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述
戰爭,是藝術還是技術?
比較討巧的回答是,戰爭既是藝術,也是技術。
說實在的,這話還真沒錯,只是在不同歷史時期側重點不同。
在古代,戰爭更多是藝術。青銅和鐵的發明,造就了步兵方陣;弓箭和馬鐙的出現,使騎兵威風一時;火藥與槍炮的登臺,標志著火器時代到來……每一項技術橫空出世之后,總要獨領風騷數百年。換個角度也可以說,這些技術發明的間隔時間太長,而且難以形成壟斷,你有我也有。所以,在古代戰爭中,雙方在武器裝備上的差距不至于懸殊。這種情況下,打贏靠什么?靠腦子、靠兵法、靠藝術。所以有一本著名的兵書,書名干脆就直截了當叫作《戰爭藝術概論》,作者約米尼更是被稱為“軍事科學領域的牛頓”。
不過,美國人改變了一切,幾乎把戰爭藝術徹底改造為軍事技術。現在,技術的更新換代簡直太快了,一項技術發明出來沒多久,就會被更新的技術取代。就好像你剛買了一部最新款的手機,往往不出一年,就會有設計更新、版本更高、功能更多的手機面世。
在戰爭領域,為什么常常需要冒險、需要腦子、需要指揮藝術?因為這個領域長期以來存在大片神秘的未知地帶,你不知,我也不曉,需要雙方指揮官猜測、判斷、決策。統帥指揮藝術的高低,往往決定戰爭成敗。
而今,美軍改變了人類幾千年以來的戰爭傳統,把冒險的叢林變成了技術的試驗場。美國前國防部長佩里在接受采訪時被問到這樣一個問題:“美國軍事革命的重要成果和理論突破是什么?”他認為是“技術”,在404個字的回答中,四次提到“技術”這個詞。
美軍在技術上取得巨大成功,對技術已經到了迷信和膜拜的地步。至于戰爭藝術,他們幾乎不屑一顧。美軍和人打仗,就跟大人揍小孩差不多,還需要絞盡腦汁去想怎么才能打贏嗎?根本沒這需求和動力嘛。
看來,美軍是打算在“技術”的道路上走到黑了。有人對這種傾向進行了批評,這就是《超限戰》的作者喬良和王湘穗。他們認為:
與其所擁有的先進技術相比,美軍在戰術上明顯滯后,并且也不擅長捕捉新技術為新戰術提供的機遇。除了對先進技術兵器的有效使用,我們看不出美國人在這場戰爭(指海灣戰爭)中展示的軍事思想與其他國家有多大差距,起碼不會比他們之間在武器裝備上的差距更大。
別誤會,這并不是說戰爭藝術比軍事技術更重要,只是美軍在軍事技術上飆得太快,他們自己的戰爭藝術和軍事思想都跟不上趟了。
戰爭藝術并不是純粹的天馬行空,也必須有所依托。杰出的軍事家們在施展戰爭藝術才華時,離不開當時的軍事技術條件。以前的問題是,軍事技術滿足不了戰爭藝術的需要,現在的問題恰恰顛倒過來,戰爭藝術跟不上軍事技術的腳步。
軍事技術與戰爭藝術并非勢不兩立的競爭對手,而是可以合作共贏的哥倆好。它們和諧了,才是戰爭的理想狀態和最高境界。
(摘自《這才是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