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首任公安部部長羅瑞卿及其后的接任者

張暉

1953年， 羅瑞卿陪同毛澤東在雪中視察

周恩來是中國共產黨情報保衛工作的創建人、領導人。戰爭年代，周恩來一手打造了一個深入虎穴，令國民黨中統、軍統和日偽特務組織防不勝防、寢食不安的中共情報系統；和平年代，新中國的公安保衛工作同樣在周恩來直接領導下，邁出了新的重要一步。在人民共和國誕生前夕，公安保衛工作便提上了日程。毛澤東、周恩來青睞的羅瑞卿成為新中國首位公安部部長。

說起中國共產黨的情報保衛工作，羅瑞卿與李克農是值得大書特書的兩位負責人。

羅瑞卿資格了得。雖然1955年大授銜時羅瑞卿在開國大將中僅排名第八，但排名第一的粟裕大將在20世紀30年代初擔任中央紅軍主力紅4軍參謀長時，紅4軍政委卻是羅瑞卿。紅4軍是朱德、毛澤東打造的家底，首任軍長朱德、黨代表（政委）毛澤東。1932年3月，26歲的羅瑞卿就擔任了紅4軍政委，參謀長是粟裕，后來聲名卓著的陳光、劉亞樓則只是羅瑞卿政委麾下的師長、師政委，楊成武則為團政委。羅瑞卿這等資歷，絕對是軍中元老。戰爭年代，羅瑞卿擔任的主要職務就是軍隊各級政治部主任、政治委員、保衛局局長，是當年大名鼎鼎的紅1軍團、紅一方面軍保衛局局長。在3年多保衛局局長任上，特別是紅軍長征那段艱險時期，羅瑞卿不僅肩負軍團、方面軍保衛工作重任，更是對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紅軍領袖的安危鞍前馬后、盡心盡責，顯示出極強的責任意識和領導能力。

李克農是安徽巢縣人，1899年9月生，比1906年5月生于四川南充的羅瑞卿年長7歲。李克農是天分極高的情報人才，1926年一加入共產黨便從事秘密工作，在周恩來領導下，是中共黨內隱蔽戰線功勛卓著的負責人。經李克農之手，一整套天羅地網密布在日偽區、國統區和國民黨從中央黨部到各大戰區“深喉”之地。李克農在黨內擔任過中央社會部副部長、部長，在軍內擔任過政治保衛局局長、軍委情報部部長。李克農一生沒有帶兵征戰，卻在隱蔽戰線的刀光劍影中運籌帷幄，是“神秘將軍”，唯一一位以情報業績獲銜的開國上將，是中共隱蔽戰線獲得軍銜最高的一位。在長期革命戰爭中，如果說李克農是中共情報界標志性人物，那羅瑞卿則是軍隊政治保衛工作的一面旗幟。

李克農自稱是保衛黨中央的警衛員，羅瑞卿也被稱為毛澤東的大警衛員。這兩位警衛員，從安全保衛角度說，戰爭年代一明一暗；新中國成立后的和平時期，他們仍然是明暗結合、內外呼應，在公開與隱蔽戰線上演雙雄好戲。

1949年6月，第19兵團政治委員羅瑞卿接到前往北平的命令。周恩來告知由其出任軍委公安部部長。一門心思要率野戰兵團繼續征戰的羅瑞卿不禁愕然，當即提出：李克農不是更合適人選？周恩來答復不容置疑：“各人有各人的事。”隨即，毛澤東召見。軍委主席、副主席指令式談話讓羅瑞卿退無可退。軍委公安部部長、即將誕生的共和國首任公安部部長的重任，便落在身材高大的“羅長子”身上。

李克農

成立公安部，人才是關鍵。好在戰爭年代，黨和人民軍隊在血與火的搏殺和波譎云詭的暗戰中，在周恩來、李克農精心打造下，已經鍛造了一支足以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情報保衛力量，培養了一批熟諳敵特軌跡、行動規律與行為特點的精兵強將，可以即時組建新生政權的公安系統。于是，從黨的情報系統（李克農任部長的中央社會部）和軍隊系統選調人員組建國家政權的公安保衛力量，成為當務之急。中共中央華北局社會部部長楊奇清率該部全體人員加入軍委公安部，中央社會部部長李克農也抽調人員大力支援羅瑞卿。

羅瑞卿、楊奇清二人成為公安部首任部長、副部長。隨即，中央軍委電令各大野戰軍選調軍級政治干部（軍政委、副政委、政治部主任等）進入軍委公安部擔任局級領導。很快，一批政治思想性強、政策水平和文化水平較高的軍級干部如蔡順禮、雷榮天、徐子榮、卓雄、鄧少東等加入羅瑞卿的隊伍中。蔡順禮為武裝保衛局局長，雷榮天為經濟保衛局局長，卓雄為治安行政局局長，徐子榮為人事局局長。社會部（局）與軍隊政工干部構成了新中國成立初期國家公安系統的骨干力量。

與此同時，全國各主要城市和地區，基本上也按照中央社會部人員加軍隊政工干部這種模式組建了公安局。于是，西南的周興、西北的李啟明、華東的潘漢年、東北的汪金祥、華中的卜盛光等均成為手握寶劍的地方治安大員。一些重要城市，中央均選派經驗豐富的社會部防間反特高手擔任公安局局長。中央社會部副部長譚政文任北平市公安局局長，華北局社會部部長許建國（原名杜理卿）任天津市公安局局長，華東局社會部副部長李士英、揚帆分任上海市公安局局長、副局長，東北局社會部副部長陳龍任南京市公安局局長，被毛澤東稱為延安“福爾摩斯”的破案專家陳泊（又名布魯）任廣州市公安局局長。與此同時，中央和地方黨委陸續選調大批黨員骨干、軍政大學畢業學員、軍隊師團干部加入中央和地方公安部門。

北平和平解放后，人民解放軍接管北平。旋即，中共中央社會部副部長譚政文被任命為北平市公安局局長。譚政文擔任過紅1軍團政治保衛局執行科科長、陜甘寧邊區保安處副處長、中共晉綏分局社會部部長。此次作為中央社會部副部長，身負北平公安大任的譚政文，率此前在河北西柏坡所辦情報保衛集訓班學員，連同中央社會部抽調的各大區情報站人員與中央警衛團兩個營一起，組建北平市公安局。

上任后的譚政文率市局干警為保證中共中央領導人和各民主黨派負責人進駐安全，保障政協會議順利召開，迅速穩定和恢復社會秩序，保障開國大典的舉行，幾乎是夜以繼日，高速高效工作，接管舊警察機關，登記社會黨團與機構人員，收容散兵游勇，連續偵破國民黨華北“督察組”潛伏特務和秘密電臺，破獲多起重特大要案，有力保證了北平的安全穩定。開國大典結束后，譚政文南下廣東任職于華南分局，后任廣東省公安廳廳長。1949年11月11日，羅瑞卿兼任北京市公安局局長。

1949年新中國誕生前，運行10年之久的中共中央社會部撤銷，一分為二為李克農系統的軍委情報部和羅瑞卿系統的軍委公安部（1949年10月19日，軍委公安部改為中央人民政府公安部，羅瑞卿、楊奇清分別為公安部部長、副部長）。

實際上，不僅社會部的骨干人員已經構成公安部的基本框架，而且其工作性質與任務也與公安部深度融合。羅瑞卿對此曾指出：公安部既是國家政權的一個部門，又是黨的鋤奸保衛政策的執行者，是黨所領導的一個工作機關，即相當于過去黨的社會部。

對于公安部門的工作方針、任務要求、組織結構、人員培訓與領導關系等，1949年10月15日到11月1日舉行的第一次全國公安工作會議專門作了深入探討。毛澤東、周恩來、朱德、董必武接見了與會人員。10月30日，在這次全國公安系統高級干部會議上，周恩來作了重要指示：“軍隊與保衛部門是政權的主要的兩個支柱。你們是國家安危系于一半。國家安危你們擔負了一半的責任，軍隊是備而不用的，你們是天天要用的。”

羅瑞卿就公安工作的任務要求，明確指出：目前反特、剿匪還有嚴重的任務擺在我們面前；戰爭結束以后，國內斗爭最尖銳的形式，就是隱蔽斗爭。同拿槍的敵人的斗爭結束了，就得向不拿槍的或不公開拿槍的敵人作斗爭；國家安全部門，應是國家政權鎮壓反革命，確立革命秩序，捍衛國家安全的有力工具。因此，完全學會和敵人作隱蔽斗爭，特別是同國際特務作斗爭，鎮壓內外敵人的一切搗亂和破壞，建立革命秩序，保衛建設，鞏固人民民主專政的政權，就是我們的總任務。羅瑞卿強調：我們要成為鐵拳而不要成為小孩子的拳頭。

羅瑞卿在公安部會議上講話

鞏固新生的人民政權，迅速穩定社會秩序，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是國家公安機關面臨的頭等任務。反特、剿匪、取締封建幫會和會道門、維持治安與社會秩序，在新中國成立后的頭5年大張旗鼓、轟轟烈烈展開，對國民黨黨團員、憲兵特務限期登記，散落社會上的槍支彈藥限期上繳，封建幫會與會道門限期取締；對恣意搗亂破壞的國民黨散兵游勇和地痞流氓實施嚴厲打擊，對遍布各地的煙館、妓院、賭博場所一律實行封禁。

1950年10月，隨著朝鮮戰爭局勢的不斷惡化，經過前一段嚴厲打擊的國內潛伏敵特再次蠢蠢欲動、興風作浪。10月10日，根據毛澤東“我們要把房子打掃干凈”的指示，公安部組織開展了聲勢浩大的鎮壓反革命運動。羅瑞卿提出“殺一批，關一批，管一批”，實行黨委領導、全黨全民動員，統一計劃、統一行動，鎮壓與寬大相結合。到1952年底，全國鎮反運動基本結束。這次鎮反運動對土匪、惡霸、特務分子、反動黨團骨干分子、反動會道門頭子予以沉重打擊。同時，剿匪與清理煙館、妓院、賭館等社會治理工作也取得極大成效，舊中國遍布城鄉的黃賭毒基本得到肅清。

和不拿槍的或不公開拿槍的敵人作戰，是新中國成立初期羅瑞卿和公安部面臨的一項艱巨任務。國民黨蔣介石集團逃亡臺灣前，在大陸布置大批潛伏特務。新中國成立后，在美國等西方國家情報機關支持下，蔣介石在臺灣的特務組織仍不斷向大陸派遣特務和殺手，國民黨保密局特務從陸海空對大陸沿海幾乎是全方位滲透，伺機顛覆人民政權、刺殺中共黨政軍要員，甚至包括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陳毅、葉劍英等領袖人物。防間反特任務極為嚴重。解放戰爭時期城南莊轟炸案、李兆麟將軍被暗殺案，已經敲響了警鐘。毛澤東風趣地將從海陸空而來的國民黨特務稱為“海里爬上來，陸地鉆出來，空中掉下來”的。羅瑞卿形象地把與拿槍的公開的敵人、不拿槍的敵人的斗爭，分別形容為“清道夫”與“顯微鏡”的作用，既要清掃垃圾，還要消滅細菌。公安部要在這場明與暗的斗爭中取得全勝，隱蔽戰線、秘密偵查工作是不可或缺的一個主攻方向。

在打入敵人內部、摸清敵特組織與間諜特務脈絡過程中，能否使用“以前的敵對分子”，這是一個敏感的原則問題。經黨中央最高層直至毛澤東批準，“允許使用若干可以使用的階級異己分子，或以前與我敵對的分子”，也就是“逆用”以前的敵特人員。

戰爭年代，“逆用”敵方人員為我所用，是行之有效的工作方法，也是中共隱蔽戰線獲取情報資源的一個重要渠道。新中國成立后，能否與如何繼續運用這一手段，公安系統內部還是有不少疑慮和擔心，畢竟邊界不好把握、人員不好控制、政策比較敏感。針對這些疑慮、擔心，羅瑞卿在不同場合作了說明，一再強調：敵人不是鐵板一塊，在一定條件下，利用某些敵人營壘中的人，是完全可能的，這樣做給敵人的打擊會更突然、更沉重，這種作用是別人無法替代的。因為他們熟悉敵情，容易取得敵的信任，所以完全有必要將計就計，運用他們回過頭去打擊敵人。

在公安部隨即開展的秘密偵查工作、“逆用”敵特分子等專項斗爭中，陳龍、潘漢年、揚帆、陳泊等人均發揮了重要作用。

潘漢年

曾經在北平、天津名噪一時，能飛檐走壁的飛賊段云鵬，受臺灣國民黨保密局派遣，意欲潛入北京行刺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對段云鵬行蹤了如指掌的大陸公安機關決定將其誘導至廣州加以逮捕，飛賊終于落入預設圈。高云龍是國民黨保密局頭子毛人鳳、葉翔之派往大陸謀刺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等中共領袖的又一超級殺手，這一訊息在其尚未入境時便被羅瑞卿領導的公安系統所偵知，公安機關迅速布下天羅地網。1951年11月16日，高云龍經香港九龍一入境，便在武漢被捕獲。至于意欲在廣州謀害葉劍英、在上海準備暗殺陳毅、在一些大中城市準備實施爆炸的其他臺灣特務，則同樣在大陸公安機關天羅地網與“暗戰”的打擊下，一一落網。

面對臺灣當局和美國特務機關對大陸的不斷滲透、破壞，羅瑞卿率領公安干警不敢有絲毫懈怠。對于毛澤東的安全護衛，羅瑞卿更是親力親為。抓捕段云鵬、高云龍時，羅瑞卿事無巨細、直接掌控。在毛澤東和中央領導人常去休息、開會的地方，羅瑞卿指示公安干警要像用篦子梳頭、過篩子一樣梳理。杭州是毛澤東經常落腳的地方，作為一個警衛重點，羅瑞卿指示：“一定要把西湖的水搞得像水晶石一樣清澈透明。”毛澤東出席一些活動或外出巡視，羅瑞卿總是親自部署安保細節并盡可能親自陪同。“毛澤東汽車所經過的道路、橋梁、涵洞以及沿途的社會情況，他都要弄得一清二楚。”毛澤東喜歡游泳，特別是在大江大河里暢游。為了保衛毛澤東，不會水的羅瑞卿硬是學會了游泳，在長江中伴隨毛澤東左右……毛澤東常常風趣地說：“羅長子在我身邊，天塌下來，有他頂著。”

這是一支久經考驗、經驗豐富、精明強干的公安骨干隊伍。在羅瑞卿之下，楊奇清、徐子榮、王昭、潘漢年、陳龍、許建國、汪金祥、周興、譚政文、凌云、趙蒼璧、劉復之、蔡順禮、鄧少東、卓雄、雷榮天等一干精英，在戰爭年代的隱蔽戰線與和平時期的公安戰線不斷創造佳績，書寫輝煌。

新中國成立之初，這批主要來自中共中央社會部、延安邊保處的公安系統領導骨干，基本都是戰爭年代有著近20年軍隊保衛工作、黨內反間特情社會工作經歷的老偵查、老情報、老保衛、老審官。他們熟諳國民黨特務機關、日偽特務機關、社會三教九流與幫會，積累了豐富的隱蔽戰線工作經驗。他們中的許多人紅軍時期在蘇區和紅軍各軍團擔任政治保衛局科長、特派員、局長，如羅瑞卿、周興、楊奇清、譚政文都分別在紅1、紅3軍團政治保衛局擔任過局長、副局長、執行科科長，許建國在紅3、紅8、紅1軍團分別擔任過政治保衛局偵察部部長、局長，還有紅5軍團的歐陽毅、紅6軍團的吳德峰、紅四方面軍的周純全、曾傳六，等等。同時，江西中央革命根據地時期成立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政治保衛局（以鄧發、歐陽毅、李克農、李一氓、汪金祥、譚政文、王首道等為代表），此后延安時期的中央社會部（有康生、孔原、李克農、潘漢年、曾希圣、許建國、譚政文、劉少文等）和社會部之下在陜甘寧邊區赫赫有名的邊區保安處（有周興、許建國、陳泊、趙蒼璧、李啟明等），也都與紅軍時期方面軍軍團政治保衛系統和國家政治保衛局一脈相承。到新中國成立前夕，黨的系統有從中央到各中央局的社會部，政權系統在各解放區大行政區有公安總局或大區公安部。

“1953年取消行政大區，多數大區公安部長調到北京工作，公安部有了資歷很硬的副部長楊奇清、許建國、汪金祥、周興、王近山、汪東興、梁國斌、李天煥等人，圈內戲稱‘八大金剛’。”

在黨內聲名赫赫的安保精英中，有兩位是筆者想在這里略說一二的。

周興，1905年生于江西永豐，1927年夏入南昌朱德軍官教育團學習，與李克農一樣都是1926年入黨，1931年起就在蘇維埃政府和紅軍中的政治保衛局工作，擔任秘書長、執行部部長、副局長。作為參加過紅軍長征的老資格政治保衛領導干部，1936年初紅軍落腳陜北不久，周興接替王首道出任西北政治保衛局局長，副局長許建國，執行部部長譚政文。后又擔任陜甘寧邊區保安處處長，和副處長許建國等人在邊區打造了封堵日偽間諜、國民黨中統軍統特務的天羅地網，出色完成保衛中共中央黨政機關和邊區社會治安的繁重任務，是那個時期中共情報保衛系統中的“重量級人物”。此后，周興曾擔任南京市公安局局長、西南軍政委員會公安部部長、公安部副部長等職。“文革”爆發后，擔任云南省委書記處書記、革委會副主任的周興和昆明軍區政治委員、云南省革委會主任譚甫仁中將鎮守祖國的西南大門。1970年12月17日，譚甫仁突遭殺害，震動中央。周恩來速命周興、蔡順禮（曾任公安部武裝保衛局局長、總政治部保衛部部長）徹查。周興領銜破獲此案，隨即成為云南黨政軍一把手。周興病重，被接到北京治療。1975年10月3日，周興逝世。周興臨終之際，已是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中央警衛局局長的汪東興守候在老領導床邊。當年紅軍長征時，紅軍干部團特派員周興對小自己11歲的小老鄉、該團3連指導員汪東興青睞有加。到延安后，在八路軍衛生部和白求恩和平醫院擔任政治部副主任、醫院政委的汪東興希望從事保衛工作，得到邊區保安處周興、譚政文兩位領導支持。汪東興從此走上安全保衛崗位，并最終成為毛澤東身邊級別最高的警衛員（后來汪東興身為中共中央副主席，是專職保衛干部中級別最高的一位）。周興，確實對汪東興有知遇之恩。

周興

陳龍，原名劉漢興，遼寧撫順人，1910年生。早年參加張作霖的東北軍，后隨周保中抗日，參加抗聯。1936年去蘇聯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兩年后回國留在延安，進入中共中央社會部擔任治安科科長，在李克農領導下，從事偵防工作，屢屢主持破獲國民黨中統軍統和日本特務各種針對中共領導人和延安要地的重大案件。1945年毛澤東赴重慶談判，身手不凡、機智勇敢的“雙槍手”陳龍隨行保護，圓滿完成護衛任務。

1945年11月，陳龍率一批中央社會部干部奔赴東北，對日偽遺留分子、土匪、國民黨特務展開清剿，破獲了李兆麟將軍被害案和軍統在東北地區的秘密站點，積累了豐富的偵查和隱蔽斗爭工作經驗。先后任中共北滿分局社會部部長、哈爾濱市公安局局長、東北局社會部副部長的陳龍，成為黨在東北地區的一把利劍。1949年12月，陳龍被派往南京，坐鎮肅清國民黨在南京的殘渣余孽。1950年8月，第一次全國偵查會議，羅瑞卿專門請陳龍到會介紹工作經驗。

1945年8月28日，毛澤東和周恩來、王若飛在美國駐華大使赫爾利、國民黨政府代表張治中陪同下，赴重慶同國民黨政府談判。右一為陳龍，右二為胡喬木

中央特科、紅軍各方面軍和軍團政治保衛局、蘇維埃共和國國家政治保衛局、西北政治保衛局、中共中央社會部和其下的各大戰略區與根據地中共中央分局社會部與陜甘寧邊區保安處……戰爭年代一脈相承下來的中共特情與社會部系統，培養了一代情報保衛與隱蔽戰線精英，他們大都于1927年前后加入中國共產黨。他們中的許多人也成為后來新中國公安系統最初的領導骨干力量。

1959年9月，羅瑞卿繼黃克誠之后，出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長、軍委秘書長，成為主掌總參，協助林彪、賀龍、聶榮臻辦理軍委日常事務的軍隊重要負責人。

羅瑞卿在總結自己10年公安工作經驗體會時，將公安戰線取得的戰果和成就歸功于黨中央、毛主席和各級黨委的正確領導。他充滿激情地說道：“在這樣尖銳的斗爭中，我們的黨和毛主席的方針、政策和領導，始終像北極星一樣明確，像獅子一樣勇猛，像天平一樣公正，像火焰一樣熱烈，像泰山一樣鎮靜。”

公安部隊是緊隨公安部誕生的。1949年7月，羅瑞卿剛就任軍委公安部部長不久，便向中央提出建立公安中央縱隊的建議和方案。8月，中央軍委批準組建中國人民公安中央縱隊（歸軍委公安部建制領導），司令員吳烈，政治委員鄒衍。公安中央縱隊是軍隊性質，與人民解放軍實行統一指揮、統一制度、統一編制、統一紀律。1950年9月22日，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發布《關于成立公安部隊領導機構》的命令，任命羅瑞卿為公安部隊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程世才為副司令員，李天煥為副政治委員，吳烈、熊伯濤為正副參謀長，歐陽毅、李逸民為政治部正副主任。華北野戰軍第20兵團機關部分人員與公安中央縱隊機關干部成為公安部隊總部機關的基礎。1951年9月，中央軍委將內衛、邊防、地方公安部隊統一整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公安部隊，由軍委領導。此后兩年間，公安部隊經過一系列整編、擴充，到1953年員額達到59萬人。1955年7月18日，國防部發布命令，將中國人民解放軍公安部隊改稱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公安軍。公安軍與陸軍、海軍、空軍、防空軍一起構成中國人民解放軍五大軍種。

公安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羅瑞卿，第一副司令員程世才，第二副司令員韋國清，第三副司令員鄧少東，副政治委員李天煥，參謀長吳烈，政治部主任歐陽毅，后方勤務部部長查國楨。

1955年9月全軍大授銜，羅瑞卿被授予公安軍大將軍銜，韋國清上將軍銜，程世才、李天煥、歐陽毅中將軍銜，鄧少東、吳烈、查國楨少將軍銜。

除羅瑞卿在公安部與公安軍是一人二兼（公安部部長與公安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為最高負責人外，公安軍的組織編制是自成系統、有別于公安部的。公安軍實行軍隊建制，有軍銜等級，按軍隊編制體制設置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任務與公安部是配合的、有聯系的，組織體系與干部隊伍是獨立的。對于公安軍的任務性質，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羅瑞卿明確指出：這支部隊“從任務性質上說，既是公安，又是部隊，或者說是一支執行公安保衛任務的武裝力量。要完成這種消滅敵人、保衛自己的任務，要求部隊不僅具有良好的政治軍事素質，而且必須具有能夠戰勝公開和隱蔽敵人的業務技能。因此，在部隊建設上，既要堅持人民軍隊的建軍原則，保持和發揚我軍的光榮傳統，又必須根據執行公安保衛任務的需要和部隊分散執勤的特點，進行不同于其他軍兵種的各項建設”。

和其他軍兵種不同的是，公安軍的任務更具多樣性、分散性，甚至是隱蔽性的特點。拿槍的與不拿槍的、公開的與隱蔽的敵人，都是公安軍防范與打擊的目標。這包括清剿境內土匪、偵查和逮捕潛伏特務和入境特務、鎮壓反革命暴動、警備城鎮以及警衛黨政軍首腦機關、經濟部門（特別是重點工礦企業）與物資倉庫、鐵路線上的橋梁隧道和軍事要地等重點目標，還包括保衛、管控漫長的邊境線。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清剿任務與防間反特任務極為繁重。作為一支公安武裝，警衛與警備、鎮反平暴，就是其和其他軍兵種的任務區別，也是公安軍與公安部不同的任務側重。

鑒于抗美援朝戰爭結束后，肅清匪患任務基本完成，國內局勢的逐漸好轉與平穩、社會秩序的恢復和國家經濟建設大局需要，全軍部隊精簡整編提上日程。1957年1月，根據中央要求，中央軍委擴大會議決定撤銷公安軍、防空軍兩大軍種，公安軍所轄內衛、邊防部隊及其警備任務轉歸各省市區軍區、軍分區、警備區，公安軍圓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任務。

公安軍撤銷后，羅瑞卿仍擔任公安部部長。公安軍其他領導干部幾乎都轉到軍隊其他軍兵種或軍區任職。

陳泊

羅瑞卿擔任公安部部長這10年，“公安工作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取得的顯著成績是有目共睹的……清除了舊社會的渣滓，很快使社會秩序安定下來，為我國恢復國民經濟，創造了必不可少的條件；同時確定了我國治安行政工作的性質、方針和任務，會同有關部門，制定了一系列治安管理法規，在法制未能健全的情況下，有力地保障了安全生產和社會秩序……我們的國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出現了亙古未有的良好治安秩序和社會風氣，贏得了全國人民的一致稱贊和國際友人的熱情贊揚。公安部還以它良好的工作作風和出色的工作效率，多次受到毛主席和周總理的表揚”。

陳泊、潘漢年、揚帆、許建國都是中共特情隱蔽戰線的情偵高手。

陳泊，1909年生，海南瓊海人，1926年入黨，延安時期赫赫有名的偵破專家，在陜甘寧邊區保安處擔任偵察科科長、情報科科長、保衛部部長，是國民黨軍統、中統為之頭疼的情偵高手。邊保處開辦的第一期情偵干部訓練班，就是陳泊組織的，這個訓練班為我黨培養了一批難能可貴的情報保衛人才。而國民黨軍統在陜西漢中也辦有訓練班，并將培訓的學員秘密派往邊區伺機進行暗殺、爆炸等破壞活動。1942年，陳泊組織部署一舉破獲國民黨軍統“漢中訓練班”潛入邊區大案，被毛澤東稱為“延安的福爾摩斯”。新中國成立后，陳泊成為廣東省公安廳廳長兼廣州市公安局局長。

揚帆，江蘇常熟人，1912年10月生，北京大學畢業后參加抗日救亡運動，后任新四軍軍法處處長、華中局敵工部部長、華東局社會部副部長。上海解放后任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長、局長，華東公安部副部長兼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長。1955年4月，揚帆被以“內奸”“重用、包庇和掩護一批反革命分子”等罪名逮捕，12月底被解往北京。1983年，揚帆得到平反。

潘漢年，江蘇宜興人，1906年生，1925年秋入黨。20世紀30年代以后作為中央特科情報科科長以其卓有成效的工作成為中共情報界傳奇人物，是華東、華南和香港地區中共情報工作主管，是連日偽時期橫行上海灘的“76號魔窟”首領李士群都要敬畏三分的人物。新中國成立后，潘漢年作為上海市委第三書記、常務副市長，主管全市公安政法和情報工作，系揚帆的上級領導。

許建國，1903年生于湖北黃陂，煤礦徒工，參加過安源大罷工，1923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其入黨資歷早于羅瑞卿、李克農、周興、潘漢年，曾先后在紅3、紅8、紅1軍團政治保衛局擔任過特派員、偵察部部長、局長等職，是黨和軍隊資格甚老的保衛干部，和陳龍一樣是“雙槍手”，是晉察冀和華北地區中共情報工作一號人物。新中國成立前后，華北局社會部部長許建國先后出任天津、上海兩大直轄市公安局局長。

1955年4月，震動全國的潘揚大案，將潘漢年、揚帆、許建國三人聯系在一起。

1943年，潘漢年被李士群挾持秘密會見汪精衛，事后未及時向黨中央報告，上海解放初期以“逆用”方式任用原國民黨中統特務胡均鶴等人，成為潘漢年、揚帆“特務” “內奸”“重用包庇”的最大罪名。1963年1月、1965年8月，潘漢年、揚帆分別被判處15年、16年有期徒刑。

廣東“二陳”（陳泊、陳坤）和上海“潘揚”（潘漢年、揚帆），都是我黨在隱蔽戰線久經考驗的老黨員、老保衛、老情偵，突然間紛紛被捕，成為“特務”“內奸”“反革命分子”，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的公安政法界不啻晴天霹靂。這種發生在黨和國家要害核心部門的大案，引起的震動是可想而知的。

1979年，中紀委第一書記陳云出面，親自推動潘揚案復查。“潘漢年如果真的叛變了，上海黨的組織他統統知道，為什么沒有被捕、還能保持下來？”對潘漢年了解甚深的陳云向公安部調閱潘案材料。1982年8月，中共中央發出為潘漢年平反昭雪、恢復名譽的通知，推翻了當年所作潘漢年“內奸”等定罪結論。陳泊、揚帆案也均被推翻，平反昭雪。

“文革”中，公安部也是重災區，已離開公安系統6年多的羅瑞卿首當其沖。當年親自督辦“二陳” “潘揚”案的公安部部長、時任解放軍總參謀長的羅瑞卿在“文革”前夜首先被打倒。其后，接任公安部部長的謝富治成為“砸爛公檢法”的總指揮。公安部常務副部長徐子榮以下的副部長、局長們，或被停職，或被打倒。徐子榮等人被指為“羅瑞卿地下公安部”重要成員，全國范圍內追查、深挖“羅瑞卿分子及其爪牙”。

在全國各地公安機關幾乎全部受到“文革”沖擊、幾近癱瘓之時，中央命令人民解放軍對各級公安機關實施軍管。沈陽軍區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李震、北京軍區工程兵政委曾威、北京軍區第21軍政委施義之、空軍第8軍副軍長趙登程等軍級領導干部接管公安部。軍隊僅派往北京市公安局執行軍管任務的軍、師以下各級干部就達1400余人。

1970年，華國鋒在湖南長沙郊區農田里插秧

共和國前三任公安部部長均系軍隊將領擔任。首任部長是羅瑞卿大將，次任謝富治上將，第三任李震少將。第四任公安部部長華國鋒，系純粹的黨政干部。羅瑞卿、謝富治、華國鋒三人均系國務院副總理兼公安部部長。“文革”結束后第五任的趙蒼璧部長，則系純粹的公安保衛干部，延安時期就是著名的偵破專家。

謝富治，1909年生，湖北黃安（今紅安）人，羅瑞卿的繼任者、共和國第二任公安部部長。全國性抗戰爆發之后一直是鄧小平的部下，解放戰爭中先后和陳賡、陳錫聯兩位司令員搭檔，曾任第3兵團政治委員。與陳賡搭檔時，其所部有享譽一時的“陳謝大軍”之稱。1955年作為昆明軍區首任司令員兼政治委員，被授予上將軍銜。1959年9月，羅瑞卿重返軍隊出任總參謀長，謝富治則奉調入北京，擔任公安部部長。在1959年8月的廬山會議上，別人批判彭德懷、張聞天的發言大多只是應景表態，而他的發言還側重“倒追”“倒查”，要從彭、張以往的表現和過往會議發言中查找彭、張二人反黨的“痕跡”。1965年12月到1966年12月，羅瑞卿、鄧小平先后被打倒。已完全投靠江青一伙的謝富治，不僅搶先亮相、首先發炮，在人們還不明就里、懵懵懂懂之時，就對自己的前任羅瑞卿、自己的老首長鄧小平高調大批特批。“文革”期間，謝富治擔任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兼公安部部長、中央軍委常委、全軍文化革命小組副組長、軍委辦事組成員、北京市革委會主任、北京市委第一書記、北京軍區第一政委。1972年3月26日，謝富治因病去世。1980年10月，中共中央決定開除謝富治黨籍，撤銷原發悼詞。謝富治成為“文革”結束后被撤銷悼詞的公安系統第一人。1981年1月，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確認謝富治為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案主犯。

李震

李震，公安部第三任部長。1914年生，河北藁城人，戰爭年代系謝富治的老部下。抗戰時期在129師385旅，謝為政委，李在其麾下任團政治處主任；解放戰爭中在二野3兵團，謝為政委，李任該兵團第12軍副政委、政委，兵團政治部主任。1966年，謝富治將李震調到公安部，協助其主持公安部日常工作。1970年6月，李任公安部革委會主任、黨的核心小組組長。此時，謝富治身體日衰，李震開始主持公安部全面工作。1972年3月謝富治病逝，李震繼任為公安部部長。

1973年10月22日，李震在公安部大院內地下管道處被發現繩索繞頸身亡，震動中央。是自縊還是他殺？周恩來迅速派來工作組。受到毛澤東、周恩來信任的華國鋒奉命調查此案。經過縝密偵查，確定系自縊身亡。

羅瑞卿、謝富治、李震，大將、上將、少將，共和國首任、次任、第三任公安部部長均為軍人，均系政治委員（羅、謝為兵團政委，李震為軍政委）。三人在前后6年間均于20世紀70年代去世（謝于1972年、李于1973年、羅于1978年）。

李震之后，華國鋒接掌公安部，成為共和國第四任公安部部長。1976年周恩來逝世后，公安部部長華國鋒升任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國務院總理。10月6日，華國鋒不負黨和人民的重托與期望，與葉劍英等老一輩革命家一起，一舉粉碎“四人幫”，成為“文革”運動的終結者。

1977年3月，趙蒼璧從四川省調到北京，擔任新中國第五任公安部部長。這位出自延安時期陳泊等人開辦的邊保處情偵干部培訓班的年輕人，從底層干起，由特派員、便衣隊隊長到陜甘寧邊區保安處副處長，當年在陜甘寧地區抓捕許多潛入特務，直至擔任北平市公安局治安處處長、南京市公安局副局長、四川省公安廳廳長，是資深情報保衛干部。趙蒼璧、陳泊、錢益民、陳龍等都是當年陜甘寧邊區我黨赫赫有名的情偵干才，“文革”結束，公安部終于迎來一位延安時期練就的老保衛、老公安，公安機關再次走上了正常發展的專業化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