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建林
點睛前:
午后的陽光像一把刀
把鋒芒藏在溫暖里
在老人的背和大地上雕刻
老人俯下身子
與傾斜的大理石平行
嫻熟的用鐵錘敲打刻刀
一個個名字就整齊而飄逸的
刻進石碑
石頭是加厚的,仿佛這樣
才能記得更深更久
老人說:靈應寺重修大殿
勒石銘記捐了功德者
每敲下一錘
就有木魚和鐘磬之聲
刻了那么多的墓碑都是記錄生死
這次,錘和刻刀
和菩薩走得最近
點睛后:
老人把一個個名字
刻進墓碑。刻刀尖利
石頭厚重,一筆一劃都是
一個人留在世間的足跡
也是刻碑人,磨損殆盡的
砂石飛濺的一生
唯一的一次,老人給靈應寺
刻功德碑,錘子、刻刀和
石頭的撞擊聲,像一道道
激越的瀑布,匯入
木魚和鐘磬的河流
那一刻,老人肅穆的臉上
淚水滂沱,他覺得自己
在為菩薩抄寫經文
那一刻,陽光遼闊
大地舒展,如一本打開的經書
點睛師評論:
這首詩的敘述支點是“雕刻”——老人在碑上刻字,溫暖而暗藏鋒芒的陽光雕刻大地上的萬事萬物,包括刻字者。相較于老人刻碑,后者顯然更龐大、深刻,也更具備敘述的張力和延展性,有深厚的闡述和想象空間。
我猜測作者也是這么理解的,所以一開頭就先寫了陽光,以為后續(xù)的敘述營造一種具體的語境或者場景。這樣寫本身無可厚非,但缺乏鋪墊,稍顯頭重腳輕,后文對前文缺乏必要的回顧和回應,導致情感密度、語言力度明顯弱了下去。我的建議是,調整前后文的位置,以此調整敘述的重心,并對“雕刻”進行大刀闊斧的升華,既然詩歌中提及寺廟、木魚和鐘磬,何不把“雕刻”,延伸為“抄經”?
這首詩的另一個敘述核心是雕刻者在墓碑上刻字時和在功德碑上刻字時的不同心境,以及其間微妙的感受和情緒——作者是旁觀者,但經由對敘述對象(雕刻者)動作、言行、神態(tài)的細致觀察,以及身臨其境的想象,作者進入了雕刻者的內心,在寫作這首詩時,作者與敘述對象是合二為一的,他們互為彼此的肉身和投影。
可惜的是,作者的敘述流于表象,未持續(xù)深入,稍顯淺薄。如果沿著這條脈絡持續(xù)拓展,詩歌可能呈現出另一種更加動人的樣式。
另,標題“雕刻者”是實指,語意稍顯狹窄,建議改為“雕刻”,其內涵和延展性會強一些,也更切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