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娃娃回家記

李一

一

從敞開的雕花木窗向外望，可以看到院子里盛開著各種美麗的花兒。

唐奶奶正坐在窗前的舊藤椅上，用一把銀色的剪刀專心地剪著一張紅彤彤的紙。那張紙就像一面紅旗，在她手里翻飛，紙屑紛紛墜落，像是下了一場紅色的雪。

“奶奶，我的絨毛小兔找不到了。”孫女甜果跑過來，雙手攀著奶奶的膝蓋，仰起小臉兒說。

“或許丟到哪兒了。”唐奶奶笑著說。

“我到處都找遍了。”甜果嘟起嘴巴。

唐奶奶想起自己的一只棉手套也不見了，嘆了口氣：“看來家里有老鼠了，這大花也該操點心了。”大花是唐奶奶家的貓，這會兒正趴在她的腳下舒服地睡大覺呢。

甜果好奇地瞪大眼睛看著奶奶剪紙，還不住地伸出小胖手去接那些四下紛飛的碎紙片。

過了一陣兒，唐奶奶扒拉了一下甜果頭上的小辮兒，笑著說：“剪好了。”她把那一小沓折疊在一起的紅紙緩緩展開，原來是五個手拉手跳舞的娃娃。

“這些舞蹈娃娃太可愛了！”甜果驚喜地喊著，從奶奶的手里接了過去。

“當心，別撕破了。”唐奶奶笑著說。

但是，第五個和第四個舞蹈娃娃牽著的手已經被甜果撕了一個小口子，好在還有一部分連著呢。

“這個舞蹈娃娃剪的是我吧？她也扎著兩只小羊角辮呢！”甜果揪著自己的小辮兒笑著說。

甜果把剪紙放在院子里的圓桌上，她剛離開，棗樹上的幾只麻雀就飛到圓桌上欣賞起來。

“好漂亮的娃娃。”一只小麻雀說。

“扎小辮兒的最漂亮。”另一只小麻雀說。

它們都認為：第五個舞蹈娃娃最漂亮。那個舞蹈娃娃聽到后害羞得臉都紅了。

“快來看啊，唐奶奶剪了一串漂亮的舞蹈娃娃！”紫紅色的喇叭花大喊起來，那些好奇的植物們都伸長脖子往圓桌上瞅。

它們也認為第五個舞蹈娃娃最漂亮。

“它長得真像甜果。”鳳仙花總結道。

那個舞蹈娃娃聽到大家的夸贊，開心得臉更紅了。

臨睡前，甜果把那幅剪紙插在穿衣鏡的縫隙里說：“你們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多漂亮呀。”

“特別是你，還有兩只小辮子，長得最可愛。”甜果用小手點了一下那個舞蹈娃娃，笑著說。

二

天黑了，一彎月牙兒升上了夜空。

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都睡著了，甜果躺在奶奶的大木床上，蓋著柔軟的花棉被，睡得很香。唐奶奶也睡著了，還發出了細細的鼾聲。

明亮的月光照進屋子，落在了那扇穿衣鏡上。

“站了一整天，累得我腰酸背痛。”一個細細的聲音說。那是站在穿衣鏡前的一個舞蹈娃娃在說話。

“我們也都休息吧。”另一個娃娃也跟著說。

“你不坐下來歇歇嗎？”一個舞蹈娃娃問身旁的那個。

“我才不累呢。”第五個舞蹈娃娃對著鏡子撇撇嘴說。

“哎呀，你要干嗎？”一個舞蹈娃娃尖叫起來。

“轉個圈呀。”第五個舞蹈娃娃說，她腦袋上的小辮兒調皮地晃了一下。

大家都說我比她們漂亮。我這么漂亮，干嗎要跟她們待在一起。那個舞蹈娃娃想著，“刺啦”一聲，扯開了和旁邊舞蹈娃娃拉著的手。

“哎喲，你干嗎？扯得我好痛！”那個舞蹈娃娃用力甩著手臂，細聲細氣地喊了起來。

舞蹈娃娃跳到了地板上。她迎著月光，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地板上小小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

在推開窗戶的那一刻，舞蹈娃娃猶豫了一下，她回頭看了看穿衣鏡前那四個舞蹈娃娃，揮手輕聲說：“我到外面去逛逛，再見了。”然后，她勇敢地從窗臺上跳了下去。

“是哪個亂扔東西，都砸到我了！”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嚷嚷起來。

“對不起，是我。”舞蹈娃娃忙說。

借著月光，她看到地上站著一個毛茸茸的家伙。他長著一對滴溜溜亂轉的小眼睛，身體散發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舞蹈娃娃好奇地問：“你是誰呀？”

“你連我都不認識？”那個家伙不滿地說。不知道他有多久沒洗澡了，身上臭烘烘的，舞蹈娃娃立刻捏住了鼻子。

“那，再見吧。”舞蹈娃娃捏著鼻子，甕聲甕氣地轉身就要離開。

“喂，還沒聽我的介紹，你就想跑嗎？”那家伙伸開短胳膊，擋住了她的路。

“好吧，你是誰？”舞蹈娃娃嘆口氣說。

“我是大名鼎鼎的鼠老大。”那個家伙得意地說。

“再見了，鼠老大。”舞蹈娃娃轉身要走，誰知鼠老大一下子把她拖進了一個深深的地洞里。

三

第二天，甜果一醒來就跑到穿衣鏡前去看舞蹈娃娃的剪紙。

“哎呀，少了一個娃娃。”甜果大叫起來。她又數了一遍，沒錯，只有四個舞蹈娃娃了。

“我最喜歡的那個舞蹈娃娃不見了！”甜果大聲喊。

奶奶看了看說：“她們拉著的手撕破了，那個娃娃大概被風吹跑了。”

“我要找到她，她是我最喜歡的舞蹈娃娃！”甜果固執地說。

甜果拿起掃帚，在地上到處劃拉，希望能在桌子、椅子，或者大木床下找到那個舞蹈娃娃，但是掃遍了整個屋子也沒有發現。

甜果又跑到院子里，在那些鳳仙花、三色堇和萱草里扒拉著，依然沒有舞蹈娃娃的身影。

那晚，舞蹈娃娃剛被大老鼠拽進鼠洞，就有三只小老鼠“吱吱吱”叫著跑了過來。

老鼠洞里點著一支小蠟燭頭，光線昏暗，味道更加難聞。舞蹈娃娃用雙手捏住了鼻子，差點兒把自己悶死。

“老爹，您給我們帶回了什么好吃的？”一只小老鼠問。

“這是小人兒餅干吧？”另一只小老鼠流著口水說。它的話音剛落，最小的老鼠就躥過去，一口咬住了舞蹈娃娃的一條腿。

“哎呀，疼死了！”舞蹈娃娃大叫起來，她的叫聲嚇得小老鼠驚慌地松開嘴，躲到一邊兒去了。

“這是個紙剪的娃娃，不能吃。”鼠老爹笑著說。

“那她能干啥？”小老鼠問。

“她可以陪你們做游戲呀。”鼠老爹說。

放下舞蹈娃娃，鼠老爹又跑出去覓食了。

借著燈光，舞蹈娃娃看到了一只被啃破的絨毛兔子和一只老鼠們用來當睡袋的棉手套。

甜果和唐奶奶的東西果然都是被它們偷走的。這里太可怕了，我要回家。舞蹈娃娃不安地想。

“我們來玩兒游戲吧。”一只小老鼠說。

“玩兒什么游戲呢？”另一只小老鼠問。

“春天里當然要放風箏了，可好玩兒了。”舞蹈娃娃忙插嘴說。

“我見過別人放風箏，那風箏飛得可高了。”最小的老鼠說。

“可是，我們沒有風箏啊。”一只小老鼠說。

“你們可以把我當風箏放啊。”舞蹈娃娃毛遂自薦。

于是，小老鼠們找來一段長長的線，把一端綁在舞蹈娃娃細細的腰上，開心地喊著：“我們去放風箏吧！”

明媚的陽光里，三只小老鼠在唐奶奶家的院子里跑來跑去地放起了風箏。

當它們跑起來的時候，身上的臭味兒迎著風傳得很遠，引起了大花貓的注意。大花躬起身從屋里竄了出來，循著氣味到處找。

“喵——嗚——，有老鼠的味道。”大花叫著。

大花的叫聲把三只小老鼠嚇壞了，它們四下逃散，沒有誰顧得上舞蹈娃娃了。

“決不能讓這些壞蛋溜走了！”舞蹈娃娃把身上的細線纏在一棵大樹上，用力抱住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只小老鼠的短腿。

“快、快放開我！”小老鼠又急又怕，吱吱大叫起來，大花聽到叫聲一下子撲過去按住了它。

甜果聽見院子里有響動，跑出去便看到了這一幕，她高興地大喊：“奶奶，大花抓住了一只老鼠！”

唐奶奶聽到忙走過來，用花鏟拍死了那只小老鼠。

“咦，這不是丟了的那個舞蹈娃娃嗎？”甜果笑著說。

她小心地解下纏在舞蹈娃娃身上的細線，把她捧在手里問：“昨晚你去哪兒了？害得我找了你好久呢。”

陽光暖暖地照在舞蹈娃娃的身上。

終于回家了。她想著，幸福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