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現象”背后的文旅密碼

戴斌

2023年12月7日，游客在哈爾濱采冰節活動現場體驗冰上娛樂項目。圖/新華

隨著大量的游客到訪哈爾濱，不僅中央大街、冰雪大世界、太陽島雪博會、熱雪奇跡、伏爾加莊園、極地公園等熱門景區人潮涌動，而且帶火了紅專早市、道里菜市場、洗浴中心，以及融歌舞表演、夜間餐飲和娛樂于一體的斯卡拉。

那么多本地人司空見慣的場景在游客的嘖嘖稱奇聲中，曝光在互聯網的輿論場中和聚光燈下，以至于有當地市民向游客請教當地玩樂的路書和攻略，生動詮釋了什么是“旅游者定義旅游業”，什么叫“近悅遠來、主客共享”。

無論是“小土豆”，還是“沙糖蜜桔”，每個稱呼都透著熱情豪爽的當地人對南方游客發自內心的真誠與善意，就像游客和媒體將哈爾濱親切地稱為“爾濱”一樣，都是可以寬容的、自發生長的流行文化現象。

哈爾濱現象背后，是“三億人上冰雪”的真實寫照，是旅游市場顯而易見的繁榮，也是區域經濟創新發展的活力。

受益于旅游市場的強勁復蘇，截至2023年12月31日，哈爾濱太平國際機場全年旅客吞吐量2080.5萬人次，同比增長一倍，創下歷史新高。

由于冰雪旅游熱，特別是華東和華南等遠程市場大幅擴容的影響，2024年元旦3天假期，哈爾濱市累計接待游客304.79萬人次，實現旅游總收入59.14億元，均達到歷史峰值。

旅游消費力的外溢進一步帶動了當地餐飲、零售、演藝、交通、通訊等服務業的增長，洗浴中心的搓澡女工每天的工作時間都要延長到10個小時以上。消費的增長和市場 的擴容進一步帶動了景區、度假區、酒店、民宿、街區、商圈等項目投資，以及與冰雪休閑相關的裝備裝具研發、制造和銷售，以至于有網友建議哈爾濱注冊“Northeast（東北）”羽絨服，與全球知名的品牌“Goose”展開競爭。

據不完全統計，冰雪大世界四季冰雪項目去年新增投資3.45億元，加上中華巴洛克街區三期改造、松北區楓葉小鎮三期等21個開工建設項目，直接投資近50億元，真正成為地方經濟增長的新引擎。

當下，城鄉居民對幸福的理解開始從物質層面的滿足轉向精神層面的追求，旅游、文化、體育、健康成為越來越重要的生活選項。

南方游客現場解鎖了玩雪108種姿勢、精致擺盤的凍梨、熱氣騰騰的早市，還有冰雪大世界的萬人合唱《歌唱祖國》，充分展現了本地市民和外來游客的生活熱情。隨著哈爾濱與桂林、成都、重慶，以及瑞士等國內外城市的互動，文化休閑和冰雪旅游已經溢出了一城一地，喚起了更多人對詩和遠方的向往。

哈爾濱是全國冰雪運動的“領跑者”，中國奧組委授予“奧運冠軍之城”的美譽。在冰雪運動的普及、宣傳、推廣、運動員的培養、輸送方面作出了很大的貢獻。《“帶動三億人參與冰雪運動”統計調查報告》顯示，黑龍江省冰雪運動群眾參與率為57.8％，穩居全國第一。

2023年9月28日，哈爾濱市委召開十五屆三次全會，明確提出：大力發展特色文化旅游，打造“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銀山”實踐地。繼1996年成功舉辦亞冬會后，哈爾濱再次成功申辦2025年亞冬會，冰雪旅游將迎來高質量發展的新時代。

為什么哈爾濱首先迎來了冰雪旅游的爆發？主要源自于這三方面的發力：

首先，哈爾濱為外來游客和本地市民提供了便利的基礎設施和完善的公共服務。在散客化和自由行時代，機場、高鐵、碼頭、地鐵、公交、出租車、共享單車、互聯網等交通基礎設施，以及博物館、美術館、圖書館、科技館、文化館、戲劇場等公共文化服務，是城市旅游競爭力的底層邏輯。

長期以來，我們習慣于用傳統的自然資源和歷史文化資源建設旅游城市，希望用互聯網和新型社交平臺引流，甚至文化和旅游局長變身為“網紅”。殊不知，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技巧都不足以解決“網紅”變“長紅”的問題。

不用擔心冰雪季過后旅游市場會不會變得沉寂和蕭條，更不用焦慮這一波“網紅”過后，如何接著推出下一波“網紅”，畢竟沒有誰可以每天都是披紅掛彩、敲鑼打鼓地過日子。靜水才會深流，枝繁才能葉茂。

只要城市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越來越完善，只要科技創新、文化創造持之以恒地推動一個地方的經濟增長和社會發展，游客滿意度就一定會越來越高，旅游業也一定會穩步邁向可持續發展的新時代。相信哈爾濱和更多的城市將以更高的智慧和更久的耐心，夯實城市旅游發展的硬基礎和硬實力。

其次，哈爾濱通過持之以恒的研發、投資和品控，構建日益完善的冰雪旅游商業環境。如果依托自然和歷史文化資源的景區是旅游城市核心吸引物的話，那么商業環境就是城市旅游競爭力的核心要素。

商業環境需要冰雪大世界這樣城市地標，也需要極地公園這樣的中小型旅游休閑項目；需要哈爾濱交響樂團和哈爾濱之夏音樂會，也需要國潮音樂節和斯卡拉；需要秋林、哈肉聯、馬迭爾、哈啤這樣的老字號，也需要中國風、國際范的潮品牌；需要中央大街和索菲亞教堂，也需要街頭巷尾的餐館、酒吧、咖啡館。

一座能夠看見文化的遺產，也能夠看到文明的未來的城市，一座科技創新、人才聚集、工商業繁榮的城市，更容易成為近悅遠來、主客共享的世界級目的地。須知，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此外，哈爾濱為遠道而來的游客釋放更多的善意、溫暖和品質。最好的旅游是人的鏈接，人永遠都是最美麗的風景。異國他鄉的旅游一旦進入市民的日常休閑空間，從戲劇場到菜市場的每一寸空間，從白天到夜間的每一分時光，從員工到市民的每一個人都會成為旅游體驗的要素。

城市有溫情，市民有善意，游客就可毫無違和感地絲滑融入。如果城市是冰冷的，市民是抗拒的，就算你有再多高樓大廈、再高的GDP，游客只會敬而遠之的。

需要指出的是，共識和秩序是長期演化的結果，同時也需要城市管理者的主動建構。2024年元旦假期前一周，哈爾濱市人民政府以《遇見冰雪遇見暖 不負美景不負情》發出了給市民的一封信，倡導“人人都是城市溫度傳遞者，人人都是城市榮譽守護者，人人都是城市形象代言人，人人都是城市美景推薦官”，有效引導了關愛游客、傳遞溫暖的社會氛圍。

在價格管理方面，既充分尊重市場規律，需求量大了，價格肯定有上漲的動力，也強調公平交易和誠信經營，不能因為“潑天的富貴”來了，就漫天要價，做一錘子買賣。

值得關注的是，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各區縣黨委和政府堅持以游客滿意為中心，統籌條塊資源，在宣傳推廣、輿情管控、項目投資、產品創新、公共服務等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事實證明，這些措施是必要的，也是有效的，體現出文化和旅游領域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水平。

今天的中國，已經進入大眾旅游全面發展的新時代，旅游已經成為人民美好生活的日常選項，市場在下沉、需求在升級，個性化和多樣性成為旅游消費新主張。

去哪兒平臺上數據顯示，自去年11月以來，“滑雪”相關搜索熱度增長明顯，全國滑雪場門票預訂量比2019年同期增長147％。廣州、重慶、昆明室內滑雪場門票銷量同比2019年同期增超1.5倍，廣州熱雪奇跡門票增長最高達1.7倍。與等待開板的室外滑雪場不同，南方室內滑雪場有些全年無休，滑雪不再是冬季專屬，甚至成為夏日避暑活動。

以需求牽引供給，供給創造新的需求，讓更多游客盡享高品質的冰雪、避暑、夜間、研學、高鐵、自駕、航運、郵輪旅游休閑新生活，是旅游人的責任，也是旅游業的機遇。

新時代的旅游要務實推進文化和旅游在更深程度、更高層次和更廣范圍融合發展。

要進一步釋放重大文化項目帶動效應，加快建設一批文化底蘊深厚的世界級旅游景區和度假區、文化特色鮮明的國家級旅游休閑城市和街區、世界級旅游城市、國際旅游目的地，豐富優秀文藝作品和優質旅游產品供給。

培育一批文化屬性強、科技含量高、示范帶動性強的“航空+旅游”“高鐵+旅游”“公路+旅游”“航運+旅游”“旅游+節事”“旅游+購物”“旅游+藝術”等新業態，讓“旅游+”“+旅游”奏響強音。

新時代的旅游業要將高質量發展作為最重要的任務。為更好地穩預期、提信心、深融合、促發展，旅游產業政策和工作重點要及時從周期內面向需求側的消費潛力釋放，轉向跨周期統籌需求側管理和供給側創新的高質量發展。

游客滿意度高不高？市場主體競爭力強不強？發展動能新不新？是新時代旅游業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進程必須回答，而且要回答好的現實課題。

要以游客滿意為導向，進一步完善面向散客的旅游公共服務體系，不斷提高游客滿意度和社區獲得感。要給企業家更多的信任，給從業者更多的鼓勵，從國家和地方多個層級實施投資機構和市場主體培育計劃。要導入科技、文化、藝術、時尚、創新等新質生產力，培育旅游發展新動能，以新供給引領新需求，努力將旅游業建設成為人文經濟的優先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