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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寫作表演者的最后愛情

2024-02-11 23:30:45王威廉
科幻立方 2024年1期
關鍵詞:愛情

王威廉

他是個異類。他原本也跟大多數人一樣 , 在人工智能控制的系統里面做一些維護性的工作 , 但是一場疾病讓他被開除了。他待在家中 , 百無聊賴 , 一次偶然的機會 , 他讀到了文學作品 , 一種已經消亡于歷史中的東西。他越讀越上癮 , 甚至產生了寫作的沖動。他的行為被系統檢測到了 , 因此他收到了一份新工作的繳約函:去博物館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展示中心表演寫作。

麥苗 , 他的原始情感聯系人 , 知道他得到了表演寫作的工作 , 已不再有先前的驚訝。她笑了 , 是擠出的苦笑。她一定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當成“客體”看待 , 嘴唇上精心涂抹的口紅有一半不見了 , 像是被狗舔過的草毒冰激凌。她又去放縱了。他暗暗笑了 ,這個比喻也許可以用在即將開始的寫作中。

他剛剛接受這份工作 , 就已經躍躍欲試了 , 開始想著怎么去描述周圍的事物 , 包括那些傷害他的事物。古怪的比喻不僅是引人發笑的觸媒 , 更是掩飾和化解尷尬的自我防線。他從未對工作有這樣的興趣 , 所以他想 , 他得到的根本不是一份工作 , 而是一種方式 , 一種和世界打交道的全新方式。

麥苗不想再對他的新工作說些什么。盡管他早已不抱希望 , 但依然感到懊惱。畢竟這里是他的家 , 而家 , 在他看來 , 應當是一個充滿理解的地方。如果他們只是被迫生活在一起 , 那他們的生活就毫無意義。

他走到客廳窗前 , 這里懸掛著一面白色的紗簾 , 許久都沒拉開了 , 像是一面宣告投降的白旗 , 在故意遮蔽外面的敵意。他忽然感到喘不過氣來 , 伸手一把拉開紗簾 , 又推開了窗戶 , 把腦袋探出窗外。街上除了疾駛而過的自動行駛車輛 , 看不到一個人影。在街道的遠方 , 在密密麻麻的高樓上方 , 天空像關閉的老式電腦屏幕一樣 , 呈現出一派死灰色。

天空沒有云彩 , 夕陽似有若無 , 是一團橘黃色的絮狀物。

天空沒有任何鳥的蹤影 , 大部分動物早已絕跡。

天空中也不再有飛機,系統早已啟動了天空管制,不允許任何飛行器上天。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這是一座什么樣的城市?除了通過虛擬影像看到城市的全貌,他的雙腳從沒走出城市的邊界。他居然沒有走出去的沖動。但是,“我究竟是誰”“我是否真的存在”“作為一個人的意義何在”……這些問題持續折磨著他,他無法擺脫深淵般的迷慣和痛苦。但他清楚,如果把這種痛苦告訴系統,他會被迅速送進那個機構接受治療。

“你怎么了?對新工作不滿意嗎?”

身后傳來了麥苗的聲音,她終于覺察出了他的情緒。他轉頭,看到她像狐貍一樣的眼睛望著他,審視他。

“都是你執意要去的。”她的臉上又露出了一絲嘲笑,但毫無疑問,她的嘲笑中還是透著關切。

正是那微弱的關切,讓他的心頭浮現出了往昔的柔情。

她孩子氣的笑容,曾經激起他最真摯的情感,他回報給她的,是生命的信仰。這么說也許有些夸大其詞,但當時,他就是那樣認為的,他感到自己終于找到了活著的價值。多少年來,在系統針對人類記憶的全面灌輸下,他自以為對這個世界所知甚多,即便對于愛情,他也從生物學、社會學、心理學乃至歷史學等各方面有了通透的了解,知道那是人類曾經最著迷的激情,是人類生活的中心之一。而今天,愛情變成了少數人才會遇到的小概率事件,因此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和愛情扯上什么關系。

那天,在學校的畢業典禮上,麥苗這個孩子氣的、慌里慌張的女孩,不小心把冰激凌碰在他身上,他看到她狐貍樣的眼睛望著他嫵媚地笑了,瞬時感到她的目光如光纖直抵他的心底,將愛情的神秘軟件安裝在了那里。

從那個瞬間起,一切都發生了根本的改變。

按照系統給出的標準定義:“愛情是一種文化生物學現象,是以性沖動和性快感為基礎建構起來的文化心理觀念。”這個定義令人費解。它雖然沒有徹底否認愛情,卻在強調愛情的虛假性,言下之意似乎在說,如果性的滿足實現了、文化條件改變了,愛情也就不復存在了。如今,文化條件毋庸置疑地改變了,按照這個邏輯,愛情理所當然就不存在了。

真是這樣嗎?

他曾以為,真是這樣。

但他何等不幸,竟然遇到了這種小概率事件,被這種“文化生物學現象”給俘獲了。被俘獲之后,生物也好,文化也好,心理的建構也好,任何概念都變得無比陌生,與己無關。他只覺得幸福,自己卻又無法定義這種幸福。

不過,最神奇的還不是他被俘獲,而是麥苗也被俘獲了,他們兩個人同時被一種說不清的“文化生物學現象”給俘獲了。麥苗后來對他說,她也是被他的眼神給打動的。她說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種充滿幻想色彩的魔力,和她平時見到的其他人完全不同。

他暗暗思忖,也許是因為他是個憂郁的人,平日里思慮過多。青春期的時候,他幻想自己是再次征服火星的英雄,卻因此被送去那個機構。在那里他被催眠,他不知道他們對他做了什么,在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處于一種近似平靜的狀態。之所以說“近似”,是因為他不敢睡得太沉,否則就會出現可怕的夢境。

他夢見過怪獸,但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夢見自己住在火星上,沙塵暴掀翻了基地的屋頂,他在黑暗而粗礪的風沙中窒息而死,就像他的父親一樣。因此,他從不提及他的父親,關于他的父親,他基本上一無所知。他的母親不說,他也不問。于是,他便經常忘記自己也是有父親的人。

但噩夢讓他明白,他什么也沒有忘記,都在某個地方沉積著。

半夜驚醒后,他感到四周寂靜得可怕。太安靜了,也太寂寞了。他很想知道古人詩詞里的風聲和雨聲是怎么回事。系統控制了大氣層,控制了氣候,每天都是溫暖無風的晴天。太完美了,生活反而丟掉了太多的樂趣。他開始懷念刮風下雨的古代,好像自己在古代生活過似的。

他眼中的幻想色彩就是這么來的嗎?來自睡不著時的胡思亂想?來自對古人的懷想?他無法確知。

不管怎么說,他和麥苗能夠兩情相悅,是小概率中的小概率。如果某個人的感情單方面投射到他人身上而得不到回應,以前叫作“單相思”,如今則會被視為一種精神官能癥,可以在精神狀況機構得到治愈。如果雙方都被俘獲了,情況則有所不同。既然“愛情”這個古老的概念并未被徹底否定,那么它就還有微弱的存在權利,只不過沒有婚姻這回事了。也就是說,那種兩個主體之間的愛情失去了賴以生根發芽的社會土壤,不再受法律保護。而且由于陷入愛情的人越來越少,系統都不再處理這類事務,任其自生自滅,直至消亡。

他們是社區里僅有的情侶。他們比別人過得艱難太多,而這種艱難又是不被理解的。要不是他們共同承擔著這種艱難,他們早就各奔東西了。他們像是自覺羞恥的邊緣人,彼此取暖,苦苦支撐。落芙,他們的孩子,作為他們堅持的結晶,本來是可以拯救他們的,卻沒想到她是有缺陷的,這更讓他們的生活雪上加霜。人們議論紛紛:有性生殖看來還是一種落后的乃至野蠻的繁殖方式。

沒錯,系統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后,DNA(脫氧核糖核酸)搭配繁殖技術完全成熟了。那些胚胎由人造子宮生成嬰孩后,都是由系統集中撫養長大。在那些孩子心中,系統是他們真正的母親。在這種情況下,可以說,愛情的意義被釜底抽薪了。沒有了生物基礎的愛情就像偉大的廢墟一般,大部分人只是憑吊一番,只有極少數人才會甘心繼續生活其中。

他擺脫思緒,望著麥苗,仔細看她那張臉,依然帶著孩子氣。這時,麥苗對他微笑了一下,不帶嘲諷,他心里立刻生出親密的溫暖。

“你還會關心我滿不滿意這份工作嗎?你不是當一個笑話來看的嘛。”他說話的口氣緩和了,這種反問表面上是抱怨,可也是哀怨,是尋求和解的觸須。“我是看到一個笑話變成了現實,所以越來越不好笑了。”她臉上的微笑消失了,看來她并沒有試著去理解他。

“你現在的嘴巴才是一個笑話。”他看著她凌亂的口紅,忍不住說。

他想起了法國作家福樓拜寫的小說《包法利夫人》。他已經將各種文學經典接入記憶單元進行了快速了解。包法利夫人是個被情欲沖昏了頭腦的女人,可如今,人人都是包法利夫人。系統不僅負責滿足情欲,而且還在開發情欲方面不遺余力。系統對他們的溺愛遠勝過母親,因為系統幾乎沒有禁忌。

麥苗趕忙啟動全息鏡面,她看到了自己只剩下一半的口紅,竟然咯咯咯笑了起來:“這種口紅很好吃的,含有荷爾蒙。”

“你越來越和他們一樣了。”

“如果真能一樣就好了。”

麥苗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進浴室,電子屏蔽門隨即關閉。他知道,現在就算他再怎么大喊大叫,她也聽不見了。

她不想就這個話題和他進一步對話。

看來,她的的確確想和他們一樣。

她在努力和他們一樣。

她會為此感到羞恥嗎?

當然不會。

不再有人會為自己的本能和欲望感到羞恥。

而他感到了一種孤獨的絕望。為什么他還會有愛情的需求?他能擺脫這種特殊的需求嗎?他為什么不能努力和他們一樣?

他曾經的那些同事,都沒有這種特殊的需求。他們乖乖服從系統的指令,身體的每個機能都被照顧得很好。尤其在性的方面,他們在機器的輔助下一起游戲,花樣百出。他很少參與這類游戲,僅有的幾次讓他覺得尷尬和不適,因而他在過去的同事中間簡直是個異類。他知道,在愛情的歷史中,還有一些性少數群體,在很長一段時期內都被歧視。今天,戀愛者都屈指可數,性少數群體應該絕跡了吧?不過,現在的他和曾經的性少數群體在處境上有些類似,都不得不面對各種嘲笑和歧視。比如那些曾經的同事總是挖苦他“你是返祖了嗎”,打探他的夫妻生活 “你不膩嗎”,嘲笑他對麥苗抑制不住的關心“她真有那么好嗎”……如果不是失業,他依舊生活在那樣的環境當中。

他應該感謝那場害他失業的疾病嗎?

一個瘋狂卻率性的想法。

麥苗有其他的性伴侶。在這個時代這本是毫不稀奇的事,但他對這件事總像古人一樣耿耿于懷。他知道,這是歷史遺存下來的有關愛情的魔咒,他中了這個魔咒,程度比麥苗都深。他為了讓麥苗體會這種心情,也曾和許多女性一起尋歡作樂,但他發現麥苗對此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至少她看上去如此。在他的追問下,她含糊其詞,因而他還是無法確知她的真實感受。麥苗和其他人一樣,覺得她和他才是這個社會最奇怪、最另類的兩個人,如果能順從大多數人的生活方式,反而是一種解脫。她的所作所為,其實是在嘗試擺脫他,也是擺脫她自己的尷尬處境,只是尚未成功。

他只能繼續嘗試,和更多的人一起尋歡作樂,可結果似乎沒什么不同:雖然得到了更多的身體歡愉,但那些歡愉消散得非常快,因而那些伙伴無法給他長久的吸引力。他總是記不清她們的臉,他內心的需要隨著身體的興奮在高潮之后歸于平淡。這種平淡其實并不平靜,而是另一種暗潮洶涌,像是旋渦一般,在反復積累之后產生了負面情緒,讓他陷入虛無當中。虛無的深淵,帶來一種摧毀根基似的恐懼。尋歡作樂的愉悅遠遠不能抵消這種恐懼,因此,他徹底終止了嘗試。

其他人為什么不怕虛無?因為其他人感受不到虛無嗎?還是虛無根本就是虛無,是他想象出來的?但是,他覺得麥苗是能感受到虛無的恐懼的,因而她才沒有離開他,才和他一起忍受。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解釋。難道虛無是愛情的副產品,就像陽光下不可避免有陰影一般?如果真是如此,他也想和其他人一樣,待在陰涼的房間里,沒有溫暖的陽光,卻也沒有惱人的陰影。

阿名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他曾吞吞吐吐向阿名打探道:“你會感到空虛嗎?”

“什么?”

“空虛,”他搜刮著詞語,“或者說,虛無,不存在,零。”

阿名驚淀地看著他,連光溜溜的頭皮都皺了起來。阿名的怪癬是喜歡剃干凈身上的所有毛發,他覺得這樣才更像高級的 "人類”,而不是動物。

"王,你真是個與眾不同的人。”

“你在諷刺我。”他在阿名的眼珠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別人眼里,他是不是應該被送去機構治療?

“諷刺是什么意思?”阿名笑了,剛剛矯正過的一口牙齒無比整潔,“我好像不大能理解這個詞。”

很多詞語都消失了,因為相應的微妙情感消失了。只有他像古人一般,還使用著那些消失的詞語。

“可以理解為玩笑吧。”他只能這么說。

“好吧,”阿名勉強笑了下,“是我不能理解這個玩笑。”

他沒有從阿名那得到答案,反倒是阿名躲避了他一些時日,像是避免再聊起這個話題。他感到苦惱,只是問一個問題而已,怎么會有這么強烈的反彈?人們對阿名光溜溜的身體怪癖是寬容的,可對于他這個無根據的追問是緊張的,是不寬容的。

因此,他不敢直接問麥苗會不會感到空虛。他暗中觀察麥苗,想從一些生活細節里找尋蛛絲馬跡。他發現,麥苗盡管一直想融入所有人的歡樂當中,不過她還是跟其他人不一樣:不管多晚,她每天都會回家。即使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做愛,也不同床共枕,她還是會在睡覺前用系統云端和他說聲“晚安”。這僅僅是生活習慣使然嗎?他捫心自問。麥苗的這種生活習慣已經成了他不可或缺的精神需求。他忽然意識到,這聲“晚安”不僅是他們殘存感情的慣性延續,也是麥苗在用一個她自己尚不了解的暗語告訴他:“親愛的,我很虛無,我需要你。”是的,她很虛無,她和他一樣虛無,她和他一樣懼怕虛無,她和他一樣幾乎對空虛一無所知,她和他一樣需要彼此。

麥苗洗完澡,從浴室出來,頭發濕漉漉地垂在潔白的肩膀上,可她卻啟動了自身的安全模式,這讓她的面部被一片粉色(她選擇了她喜歡的顏色)的光團包圍——他還是沒法和她溝通。他攔在她面前,用電子云屏幕打出一行字:“我們聊聊天吧。”

“現在不想聊。”

“為什么?”

“我和你一聊天,就忍不住想吵架。”

“我不想和你吵架。”

“我也是,但是實在沒辦法,過幾天再聊吧。”

“好,你想的時候找我。”

好多天過去了,麥苗都沒有和他說話,除了那聲“晚安”。她回到家,就待在自己的安全模式里,實在有事,就通過手勢和屏幕告訴他。他深感壓抑,覺得她類似于電腦的一個全息程序。她真的存在嗎?難道她不是一個幻覺?他憤憤想:與其這樣,還不如買一個機器人舞娘回家,然后設置成奴仆的性格,任他擺布。

但也只是這么想想罷了,他對控制別人沒有任何興趣,更何況控制一個機器人。

十天后,麥苗的全息屏對他顯示出一行字:“準備好了嗎?你必須微笑,我們才能聊天。”

他看到后,平復著心情,醞釀了兩秒鐘,露出一個笑容。

圍繞著麥苗腦袋的光團消失了,他看到了她的微笑,以及狐貍般的眼睛。她依然是無可替代的,盡管他無法向別人說明,這種不可替代究竟是什么。這是個恃論,如果能說得清,那一定是可以替代的吧。

“我們現在說幾句話都需要這么漫長的等待了。”他說,保持著微笑。

“因為我不想再吵架了,我想像其他人那樣,天天快快樂樂的,沒有煩惱。”

“如果我們能對彼此多些了解,肯定就不會吵了。而且,我們會比他們過得幸福。”他說完,自己都覺得毫無把握。

“幸福,聽起來很好,那你想說些什么呢?”她好奇地打量著他,仿佛他是一個遠道而來的魔術師,口袋里藏著幸福的秘方。

“我想說些尖銳的東西,我們逃避的東西,”他看著她的眼睛,“可以嗎?”

“你說吧。”她的眼神想要躲避他的審視,卻無處可逃,變得有些游離。

“那我就說了。”他感到許多情緒在胸間沸騰,反而不知從何開始,這感受讓他有些自我厭棄,于是他說,“你一直覺得我是個怪人,而現在,你更是覺得我是個廢人。”

他冷靜地說出了平時不敢說的話,期待著能刺破橫隔在他們之間的膿包。

“我可從沒這么說過。”麥苗的面部肌肉變得有些僵硬,看上去像一個尚未完成的石雕。顯然,他的話超出了她的預期,壓垮了她的防線。

“我沒說你說過,我是說‘你覺得,”他不依不饒,“告訴我你心里的真實想法吧。”

“好吧,好吧,如果你非要咬文嚼字的話,我有時是這么覺得的,但不是‘一直,是‘有時!”

她的情緒已經激動了。她端起水杯,一飲而盡。

“不管是‘一直,還是‘有時,總歸還是怪人和廢物。”他低下頭去,嘆了口氣。他刺破膿包的方式太過用力 , 反作用力讓他也感到了刺痛。

他們的聊天剛剛開場就有了爭吵的氛圍,當然,沒人喜歡這樣直接而殘酷的交流方式,但他深知他們的生活早已千瘡百孔,就像被狗舔過的草莓冰激凌那樣,所有輕風細雨的修補都是徒勞,要不是為了落芙,他們應該早就分道揚鑣了。可他細想起來,發現這其實是件非常吊詭的事情。因為落芙現在并沒有和他們生活在一起,而是被機構收養了,和有著各種缺陷的可憐的孩子們待在一起。他和她分不分開、在不在一起生活,對落芙幾乎沒有影響。那么,他們為何還要廝守在一起呢?真的是為了分擔生活的艱難嗎?那為什么還要互相傷害呢?這是古老愛情所包含的某種詛咒嗎?愛情有慣性嗎?就像彌留之際的掙扎?

“對不起,”麥苗看到他這副樣子,以為他生氣了,語氣緩和了下來,“我有時覺得你是廢物,但同時,我也覺得我是個廢物。我們是兩個廢物,被莫名其妙的感情困在這里,哪里也去不了。”

麥苗這樣說,他才意識到他自己是狹隘的,他沒想到她也會有跟自己一樣的自我厭棄感,他總以為她在努力融入他們的生活,想把這一切痛苦的罪責都推給他一個人去承擔。他錯了,她不是那樣的人。

“我可以這樣說自己,但你不能。我不能接受你那樣說自己。”他牽住她的雙手說,“如果我們能穿越時空,回到古代,我們會是最幸福的人,周圍的親人和朋友都會祝福我們。”他想起了那些愛情小說中的浪漫場景。

“可惜,我們不能回到過去,”她無奈地笑笑,“因為時間是不可能逆轉的。我相信,就算人類的科技再發展數億年,也不可能做到幻想中的時間旅行。”

“為什么呢?你為什么對這件事這么悲觀?”

“因為時間是人類的發明,而宇宙是沒有時間的。”她瑟縮了一下,仿佛被宇宙的荒寒所驚嚇,補充道,“宇宙不需要時間,所謂的宇宙毀滅,也只是人類的一種想象。宇宙就是以某種方式,呈現出某種狀態,不會有結束的那一天。”

他們剛開始戀愛的時候,都會把頭腦中各種荒誕不經的想法告訴對方,那些想法和系統給定的概念之間完全不同。他們分享著彼此的獨特,時而輕聲細語,時而哈哈大笑。那是他們的好時光。

麥苗現在這樣和他談論宇宙和時間,回憶紛杏而來,他不禁想到,如果時間真是人類的發明,那真是最無情的發明,它總在無休止地改變我們的一切。

“你的這個假設,可以交給未來的科學家去證明,也許你是對的。”他盡力讓自己放松,開玩笑說,“這個假設可以命名為‘麥苗大定理。”

“你覺得呢?”麥苗看著他。

“什么意思?”

“我的假設,你怎么看?認同嗎?”

“說實話,我不知道宇宙有沒有時間,宇宙是那樣的無邊無際、無始無終。物理學的宇宙模型里邊倒是有一些關于時間的定義,這些時間確實如你所說,是人類的發明。但是,我知道對人來說,也就是對有意識的生命來說,時間是確鑿無疑的,每天都在把我們和昨天隔開,而那些回不去的昨天卻在持續的積累中改變了我們的今天。你想想我們的過去,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們擁有的勇氣不亞于一名火星探險家,可我們現在就像是受驚的兔子。”

“不是受驚的兔子,是受自己外殼壓迫的烏龜。”麥苗說。

“烏龜的殼不是保護自己的嗎?”他愕了下。

“在保護自己的同時,也是一道重壓啊,而且簡直是在召喚:快來給我的外殼施壓吧。壓力自然而然就來了,測量下這個外殼能承受多大的重量。”

他被逗笑了:“你說得太形象了,原來我們是烏龜呀。”

麥苗也笑了。他們相視的剎那,似乎電路板上的兩個元件接通了。

他抬手放了首音樂,是隨機的。聲音響起,傳來了披頭士的《昨天》,非常應景,這些音樂都來自他對過去的緬懷。

“什么時候的歌?”她問。

“一九六五年。”

“天啊,超過百年的老歌,真好聽,唱的是什么?”

“喏,這是歌詞,你看看。”

昨天,一切煩惱仿佛遠在天邊

可我如今卻憂心沖沖

哦,我寧愿相信昨天

突然間,我不再是從前的我

她的身影總揮之不去

哦,往昔在腦海浮現

為何她不辭而別,悄然離去

一定是我說錯了什么

我只好靜靜等待昨天

昨天,愛情本是如此簡單

我如今卻渴望逃避

哦,我寧愿相信昨天

為何她不辭而別,悄然離去

一定是我說錯了什么

我只好靜靜等待昨天

昨天,愛情本是如此簡單

而我如今卻渴望逃避

哦,我寧愿相信昨天

“突然間,我不再是從前的我……”麥苗跟著哼唱起來,她的眼睛里嗆著淚花,她的語氣變得極為溫柔,“怎么這么古老的歌,會表達得如此準確?難以相信。”她嘆了口氣,說,“你的情緒一直不對頭,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話。自從你失業,我更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

“嗯,我是不對頭的,感覺這個世界也是不對頭的。白天陷入懷疑,晚上睡眠不好,還是會做夢。”

“還會夢見怪獸嗎?”

“跟從前一樣,還是偶爾會,我正在把怪獸寫進小說里。”

“用不用我幫你聯系精神狀況服務機構?”她把手放在他的膝蓋上,緩緩撫摸著,“機構最新推出的機器人咨詢和神經元撫慰服務,效果非常好。你知道科技一直在快速發展,尤其是生物技術。”

“你試過了?”他忍不住戲謔道。

“是的,我試過了,你也去試試吧!”她沒有在意他的語氣,凝視著他的眼睛說,“我是認真的,試過之后你會平和許多,咱倆總是太焦慮了。”

“我會去的,但現在,我不想和什么機器人聊天,我就想和你聊天,和你這個大活人、我孩子的媽媽聊天。”他現在只要一聽到和機器有關的事物就會煩躁起來,他急切地說,“其實,我也沒有什么特別具體的想法,我就是想和你多說幾句話,什么話都好。我們好像一直在回避對方,我是說,有很多內心深處的問題,我不大明白你現在是怎么想的。”

“王……”

她叫了他一聲,聲音有些顫抖。她站起身,走到他旁邊坐下,緊挨著他。她今天穿著鏡面般光滑的銀色連衣裙,上邊有一朵神秘的蓮花,隨著她的姿勢變化,不斷重復著花開花謝的過程。他暗暗喜歡這件衣服。但是,衣服上蓮花以外的部分,類似一面不規則的鏡子,映照著周圍的事物,將它們都變了形。他也在其中看到了自己那張焦慮扭曲的臉。

他想,也許這件衣服能把扭曲的世界和焦慮的他,都替麥苗擋在外邊。

麥苗的右手觸碰到他的左手,他感到那手有些冰涼,便握住了它,心中有種想要暖熱它的沖動。

“我并不是有意逃避,”麥苗說,“我知道那件事對你的打擊有多大,我一直想安慰你,可我的想法,似乎很不對你的胃口,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特別希望你的健康能恢復起來,你也不要放棄。”

她說的“那件事”是指讓他喪失編程能力的疾病,這樣看來,那件事對麥苗的打擊要遠遠大于對他這個當事人的打擊。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他試著安慰她。

她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聞著她頭發的氣息,有一種酣睡的愿望。

“真的過去了嗎?”她問。

他抬眼迅速看了一眼窗外,猩紅色的巨大落日像是一個神秘的幻象,如果此時在那里出現怪獸的身影,會是怎樣的荒誕?

“王,你走神了?”

“沒有,我在想怎么和你說,”他用臉蹭蹭她的頭發,“那件事真的過去了,但那件事的確讓我的很多想法發生了轉變,我甚至覺得自己以前的工作才是更加荒唐的。”

“為什么?”

“你想想,我曾經每天絞盡腦汁想著怎么和電腦對話,而面對著人—比如說面對著你的時候,我卻越來越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在變成一臺機器,你能體會嗎?我變得比機器人還像一個機器人。”

“你是太累了,程序員的工作太累了。雖然人人都想做程序員,但競爭太激烈了。”

“我不怕累,我只是一點也不喜歡自己像軟件一樣活著。那不是活著,不知道那是什么。你也別擔心了,我現在挺好的,我現在的工作也挺好的,我喜歡這個表演寫作的工作,盡管我不知道文字會把我帶到什么地方去,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從中得到一些關于人活著的意義的結論,可我在努力,讓自己盡可能深地沉浸下去。我只是……只是還會痛苦,還會焦慮,但我不再恐懼,并開始試著接納那些痛苦和焦慮,既然我們是人而不是機器,也許就該接受那些東西,我們為什么非要活得像電腦一樣呢?”

麥苗摸摸他的脊背:“你說完了?”

“我好像說了許多,我特別想告訴你我現在的狀態,想要你知道這些,否則……否則我總覺得我們之間越來越遙遠。”

說完這句話,尤其是最后一句話,他有些傷感,他干脆扭頭望向窗外。他不敢低頭,怕看見自己在麥苗衣服上的扭曲鏡像。

“王,我知道你在努力生活,我也在努力理解你現在的感受,可我擔心你努力的方向是不正確的。我和你已經很像古人了,你現在還沉迷于古人的文化,只怕你越來越無法融入這個時代。”

“我為什么一定要融入這個時代呢?”他迷惑了。

“不融入,你就會帶著你的痛苦和焦慮!你就會被視為精神病患者!”麥苗叫喊了起來。

這一次,他沒有隨著她吵,而是懷著深切的悲憫抱住了她的身體。

“別煩躁,這種痛苦和焦慮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反而得試著安慰她。

她的衣服太光滑了,他的手掌完全找不到著力點。她像條無助的海胚。

“我沒法不煩躁,你知道為什么我隔了這么久才和你聊天嗎?真正的原因是我這段時間沒去機構接受撫慰治療。你知道的,只要你去了那里,他們會讓你的每一個神經元都得到撫慰,在之后的一段時間里,你會發現你的所思所想都特別正常,那真是難得的輕松。可是,我知道,我要和你真正地聊天交流,就必須恢復到以前那種不正常的狀態,只有在那樣的狀態下,我才能理解你。”

“你什么時候去機構進行治療的,你怎么不告訴我?”這個消息讓他深感震驚。他沒想到麥苗融入他們的方式是把自己當作一個病人。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所有的治療都是隱私,不能跟其他人交流的。你難道忘了這個最基本的原則?”

他站起身來,拉著她的手,走進了浴室,啟動了電子屏蔽門。這是家里唯一一處不會被系統監測的地方。

他們坐在沒放水的浴缸里邊,像是置身在洪水中的一條小舟里。

“你別再去機構治療了,”他伸出右手,撫摸著她的頭發,“我告訴你個秘密,許多年前,那會兒我還不認識你,我去機構接受過治療,后來,我還是會做夢,會幻想,但我謊稱我已經被治好了,因為我喜歡幻想的感覺。”

“你怎么可以這樣不負責任?病了就要看病,怎么能欺騙系統呢?那也是在欺騙自己。”她仰頭望著他,像孩子那樣認真地說。

“你看你不是停止治療了十天,才能和我天馬行空地聊天嗎?這樣難道不好嗎?”

“治療之后,全身無一處不舒服,但當我面對你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在逐漸變得沒有想法。我不知道該和你說些什么。就連‘宇宙沒有時間,‘我們是被外殼壓迫的烏龜,這樣的想法,都想不出來。”

“如果沒有了這些好玩的想法,你就不是你了。”

他俯身吻了她。她很快做出了回應。他們很久沒有接吻了,兩個人用嘴唇和舌頭探尋著對方,腦袋里暈乎乎的,讓探尋之路迷失在恍饞中。自然而然地,他們做愛了。在狹小的浴室里,他們盡可能舒展開身體,把對方納入自己。她黑褐色的長頭發落在他的身上,像是月夜下有風吹過某種植物。微妙的感觸如細沙流淌,靈魂在厚實的云霧中慢慢下墜,呼吸、心跳等身體的束縛消失不見,只覺得每一處細胞都接通了宇宙星辰,直到恒星燃燒般的律動帶來了猛烈的爆炸,萬物如星云般彌散開來……

他們的每個神經元都得到了撫慰。他們躺在浴缸里,緊緊擠在一起。麥苗撫摸著他的胸膛說:“你知道嗎,機構的診斷書說,正因為咱們這類人的思維過于跳躍,才會產生愛情這種原始的情感,違背了人類目前的生物進化秩序。”

“他們怎么不直接說,愛情就像人長了猴子尾巴,屬于返祖現象。”

“那他們倒也不敢這么說。畢竟,還是有一些人是擁有愛情的。”

“我們得珍惜我們這種原始的情感啊。”他開了一個苦澀的玩笑。

“我是很珍惜的……但是沒想到會這么艱難,”她嘆口氣,“它帶給我們太多的痛苦和焦慮,沒有它,你我都會活得更舒暢。”

“沒有它,我們就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依偎在一起。”他扭頭吻著她的耳朵,在她耳邊輕聲說,“你可以看看文學作品,尤其是那些愛情小說,里邊的男女主人公為了愛情什么都可以舍棄,甚至生命。”

“我理解他們,要不然我們就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依偎在一起。”她微笑,聲音仿佛來自夢幻的國度,“可那是古代,我們生錯了時代。”

“萬一是時代錯了,而我們是對的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活在現在。更何況系統已經宣稱永生不再是夢想,這項研究很快就要取得突破,那么,我們更得想清楚。如果永生了,我們還生活在焦慮和痛苦中,那會變成一種無限的懲罰。”

“麥苗,我理解你的意思,我們活在現在 ,自然不能拋棄現在,但我覺得這不意味著我們要完全認同大多數人,如果大多數人出了問題,我們還是無原則地認同,那么我們便并不自信,也缺乏智慧。當然了,有些人會說,這就是歷史的大勢,不,對于我們來說,歷史并沒有完成。因此,我們要真正地活在當下,我指的是對生命有意義的此時此刻。也許大多數人都被系統的話語泡沫溶解了,但我們不一樣,我們既然擁有愛情,擁有這種古老的情感,也就擁有了相應的智慧。”

“我不確定你說的智慧是什么,但我會試著去想想的。”麥苗忽然疲憊起來,打了個哈欠。

“今天我很開心。”他覺得她能這樣說,已經很好了。

“我也是。我們聊點有趣的吧,我想聽你講講你現在的工作,”她提起他的新工作,就會控制不住地想笑,“應該很輕松吧?表演寫作,天啊,我倒是想哪天去看看你是怎么表演的。聽說以前的人會把猴子拴起來,讓猴子表演人的樣子,學人抽煙、戴帽、做鬼臉。”她肩膀聳動,終于忍不住捂著嘴巴笑起來。

她趕緊解釋:“我并不想嘲笑你,是想真誠地關心你,但我被自己的話給逗笑了。”

擱以前,他們又得吵起來,可現在,他知道麥苗是沒有惡意的。他感到了悲涼。消逝在歷史黃昏里的美好藝術,喚起普通人的第一感覺竟然是滑稽。

“麥苗,這真的是一個很有趣也很有價值的工作,希望你能慢慢理解它。”

“難道你忘了,這表演寫作的工作,說到底還是我給你找的。”她笑著說。

“是的,這個工作的招聘信息是你提供給我的——作為一個笑話。”他想提醒她這個事實,這是個諷刺。

可她和其他人一樣,不懂諷刺。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這樣一來,氛圍開始變糟了。他耐著性子,再次為文學、為寫作辯護了幾句,麥苗聽后笑得更厲害了。

她抑制不住的狂笑讓他覺得深受傷害,她完全失控了。他忍無可忍,脫口而出道:“別笑了,你這樣笑起來讓我很不舒服。”

“你說什么?”她那像是被人不停撓胳肢窩似的狂笑終于停止了,但緊接著就是情緒的爆發,她喊道,“你竟然討厭我笑!你不希望我高興嗎?那你喜歡我哭?喜歡我難過和痛苦是嗎?你的精神病又犯了,快去看病吧你!”

她可以肆無忌悼地嘲笑他,可她接受不了他的一點指責,她仿佛不明白他和她的內心是一樣柔弱的。也許,她讀了小說才會明白:每個人都有一個敏感而豐富的內心世界。那么,他應該引導她,而不是和她一樣像傻瓜般任性。他這樣一想,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動,自己不該說那樣的話。他努力提醒自己,對她的狹隘從現在起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了。

她的嘴唇已經開始顫抖,那是她即將全面爆發的信號。

他知道,這一輪的溝通又到此為止了。這就是最后的愛情主義者的生活常態,他只能相信下一次溝通會更好。他將在文學和寫作當中學到更多關于愛情的東西,愛情一定能夠拯救他們。也許,拯救的不僅僅是他們,還有所有人。那就像一粒不起眼的火種,總有一天會重新燃燒起來。

作為一個寫作表演者,他越來越堅信這一點。

“我愛你。”他將麥苗摟在了懷里,任由她如何發怒,也不再松開自己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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