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我正值垂髫,記憶中天高云淡,到處是綠水藍天,風景優美而雅致。那時的我無憂無慮,成天嬉戲于大街小巷、蒼茫原野,悠哉樂哉!
母親不惑之年偶得一子,當然是喜上眉梢,四鄰皆賀,我在家中排行最小,上有五個親姐、一個長兄,所以我自幼便在姐兄的關懷下成長,也不算是“孤苦伶仃”。我是幸福的,但我又是孤獨的。
家境雖然貧寒,但老爹不屈不撓的精神至今令我肅然起敬。我們居住的小村人口不多,當地的土地卻少得可憐。得益于祖上窮則思變,不知道什么時候,祖上在村東約十五里的南趙湖開荒種地,那里的土地也算肥沃,雖不能說旱澇保收,但能保障辛勤的勞動有所收獲。八九歲的時候,隨同爹娘的腳步,跟著姐姐所駕的驢車奔赴南趙湖荒地,常記得坐在驢車上的歡聲笑語。夏秋收獲的季節,麥芒穿膚,雖癢而喜,豆糧、玉米、谷穗收獲的艱辛,卻又令人亢奮的感覺歷歷在目。這些記憶雖然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漸行漸遠,但讓我難以忘懷的是一座橋,那時候我們統稱為“拱拱橋”。所謂的拱拱橋,其實就是一座石拱橋。
說起石拱橋,大家腦海里可能立即會浮現出趙州橋,那是一座聞名于世的石拱橋。南趙村東的拱拱橋雖比不上趙州橋的宏偉壯觀及歷史名望,但它在為民服務方面的作用毫不遜色。
父輩們常說,“過了橋,到東邊就是辛勤勞作,往回走過了橋便是谷屯滿倉。”這句話對于當時的我來說其實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我尤其能理解且心有感觸的是那座橋帶給我的是滿滿的收獲。給小毛驢帶上鞍套,帶上夾棍,擼起韁繩,甩起長鞭,悠然自得地驅車過橋,耕耘那片“南接”“北接”沃土的時候,難掩滿面歡喜,心曠神怡。十幾歲的時候我獨自攆驢豁地,獨自腳踩耙耙地、牽高粱、薅谷子的場景歷歷在目。那時候,勞作一天,腿痛背酸,雙腳如同灌了鉛一般痛楚,但這些都不能引起我的特別回憶。
或許,在我記憶深處的還是那座橋,那座傲然挺立的六孔石拱橋。近束發之年的我在勞作之余還是有一番別樣體會的。那是夏秋之際,攆驢過橋時,印象深刻的是幾乎每次都遇到一位滿面笑容的小女孩站在橋東側,她身材矮小,扎著馬尾辮,與我年齡相仿。她的身后是幾只小羊,手拿羊鞭癡癡地凝望著西側的石拱橋。每逢如此,我都面紅耳赤,腦袋灌滿了鉛一般不能顧左右,索性低著頭悄然而過。而那位女孩卻癡癡地望著我,眼睛一動不動地瞅著?,F在想來,那時的感覺還是挺好的,覺得自己還有女孩在關注,心里還是竊喜的。
歲月如歌,時光荏苒,歷史的車輪到了2019年。在駐村扶貧期間,我向駐村村干部提起了那座石拱橋,并講述了兒時的記憶,也引起了村干部對那個時代的共鳴。一時興起,我們二人驅車到了幾十年不曾涉足的那座石拱橋。歲月流逝,物是人非,但那座橋依然矗立在那里,橋面和橋洞堆滿了歲月蹉跎的痕跡,它卻依然挺立。在周邊行走許久,滿眼金黃一片,滿眼秋意盎然,滿眼……在與鄰近居住的人員交談時提到了那位放羊的女孩,巧的是那位大娘驚愕地看著我,對我說了一句:“那是俺閨女?!蔽乙搀@愕得不知道說啥好。大娘說,閨女自小為了照顧弟妹輟學放羊,但她有一個執著的念想,就是每天都要數自橋西到橋東的車輛有多少,不過對于駕車的人是誰并不會在意,我聽后恍然大悟。那女孩執著地守護內心的那份執念,那份向往,把過橋的車輛進行詳細地計算,或許她的心中有自己的憧憬,有自己的執著,或許有著不為人知的念想吧。想著想著,我笑了,笑我當年那份天真的想法,笑我不諳世事的奇幻妙想。或許,這就是人生的一段難忘的經歷,是人生必然經歷的一段柔情,雖然是苦澀的,但又是那樣真實。
這座承載著歷史記憶的橋??!愿你經歷歲月的洗禮,把記憶向世人展現;愿你把經歷的數載風雨化作雨露,灑向你所遇見的匆忙過客;愿你把見證過大橋東西的沃土、大橋東西的滄?;饕坏啦屎缯找娮C你的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