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街上的修鞋攤

馬海霞

瘦街處于小城的繁華地段，許師傅的修鞋攤在瘦街入口處最好的位置。

我上高中時，許師傅已經四十多歲。他是聽障人士，左腿有殘疾，靠拄拐行走。他結婚晚，媳婦有智力缺陷，但兩個人生的閨女聰明伶俐。許師傅給閨女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蝴蝶”。

許師傅家中有事不出攤時，會在攤位的地上寫著：幾號到幾號，我休息。到瘦街找他的人，一看地上的字就明白了。地上的字永遠清晰，如果字跡模糊了，鄰攤的人會用粉筆幫著描一遍。

有時街道上有事臨時不讓擺攤，會挨個下達通知。到了許師傅這里，工作人員就用粉筆在地上寫：幾號到幾號，你可以休息。許師傅一看就明白了，待工作人員走后，他就用粉筆修改成：幾號到幾號，我休息。

后來，瘦街改造，沿街民房改成了商鋪，瘦街作為小城最繁華的商業街，租金也逐年上漲。原來的路邊攤，有的被擠走了，有的被擠到了瘦街中間，只有許師傅的修鞋攤沒挪窩。

許師傅的修鞋攤緊挨著的商鋪，最先是賣時尚女裝的，店鋪裝修得很豪華，門口立著許多穿著時髦衣服的模特架，但店主并未攆許師傅走，還自覺地給他留出了攤位。后來，時尚女裝店不開了，那里變成了一家小影樓，門口擺滿巨幅婚紗照。許師傅就在婚紗照下修鞋，影樓老板也沒有不高興。

鐵打的商鋪、流水的店主，許師傅的修鞋攤不知道熬走了多少開店的老板。

我高中畢業二十年后，有一天去逛瘦街，發現許師傅沒出攤，地上也沒寫休息幾天。我向商鋪老板打聽，他告訴我，許師傅的女兒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市里當老師，許師傅和老伴跟著女兒在市里居住，不修鞋了，享福去了。

我很替許師傅高興。店老板說：“我租房子時，房東和我簽合同，其中一條就是不能攆許師傅走，說他一個殘疾人賺錢養家不容易。就憑這一條，我就愿意租這家的房子，房東人好，在這里做生意絕對差不了。”

許師傅的修鞋攤是瘦街的老字號，也是瘦街的一塊風水寶地。因為他的存在，瘦街多了一些陽光和暖意。

（簡 心摘自《長江日報》2023年11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