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在，我就是有福的孩子

安蒼生

一大早，娘打電話問，腳受傷手術線拆了沒有？一說話就是半個多小時，說想趁車來鄭州照顧我，還說都不讓她去，是不是怕還得照顧她。

有娘關心的感覺真好。

娘快過90大壽了。腿腳不便的娘，眼不花、耳不聾，每天守候在家園，給我94歲高齡的“大”（豫東對爹的稱呼）做飯，陪伴她的還有貓、有狗。年紀大了，娘不愛出門了，種菜拾掇家務，一待就是一整天。這兩年，娘用淘汰的智能手機，學會了刷抖音，喜歡聽戲，看抖音上的稀罕事。讓“大”看，一輩子喜歡讀書看報的“大”說，我不看這，沒啥意思。她埋怨“大”不在家守著，整天跑出去玩。

她和“大”的作息時間不一樣，“大”夜晚八點半準時去西屋上床睡覺。熬夜不瞌睡的娘睡堂屋她的老式大床，聽著一遍遍播放的同一個抖音就睡著了。

十多年前，為給“大”慶八十大壽，我和弟弟扒掉破舊的老屋給父母蓋了帶門廊的三間瓦房，月亮能照在床頭，娘滿心歡喜，逢人就說享兒子的福了。迎東門的山墻邊種上竹子，現在已是一片竹林，郁郁蔥蔥。那一年秋季，院里掛滿玉米棒子，穿著西裝回家，娘端坐在椅子上，我站在娘身后，在剛開始發旺的竹子前合了一張影，娘滿臉慈祥。

娘日趨蒼老，身子骨不比從前。我回家探親不愛住縣里賓館，更不愿走親訪友去亂串門，就愛在家守著娘，幫娘收拾家務，炒幾個菜陪她和“大”一起吃頓飯，喝點小酒。

回家的路程說長不長，工作在外，咋能說回就回呢！娘每次都等著我們吃飯，一遍遍打電話問走到哪里了，說去飯店吃吧？我說在家吃。有時弟弟從飯店掂回幾個菜，饃和湯都是自家做。

在老家小院和爹娘在一起的時光總是匆匆又匆匆。打小就跟著娘下地干活、回家燒柴火鍋，愛勞動的習慣深入骨髓，回家就從省城坐辦公室的干部變成了一個愛勞動的孩子，閑不住，掃地干活，弄得一身土、一身汗，如果不多帶一身替換衣服，實在沒法出門見人。去年和發小約好在縣城聚會卻遲到半小時，就因滿身塵土，無奈只好上街買身新衣服才敢去赴會。

娘說，你歇會兒吧。我說不累。每次回鄭州，娘都說，也沒咋吃好，累恁很還得開車，路上要歇歇啊，到了要報個平安。一遍遍囑咐，依依不舍拄著拐杖送到大門口。

家里大門和院落裝了三個視頻監控，每天從監控里看看爹娘在干什么，回看錄像搜索他們的身影，這幾乎成了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好像不這樣做就少了些什么。有時把錄像下載下來制作成視頻發布到抖音上，分享給大家，很多外地打工的鄉親，看到老人都會點贊，給勤勞的二老送來祝福。對我來說，這也是一種幸福。

那一天，看到娘在后院拔草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來身，很心疼。解手蹲下起不來怎么辦呢？于是回家探親，第一件事就是找個帶靠背的破椅子，拿掉椅子面，做個能坐在上邊小解的便椅，能讓娘不費事地起身。

娘生兒身，已是一輩子的恩情。這份天恩是報答不完的。有人說，有娘，老家才是家，沒娘，老家是故鄉。有娘的時光，是幸福的時光，有娘的孩子，是有福的孩子，我就是那個有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