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放棄目標導向的思維方式了

續芹

《為什么偉大不能被計劃》作者肯尼斯·斯坦利（Kenneth Stanley） 和喬爾·雷曼（Joel Lehman）是OpenAI的技術研究員，深度參與了ChatGPT的研發。

在日常生活中，目標感可以說是非常重要的。目標感充斥著我們的人生，我們會覺得有目標的人是積極、精進的人。所以，一旦我們說真正偉大的突破不能被計劃的時候，人們可能直覺就想要反駁這種說法，會不喜歡這種論調。那么，看這本書，就是看作者如何一步一步論證——以目標為導向的創新是不可行的。

真空管的發明與電腦無關，最終卻用在了第一臺電腦上。

雷達上的磁控管，最終產生了微波爐。

沒有人要制造搖滾樂，但它誕生了。

我想那些靈感而至的時刻，已經被茨威格在《人類的群星閃耀時》中進行了生動的刻畫。

偉大作品的產生，是直覺爆發、靈感忽至的洞見時刻，是古今中外、交匯融通的震撼表達。無法被計劃，只能被期待。

觀察小朋友的玩耍，他們隨心所欲，時而合作，時而分離，時而爭論，時而配合。他們的玩耍并沒有目標，但花樣百出，靈動非常。

而成人的世界，被刻上刻度，畫上標尺，裝進套子，沒有目標，似乎無法成人。一定程度上，目標感是很重要的。我也認為人活著有目標感很重要，小目標是要有的。

但我想，這本書的立足點不是在個人，而是從宏觀層面觀察一個社會的創新力的問題。如何保持創新力呢？全部都是套子里的人，是無法完成創新的。對于創新、創意、偉大創造而言，的確無法靠制定計劃得到。

美國演員約翰尼·德普原來曾是一名樂隊吉他手，美國暢銷小說家約翰·格里森姆之前是學法律的，J.K.羅琳在寫《哈利·波特》系列小說之前是英語老師，村上春樹曾經開過酒吧……很多在某一領域取得成就的人，一開始并沒有鉚著勁就朝這個方向努力，而是命運帶著他到達了那里。之前的經歷對于后面的創作都是寶貴體驗。這就是跨界的能力，混合型人才。

這些人為什么能夠取得一定成績，關鍵在于他們對不斷變化的環境保持了開放態度，不執著于之前的“目標”，在新的機會出現時，抓住了機會。

人們看似浪費時間的無心之舉，可能日后成為某個重要突破的來源。例如，探險愛好家索圖拉在業余探洞時，在洞壁發現的野牛圖成為重大的考古發現。任天堂一開始做紙牌，后來在幾乎破產的情況下，開展多種業務線，最終開始玩具和電子游戲的研發。愿意聽從偶然性的召喚，在時代大潮中搏擊，才可能擁有精彩人生。

作者用自己創辦的一個繁育圖片網站舉例說明。當他們明確以某個圖片作為繁育目標時，最終的結果是無法得到相似圖片。而那些令人驚嘆的圖片，都是無心之舉。

再比如，教育領域內的目標導向會帶來災難性的后果。統一的教學大綱、統一的評價標準，這些目標設立，其結果可能不會導致更好的教育水平，而是目標“欺騙性”下的教育失敗。

非目標化的教育實踐，例如作者認為更好的芬蘭教育，更加強化教師的個人自主權，非強制的標準化測試。這顯然對教師個人自主性和創新力有著更高要求，我認為是下一步教育改革應當做的。

從單細胞生物到人類，這條進化路是如何完成的？對單細胞生物、原始生物做智力測驗嗎？畢竟人類是以智力勝出的。如果是這樣，人類可能無法出現。在進化路徑上，最初最為關鍵的不是智力（目標），而是多細胞化和兩側對稱等生物特征。

如書中第71頁所說，“在數十億年史詩般的進化過程中，生成人類那般擁有百億神經元大腦這一驚人結果的唯一途徑，恰恰是不要將它作為目標?！?/p>

作者傾向于將“生存和繁衍”界定為約束條件，而非目標本身。生存和繁衍作為最低標準而存在，但卻進化出了人類大腦這樣的“超級存在”。

人類的創新也是同樣道理。人們那些看似無用的、浪費時間的、有趣的、新奇的嘗試和探索，可能無意之中就成為“偉大發明或者發現”的踏腳石。

我們并不知道自己將往何處去，但請我們堅定擁抱未知和可能性。

既然新奇、有趣能夠通往偉大，那么我們能不能讓計算機沿著這條路徑走呢？對走出門去的機器人的編程實驗，又成功地驗證了追求新奇，恰恰也能解決問題。撞了無數次墻之后，走出門去就成為了新奇的選項。

在目標導向的研究中，人們追求由壞到好的選擇，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在新奇導向的研究中，則是一種從簡單到復雜的變化。

那么將“新奇”作為算法，這是不是本身就是一種目標？

作者認為不是。作者心中的“目標”是傳統目標導向的研發中的那種目標；而新奇性，不能等同于目標。這種新奇性，在作者理解中與自然進化的“生存和繁衍”一樣，是一種約束條件，而非目標。

機器人走迷宮的實驗中，給定目標的實驗結果失敗次數更多，而采用新奇式思路的機器人則成功多次。

關于不設定目標，反而會產生更好結果在計算機領域已經有了諸多證據，書中也列出了不少證據。比如第117頁，“通過不試圖實現任何目標的做法，我們往往能夠獲得更多發現——現在我們還擁有一系列實驗證據來支持這個結論?！?/p>

那么可不可以將目標與新奇相結合呢？在不丟掉目標導向的同時，保持新奇性，從而可以抵御目標可能的欺騙性呢？

很可惜，作者認為不行。因為目標的欺騙性始終在那里，越是高大上的目標，其欺騙性就越強。人們保持開放心態，甚至向著遠離它的方向前進，會帶來痛苦掙扎。何苦呢？不如沒有目標，一樣能夠抵達彼岸。

而且不放棄目標導向，你就無法真正領會新奇的奧秘。

放棄目標導向是不是會導向人生虛無？并不是。作者認為只要我們成為尋寶者就可以了，懷著一顆好奇心，對你覺得有趣的東西追尋線索而去，不停探索，跟著直覺的腳步前行。每個人都這樣做，這就是一個多樣化的、擁有無限可能的世界。

一定程度上，創新需要碰撞、沖突、混亂。這真是一個矛盾的世界。在整齊劃一的世界中，不存在創新，那會是一個死寂的世界。

我們需要做的是保持開放式的思維，努力提升自己，多聽多看多想。若是要實踐“無目標”，我需要做的是：多讀書；多出去走走，漫無目的地走走；給孩子多一些自由玩耍和無聊的時間；對學生在作業中表現出來的獨特思維和觀點多多贊賞和鼓勵。

肯尼斯· 斯坦利 喬爾· 雷曼/著

對于創新、創意、偉大創造而言，的確無法靠制定計劃得到。

那些看似無用的、浪費時間的、有趣的、新奇的嘗試和探索，可能無意之中就成為“偉大發明或者發現”的踏腳石。

一定程度上，創新需要碰撞、沖突、混亂。這真是一個矛盾的世界。在整齊劃一的世界中，不存在創新，那會是一個死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