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苡
傷疤撕裂,耕種的土地,在秋天又一次被縫合。
鐵锨與鋤頭的用法,沒有技巧。揮動的臂膀,時高時低,一畝要走幾行,都有規(guī)矩。
莊稼的種與果,在一個人的手上,不作掙扎,不作更改。
螞蟻,翻過土蛋,尋找從前的痕跡。
很多腳印,深深淺淺,留在時光執(zhí)筆的深處,根深蒂固。
豐收的路途,歡笑再一次隨風播撒。由近及遠,由低到高,在村莊之外,在屋頂之上。
在玉米地的西邊,種一片晚霞,與抽出的須一個顏色。
沒有路,通向那里。
借助農具,借用野草的一生,將遲暮的真相,像重提的舊事一般掛在天上。
傴僂的莊稼人,站在玉米地壟上,最后一次守望。
如此,在晚霞的演繹下,眼前的阡陌,似乎更為漫長。
秋天沒有推遲,那些未完成的筆畫,跟著風的姿態(tài),穿過土地,穿過天空。
在空曠的人間,章法有度。
世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村莊。
葡萄架下,是比村莊更小的一個村莊。
蛐蛐兒的鳴唱,如此悅耳,它的音浪卻永遠走不出村莊,抵達不了遠方。
鄉(xiāng)愁,就這樣被困在夜晚,夜闌人靜,月光如水。
殘存的墻體,斑駁如舊,阻擋著太多難以安放的詞語。
在詞語連接的盡頭,是時常趕不回去的故鄉(xiāng)。
路的長,一段又一段,曲曲折折,鋪向秋天,鋪向時光的終點。
摘一串葡萄,在不同的時辰。
如此,才不怕曠遠的村莊,在一瞬之間,消失不見。
還有幾盞燈亮著?
秋風不語,在月光下,漣漪撐過湖面,四散奔逃,向岸而去。
夜不能寐的人,依靠醇釀,在人煙深處書寫過往。
喜與樂,愛與愁,在昏暗的燈火里,一次次被倒出,舉起又咽下。
為那些流淌的思念,在窗欞的左邊,留一道縫隙,長相思。
在深夜到來之后,態(tài)度誠懇,以白晝?yōu)榉P,換一組恰當?shù)男略~,修補燈火。
路上,落滿了月;月光的屋子,照亮了燈。
月在沒有燈的大地,燈在沒有月的故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