寶卷、平話、鼓詞、彈詞等說唱文學的出現，佛教讓中國的語言體系更加豐富；第三，佛教藝術，佛教在多類藝術領域中均有所體現，其中雕塑領域如佛教金鏤、石刻、澆鑄、漆塑、木雕等，建筑領域如各地佛教寺院里閣、塔、幢、殿等，藝術領域中助力了佛教音樂的出現，如隋唐燕樂。

佛教文化在漫長的歲月沉淀以及積累過程中在民眾思想深處根植，影響了民眾的生活方式，一系列民間佛教文化活動如誦經、供奉等也相當盛行。觀音菩薩屬于我國佛教文化里名號響亮且得到公眾追崇的文化形象，觀音（觀世音）起先是大乘教里出現的印度男菩薩，我國魏晉南北朝時期進行觀音造像時均通過偉丈夫的形象呈現于公眾視野中，在佛教文化中國化的進程中，唐宋時期以后的觀音則呈現出嫵媚、溫柔的女菩薩形象，這在宋末元初女畫家管道升的作品《觀世音菩薩傳略》里有直觀體現，觀音女性化以及中國化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此時觀音已徹底轉化為我國佛教中廣受歡迎的大眾信仰。四大菩薩道場在我國佛教文化中受到關注與重視，根據這一說法得出觀音道場的位置在現今的舟山普陀山。在民間故事里，唐大中年間（847～859年）日本僧慧鍔于五臺山請觀音菩薩像回國，但海船行駛至蓮花洋因阻無法前行，慧鍔覺得這是觀音不愿意去日本，所以留居普陀山，并且在歲月的變遷中收藏了大量書畫詩文，建造了很多寺院庵堂，供奉了雕刻塑像，香會習俗代代流傳，形成了觀音菩薩道場，觀音文化也逐漸流傳至今。

觀音文化是我國的優秀傳統文化遺產，是對群眾現實追求、生活愿望、社會理想的一種反映，佛教多通過造像進行教化，不同類別的觀音造像與公眾的信仰需求相符，是與時代特征契合的藝術作品。

2何朝宗瓷塑觀音作品的藝術獨特性

2.1何朝宗對造像功德的認識與追求

信奉佛教的人認為佛像屬于法器之身，可讓眾生見相而生信，因信而入解脫門，《佛說大乘造像功德經》記載：若有眾生宿造惡業，當受種種諸苦惱事……造佛形像，如是苦報皆悉不受”，正是受到對造像功德理解的影響，佛教信徒把佛像塑造看成修行以及禮敬佛陀，認為可通過造像這種內含虔誠、敬畏心理的行為來進行善業、積累功德。相較于金、銀、銅等一系列材質，陶瓷質優價廉，以陶瓷為造像材料的佛像即便是普通民眾也具備供奉的經濟能力，故而更易得到信眾的接受。

何朝宗是明朝德化瓷雕大師，有“瓷圣”之稱，他善于學習與傳承古代宗教藝術的表現形式，將木雕、泥塑、石刻等技法融入自己的藝術作品里，展現出了非凡的藝術才能，后利用定居地的陶瓷盛行優勢，擅用德化本地的白瓷進行瓷觀音制作，在當時則價高難得，故而有“何來觀音”的美稱。《晉江縣志》記載：“有何朝宗者，善制陶像，人爭寶之”，何朝宗深受百姓愛戴，因不愿同流合污而被貶，他高風亮節的品行與禪宗文化“覺悟人生、奉獻人生”的傳統契合，而禪宗在佛教和莊子、老子的思想融合下形成的佛教中國化產物，故而從側面展現出了何朝宗的“佛教文化觀”。

2.2藝術獨特性

（1）材質美

德化白瓷因潔白的材質而受到中國人的青睞，西方人也極力稱贊。德化瓷里存在一類白瓷，白里泛黃或紅，被稱作豬油白，而何朝宗所制作的作品主要用到了這種材質，也正是這一豬油白的陶瓷讓“何氏觀音”蘊含了獨特的美感。白瓷溫潤的色調增進了觀音和老百姓的親近感，好似遠離塵囂的女神進入世俗生活，使信徒對觀音的追崇增強，這在何朝宗的作品《渡海觀音》中得到體現，觀音好似踏浪而來，護佑萬民。

（2）造型美

“何氏觀音”的造型美具體體現在觀音身軀的曲線美、服飾的線條美與造型的豐富性等方面，結合觀音法力無邊的佛法、大慈大悲的佛性和服飾衣冠的特征來進行形態各異、造型迥異的形象塑造，如故宮博物院收藏的何朝宗瓷塑作品《渡海觀音》（見圖2），有人將其稱作梅瓶式身材，《飲流齋說瓷》里提到：“梅瓶口細而頸短，肩極寬博……故名梅瓶”，《渡海觀音》整體形象和梅瓶頗似，造型設計展現出的體態美更具雍容、優雅的神韻，五官講究柔和平衡，呈現出整體的一致性，身姿優美、體態自然、腿部曲線婀娜、腳趾圓潤整潔、身形比例勻稱，透露出明代仕女的清秀面龐，完美地呈現出一個中國傳統的端莊女性形象，頭發挽著唐宋繪畫中的多邊發髻，發髻上則裝點著明代出土文物中常見的發簪式樣，像是佩戴如意形的簪或釵。在瓷塑作品《渡海觀音》中，何朝宗還將中國畫里線的表現方法進行應用，通過或粗或細的線條讓衣紋看上去好似毛筆描畫，將衣服質地刻畫得靈活自然，人體身段與動態在衣紋的烘托下更具精神氣質，讓觀音充滿生命活力。

3瓷塑作品《渡海觀音》中的觀音文化

3.1解救海難

瓷塑作品《渡海觀音》對觀音腳踏浪花的形象進行了描繪，而觀音踏浪的造型還需要從古印度時期說起，觀音起初的信仰為救人于海難，救苦、救難屬于這一信仰的擴充，該信仰主要是從印度南濱的觀音道場得來，觀音充當著解救“羅剎鬼難”的角色，使航海者可以安全回家。當觀音信仰中國化后，因觀音道場位于舟山普陀山，此處受到地理位置影響，具備獨特的海島環境，舟山民眾雖然得到大海的惠賜，然而也飽受海難折磨，他們期望一個神明可護佑安全，剛好觀音與這一夙愿相符合。除了舟山地區，觀音對德化也影響深遠，德化在我國福建省，福建臨海，洶涌的大海里蘊含本地人賴以生存的資源，然而民眾卻又懼怕大海，海難時常將人的生命奪去，觀音剛好慈悲為懷，因此也得到了福建民眾的敬畏與信仰。

3.2儒道思想

在何朝宗觀音瓷塑作品里觀音造型呈現出多變的特征，包括持如意、送子、持書卷、持魚籃等，此類造型里包含儒、道思想。道教是我國本土的宗教，在民間同樣得到了大力推廣，道教多通過改造各類神靈信仰并以或隱或顯等形式納進宗教體系中，展現出不一樣的神靈崇拜現象，充滿了濃厚的世俗趣味。通過古典小說《西游記》能夠得知，在道教中觀音屬于天界玉皇大帝手下的一名成員，在小說中觀音助力了唐僧師徒取經。在民間觀音品行被世俗化，心境上是和普通人沒有區別的，卻具備神通廣大的本領，儒道思想與觀音瓷塑的融合剛好是觀音信仰得到流行的核心要素，如浙江省湖州市博物館收藏的何朝宗《魚籃觀音像》，從外形上看展現的是手提魚籃的民間少婦形象，與民間普通人的形象貼合，然而卻能夠點化眾生。

3.3妙善公主

觀音女性形象是其受到歡迎的關鍵要素之一，觀音性別的轉變是中國化歷程里較為成功的一面，女性相較于男性更感性，同時更便于親近。觀音形象轉變中將印度宗教里觀音的“蓮花童子”“不旬太子”身世拋棄，而是改成了妙善公主由于虔誠與孝道救父變成千手、千眼之圣體的故事。《香山大悲菩薩傳》里提及整個故事大梗，以前有個國王對她的三女兒妙善疼愛有加，一心想為女兒找尋一門好親事，不過公主無心婚姻，立志向佛，國王大怒，燒毀佛寺，迫害僧眾，并由此患上重病，須有少女獻上手、眼才能得到救治，公主聽聞后獻上自己的手與眼救下父親，自己也得道成佛，展現出千手、千眼法相，這是對妙善公主斷雙手、抉雙眼救父的彌補，后妙善公主的故事在江浙地帶廣泛流傳，也賦予了千手、千眼觀音菩薩孝道、慈悲的觀音信仰。

4結論

佛教和陶瓷文化彼此影響，具體表現在文化、教義、裝飾、造型的互融上，佛教屬于意識形態，依靠陶瓷而使佛教文化得到傳承，使人們的物質生活更加豐富。有“瓷圣”之稱的明朝瓷塑大師何朝宗一生所創作的雕塑作品傳世并不是非常多，然而件件均是藝術領域的頂級佳作，尤其是在觀音造像方面，其獨樹一幟的高超技藝開啟了古代瓷塑藝術的開端，實現了傳統文化以及觀音文化的傳承，更利于觀音信仰的塑造，在人類文明史以及世界文化史中留下了厚重的一筆，其藝術表現形式值得傳承者學習。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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