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斷的木梳（外一篇）

吳本玲

季風皴染青山一季季的斑斕。她憑眺一道道蜿蜒的山巒，凹陷的眼窩淵聚成焦涸的枯潭，昏花的老眼又裊騰熊熊的烽煙。

幾聲槍響驚醒拂曉的夢酣，打斷新婚繾綣，冷卻生香的纏綿。他翻身躍起：“妮兒，快隨鄉親們轉移進山！”他是游擊隊員，新婚才三天。她拿起木梳一折兩段，塞給他半把：“小心，子彈不長眼！”

他拉動槍栓，隱入黑暗。敵寇屠村的火焰燒紅霄漢，她藏身山洞祈禱他平安。他隨部隊輾轉征戰。她在圍剿中修守家園。烽火消散成滄海桑田，他如風箏斷了線。她孑然孤守老屋，茫然遙盼。

電視上播放“迎接英雄先烈遺骸回家”的新聞，烈士遺物中赫然發現折斷的半截木梳，血痕斑斑。

她花白的灰念瞬息在門后散亂，手握半截兒木梳斷續他倆臨別時的憊喘。

美人指

藤蔓攀陪果香，串串葡萄郁膩濃醇的芬芳，似待嫁的姑娘綣慕廝耨的綺望。

她挽袖提筐，采摘沉甸甸的珍果鮮香。“真漂亮！”一聲訝嘆，驚擾她眸子的探訪。他是休假的消防員，是她哥生死與共的戰友和搭檔。“去！”她伸手拉低草帽遮擋緋紅的臉龐。“我是說葡萄，一點嫣紅，形如蔻丹暈染的美人指，令人口水直流！”他黠笑的臉上豐神俊朗。“滾！”她輕嗔佯裝。墑壟芳意漫揚，履足差肩的影子在夕陽里偕臧。

假期轉逝成山高水闊的別傷。他將相思刻進軍功章，她把愛念植入葡萄秧兒。冰輪碾碎遙眺的眸光。他受傷在山火復燃的森林火場。她心急如焚，星夜奔往。

醫院，病房。“給，美人指葡萄！”她淚水盈眶。

“還是這個美人指甜香！”他吮吻她的玉指，嘖嘖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