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經濟陷入技術性衰退

鐘超

根據英國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2023年第四季度英國經濟環比下降了0.3%，延續了第三季度0.1%的環比下降趨勢，這在過去16年中尚屬首次。當前的英國經濟宛如一艘擱淺的巨輪，深陷于技術性衰退的泥潭之中，而高通脹或是“罪魁禍首”。

連續兩個季度負增長

經濟學界通常將連續兩個季度的負增長視為經濟技術性衰退的標志。據英國國家統計局測算，2023年英國國內生產總值（GDP）僅增長0.1%。除去受疫情影響的2020年，這是自2009年以來英國最糟糕的經濟增長表現。數據還顯示，英國人均GDP連續七個季度停滯不前，映照出英國經濟的萎靡與頹勢。

更糟糕的是，經過人口增長的調整，2023年第三季度英國的人均GDP下降了0.4%，第四季度更是下降了0.6%，全年人均GDP經過季節調整后，同比下降了0.7%。這種連續的經濟萎縮不僅反映了內部經濟體系的困境，也暴露出英國在應對外部挑戰方面的脆弱性。

高通脹仍是經濟增長的最大障礙

導致英國經濟遭遇技術性衰退的關鍵因素是長期以來一直居高的通貨膨脹。此外，英國民眾購買力的下滑以及受國際環境影響關鍵行業的低迷等，也是嚴重削弱經濟增長動力的主要誘因。

高通脹已成為阻礙英國經濟增長的“巨石”。面對近年通貨膨脹的幾近爆表，英國央行在2021年12月至2023年8月期間連續加息14次，到2024年2月基準利率維持在5.25%水平，雖然現在通脹水平已有所下降，但依然高于央行設定的2%目標。正如英國財政大臣杰里米·亨特所說，高通脹依然是“經濟增長的最大障礙”，它迫使英格蘭銀行保持高利率，并拖慢了經濟增長的步伐。英國國家統計局最新數據顯示，2024年1月英國通脹率同比上漲了4%。高物價不僅降低了人們的購買力，還增加了企業的成本，導致英國企業投資和民眾需求嚴重不足，經濟增長無力。

家庭可支配收入的下降導致英國經濟“雪上加霜”。全英房屋抵押貸款協會的數據顯示，有超過五分之一的家庭每月結余不足100英鎊。食品、能源和燃料價格的瘋狂飆升，再加上住宅抵押貸款利率的一路上漲，讓英國家庭的生活變得更加艱難。當前，英國家庭每月可支配收入從2021年的328英鎊降到了2023年的237英鎊。2023年三季度，英國實際家庭支出下降了0.9%，而四季度又進一步下降了0.1%。物價上漲過快，家庭預期收入難有改善，導致整體消費意愿直線下滑。在2023年四季度的家庭支出中，娛樂、文化、旅游和出行服務成為下降最多的領域，已嚴重影響英國經濟的增長。

關鍵行業面臨困境導致英國經濟失去“中流砥柱”。2023年第四季度，制造業的產出同比下降了0.9%，特別是機械和設備制造業、橡膠、塑料制品及其他非金屬礦產制造業的下降，凸顯了全球經濟增長乏力對英國制造業的重大影響。2023年第四季度的英國建筑業也面臨嚴峻局面，產出同比下降了1.3%，新開工建筑工程更是下降了5.0%，市場需求不足和投資疲軟成為制約英國建筑業發展的主要因素。此外，服務業部門的產出同比下降了0.2%，食品和飲料、批發零售業的表現尤為突出。總體而言，各行業顯現的增長動力匱乏對英國未來經濟調整帶來嚴重挑戰。

除此之外，地緣政治沖突、基礎設施落后、英國政治和經濟環境的不穩定性等問題，都讓英國經濟增長的前景更加撲朔迷離。不利因素的綜合制約，給企業未來的經營發展也蒙上了一層陰影，企業家難以產生樂觀預期并做出長遠決策，從而影響長期投資和發展的前景。

短期內曙光難現

制約經濟增長的問題短時間難以解決。“高燒不退”的通脹問題依然是英國經濟增長的主要障礙。截至目前，英國央行連續第四次維持高基準利率5.25%不變，嚴重阻礙英國經濟恢復增長。盡管一直以來英國當局已經采取貨幣政策措施試圖降低通脹水平，但收效難達預期。同時，各類權威機構也認為，2024年英國經濟仍然可能持續衰退。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2024年1月發布的世界經濟展望預測，2024年英國經濟增長率為0.6%，英國廣播公司的預測同樣認為通貨膨脹仍然是英國企業的重要關切，2024年經濟增長率將低于2023年的水平。此外，容誠會計師事務所和英國預算責任辦公室的預測都表示2024年英國經濟增長仍然陷入停滯或較此前預測大幅下調。

居民消費可能會進一步削弱。近年來，實際工資增長疲弱、快速加息政策的影響以及財政支持減弱等限制了居民消費收入水平的提高，然而固定利率抵押貸款的增加實際尚未完全釋放對眾多家庭可支配收入的影響。根據英國銀行和金融服務協會UK Finance的數據，約有160萬筆固定利率抵押貸款將在2024年到期。隨著這些貸款到期，高銀行利率將成為住房抵押貸款利率的新常態，將會極大影響家庭未來的可支配收入。如果沒有其他財政或貨幣政策的支持調整，可能會進一步迫使家庭不得不削減娛樂開支，緊縮購買力，甚至可能影響儲蓄和退休計劃。

技能人才短缺或成為經濟增長的另一障礙。英國勞動力市場的數據顯示，特定行業和領域的技能人才短缺已經成為一個普遍的問題。這對于一心想提振經濟的英國來說，人才的短缺就意味著“彈藥”不足。根據英國商會2024年1月中旬公布的調查報告顯示，約76%的受訪公司表示，在招聘合適的員工方面遇到了困難。其中，酒店行業最為嚴峻，約82%的酒店企業方表示招聘和留住員工極為艱難。此外，81%的運輸公司、79%的建筑公司以及66%的零售公司也紛紛表示在人員招聘方面遇到了巨大挑戰。技能人才短缺限制了企業的發展和經濟的復蘇，甚至對經濟增長產生了負面影響，使得英國很難快速地通過行業復蘇從衰退的泥淖中及時抽身。

綜合而言，英國經濟未來仍然面臨多重挑戰，通貨膨脹持續不退或仍將是主要障礙。高利率政策加重了企業和家庭的生產經營成本，家庭可支配收入的進一步下降和技能人才短缺也將使未來經濟復蘇陷入困境。國內外復雜經濟政治環境交織，對英國政府未來經濟調整與發展政策的制定帶來更大的挑戰。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歐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