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陽
二哥走了,走得悄無聲息。他不在的日子里,仍然有晴有陰,有雨有風。飄搖不定的風雨,綁架身心的手機,都沒有給我帶來二哥的消息。沒有給我那種心有靈犀的感慨和觸動,更沒有魂牽夢縈的羈絆與掛念,二哥就這樣平平淡淡地走了。
三個月前,二哥的電話好久都沒有打通了。甚為牽掛之下,我輾轉詢問,方知他病重,躺在醫院已經兩月有余了。
二哥姓葛,是我的朋友,或者說是忘年交。十多年前,經好友引薦,結識二哥。十里八村,提起二哥的大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豫東農村,像二哥這樣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人往往被稱為小能人,沒人叫他致富能手,頂多叫他一聲“大跩戶”。話語之中,嫉妒、揶揄,或者羨慕的情緒雜陳其間,很難琢磨。不過,大伙兒對二哥網開一面,竟親昵地稱呼為“二哥”。其實,二哥在家排行老六,我很是不解,好友聞之,哈哈大笑,方告知原委。原來,二哥像好漢秦瓊一樣俠肝義膽、樂善好施,用善行善舉贏得了別人的尊敬。但二哥把榮譽歸于母親。他說,老母親經常教育他,做人要厚道,為人要仗義,千萬多做好事,多做善事。二哥兄妹多,那時父母靠種地和釀醋養家糊口,一家人住的是三間土坯房,吃的是紅薯饃,喝的是紅薯湯。年幼時,出身貧寒的他沒少吃苦頭。在二哥眼里,多少年來,村還是那個村,地還是那片地,除了村里人的生老病死,季節交替輪回,別的沒有啥改變。其實,他也知道,祖祖輩輩都是這樣過來的,平平淡淡,如同村南的那條小河,河水潺潺,緩緩東流,未見改變。
二哥骨子里就不是一個隨波逐流的人,他想要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20世紀80年代初期,剛剛嗅到改革開放的氣息,二哥毅然決然地南下深圳。他當過學徒工、泥瓦匠,跑過產品推銷……他吃苦耐勞,為人忠厚,很快成了一家建筑公司的技術員;后來,為了提高自己的業務知識,他上了電大,兩年時間取得了建筑與設計本科學歷;再后來,他擁有了自己的建筑隊伍。1985年的4月,家鄉的小伙伴們為了溫飽躬耕不輟的時候,二哥遠在深圳注冊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憑著良好的信譽、優質的工程,他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二哥沒有忘記自己當初的使命,不但在公司用工方面盡量安排鄉鄰,還積極參與家鄉的公益、慈善事業。提起二哥的善行善舉,效魁兄如數家珍。老家村南有一塊耕地因機井不夠用,鄉親們時常為澆水發生爭執,二哥出資打了兩眼機井;村里兩兄弟因家庭貧困面臨輟學,他二話沒說,為他們送去了學費;他還出資為本村的小學生每人購買了一身校服;鄉敬老院也是他常去的地方,每年的中秋節、重陽節、春節,他都要帶著禮品去慰問這些孤寡老人……細細數來,二哥一生沒有驚天動地的偉業,也沒有價值百萬的巨額財富,卻有一顆善良的心,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譜寫了一曲回報社會的時代贊歌。
病床上的二哥全然沒有了昔日聲若洪鐘的大將風范,更沒有了酒桌上推杯換盞的叱咤之態,一副少氣無力的樣子,看著讓人心痛。我實在不忍心看他難受的模樣,叮囑幾句便起身離去。剛走出病房,我的淚水就悄然滑落。我把一兜蘋果放在他的床前,希望能給他帶來平安,盡管這是奢望,但誰又不渴求呢?“創業風雨路,甘苦自知勇拼搏;報恩桑梓地,深情厚誼無盡期。”這是二哥的座右銘。他曾經無限深情地對我說:“我發誓,這是我的心里話,我用它鞭策自己,也激勵后人。”不幸的是,二哥走了,帶著他未了的心愿。
二哥走時,不足花甲之年。二哥走了,帶走了他應該帶走的一切,也留下了很多遺憾。大名鼎鼎的二哥,是一位有爭議的人物,莫衷一是,褒貶不一。有人對他的去世深感惋惜,對他的為人處世贊嘆有加;不過,也有人對他頗有微詞,認為他作秀人前,嘩眾取寵。誠如二哥所說,嘴巴長在別人臉上,想說就讓他說去吧!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二哥同樣有缺點,但瑕不掩瑜。我認為,最應該留下的是二哥的急公好義,救人于危難,回報于鄉鄰的想法,或許這就是二哥精神的終極訴求,就如同一盞明燈高高懸掛在天堂之上,照耀著我前進的路。我的心中總希望有天國在,那里是所有好人最終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