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永生 ,張德元
(1.阜陽師范大學法學院 阜陽 236032;2.安徽大學創新發展戰略研究院 合肥 230601)
“大國小農”是我國建設農業強國不可逾越的根本事實,也是當前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必須面對的基本國情和農情。一方面,農地細碎化、農民老齡化、農村空心化和農業邊緣化已成為新時代“三農”發展的瓶頸制約,使得農業社會化服務成為了推動農業現代化進程的抉擇必然;另一方面,在推進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加快建設農業強國的時代主題下,提升以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為表征的綠色發展刻不容緩,也是發展現代農業的必由之路,亟待理論研究及回應。從政策實踐來看,社會化服務與綠色發展均是近年“三農”政策熱點主題和變遷走向,相應的政策配套不斷完善,政策支持更加明晰、有力[1]。因此,無論是在經驗事實上還是政策設計上,農業社會化服務都被視為小農戶有機銜接現代農業的路徑選擇,是推動農業綠色發展的現實抓手。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在理論層面,農業社會化服務與綠色發展目標趨同,對當前農業生產主體形態、且占絕對比重的小農戶意義重大;但在實踐層面,對“好、壞”產出相伴而生的真實生產而言,社會化服務到底能否、在多大程度上以及如何影響農業綠色發展是不以農戶主體是否關注而轉移的,需要開展深入的理論與實證研究,否則可能會使加快發展農業社會化服務助推現代農業進程的政策收效微弱,甚至還可能會誤導政策走向。第一,我國農業社會化服務的現狀如何、發展動因是什么? 從當前農業最廣泛的現實主體來看,農戶層的社會化服務、綠色發展水平怎樣,制約因素有哪些? 第二,作為銜接現代農業的有效路徑,農業社會化服務對于綠色發展到底是否會有影響? 在真實的異質性農戶中,這種影響是否存在不同?又會是什么樣的影響,具體狀況如何? 第三,對于現實中千差萬別的農戶而言,其資源要素稟賦在綜合水平和組成結構上都有很大不同,這在農業社會化服務的綠色發展效應中,是否會有不同的作用效應? 第四,從驅動因素來看,社會化服務對農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作用路徑又是什么?
本研究在理論思辨和規范分析的基礎上,嘗試就上述問題進行系統深入研究,并提出若干探索性思路,據此有針對性地總結提出未來的研究展望和改進方向。
作為研究主題,農業社會化服務被賦予為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的現實必然和實踐選擇。從已有文獻梳理情況看,國外研究起步較早、關注范圍較為廣泛,國內研究發展迅速、成果較為豐碩[2]。
1.1.1 內容界定與組織形式
“農業社會化服務”在國外稱謂不一,所含內容不盡相同,涵括了農業生產的全過程環節、全方位內容[3],還涉及農資購銷、農技指導、信息咨詢等諸多服務[4],按性質又可分為營利和非營利兩類,但從長遠看,兩種主體的合作互補,才能最大限度推動發展[5]。國內可追溯至1983 年“一號文件”首現的“社會化服務”及同年出現的“農業專業化服務”提法[6]。隨后又先后出現了“社會服務” “生產服務社會化”“商品生產服務體系”等類似表達,以及“一體化” “系列化”服務等針對性稱呼,直至1990 年標準表述才完整提出,強調要“建立健全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并正式界定了服務范疇。從內容上看,農業社會化服務包括產前、產中、產后等交由市場主體完成的項目[7],以及農業營銷服務和安全保障等[8]。從性質上看,面向包括農戶在內的各經營主體,強調對生產全過程的“支持性服務”,但服務社會化、組織系統性最為核心[9]。之后,隨著農業農村的實踐變革,服務主體不斷多元,服務內容日益多樣,服務環節逐步全程[10],成為了實現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的重要措施。
1.1.2 發展現狀和供需情況
國外文獻較多地從效率角度,聚焦供求平衡問題,證實了農業效率提升的關鍵,取決于農業部門本身的服務能力,戶主年齡、人均收入、家庭收入和兼業化程度[11]等,都會影響農戶服務需求。國內研究發現供給不足、供給失衡是主體態勢,其中農業技術、農用機械等是需求端較為集中的領域[12];傳統農戶是主要需求者,但不斷涌現的新型經營主體多樣化的農業需求,對多元服務格局的促進不容忽視[13]。在意愿上小農戶對社會化服務需求更為迫切[14],且會受到供給程度制約、異質主體背景特質等影響。從供給角度而言,農業社會化服務總體呈現出多元化演進趨勢,但目前仍處于初級階段、市場空間巨大,尤其是農技服務和產后銷售[15],需求端對供給滿意度不高,與農戶和農業生產現實需要有差距、增收效果不夠[16],要堅持提高增量、優化存量并舉,優化供給主體服務現代農業發展的能力和水平[17]。
1.1.3 影響因素及發展路徑
農業服務廣泛存在且作用明顯[18]。對農戶需求、服務內容、服務質量的關注與優化,有助于農業社會化服務發展[19],其中財政支持影響尤甚,而提高補貼力度可明顯改善服務效度[20];發揮農業服務組織示范效應,有利于社會化服務可持續地走向多元化[21]。農業社會化服務是小農戶對接現代農業的重要力量,國內學者較為認同效率效應和提升農戶收入是其作用于現代農業的主要機制,但不同環節、項目的增收差異較大[22];服務社會化帶來服務規模化,還會影響土地經營規模化,但也存在正效應和“U”形關系[23]爭議。總體來看,現有文獻雖然在總體上均肯定了社會化服務在緩解農業約束、提升農戶效率、推動發展中的積極作用,不過發展緩慢、服務滯后的現狀更需關注[24-25]。
衡量綠色發展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側重考察要素投入與包括負產出在內的實際產出間的效率關系,更符合經濟發展狀況和真實績效。同時受制于農業資源生態剛性約束日益趨緊的現實,主要研究如下[26]。
1.2.1 測算方法及其差異
已有方法大體可分為兩大類: 一是參數估算法,主要通過設定生產函數形式來實現,優點是關注了隨機誤差,包括隨機前沿法、索洛殘差法等,其假設統計檢驗技術,很好地處理了測度誤差和其他“噪音”,并可兼顧環境要素、隨機變化等對生產行為的可能影響。但假定前沿面之前,需確定具體函數形式,且往往局限于單一產出類型。二是非參數估計法,直接從數據出發進行結果測算,最常見的代表性估算方法是數據包絡法,可用于單產出、多投入多產出的評價,還可通過實物形式測算前沿生產函數,并將產出分為“好” “壞”兩類進行處理,更符合經濟發展現實,因而得以極大推廣。
1.2.2 指標選擇
主流文獻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指標建構的討論主要在資源環境因素的處理上: 一是將其作為“特殊”投入指標納入生產函數,視資源環境損耗等同于“一種具有影子價格的投入要素”,但面臨著“影子價格”不易衡量、誤差較大,且很難反映生產實際過程等難題,故更多學者傾向于選用產出法核算農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先建構農業污染單元,再確定勞動力、機械、土地、藥肥以及雇工和租賃費用等投入指標,最后確定含正、負向產出的指標體系[27]。因研究對象和數據可獲得性約束,上述各指標構成差異較大,不同學者間亦存爭議[1]。
1.2.3 影響因素分析
受制于認知和技術制約,添加了“綠色基因”的農業全要素生產率研究起步較晚、成果偏少,且較為零散。從關聯性視角來看,學者認知較為集中的共性影響因素主要包括信息化水平[28-29]、農村金融[30]、對外開放程度[31]、生產性服務業發展[32]、農業保險[33-34]、技術進步[35,26]、農地流轉[36]、經濟發展水平[37-38]、財政支出[39]、自然災害[40]、城鄉收入差距[41]、人力資本[42]、基礎設施建設[43]、規模經營水平[44-45]以及人口老齡化[46]等方面。
鑒于綠色認知和技術方法局限,關注農業社會化服務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議題的文獻極其有限,尤其是聚焦微觀農戶層面的更少。有鑒于此,本研究將社會化服務與生產率、全要素生產率的關聯研究,一并納入考察,既可提供基礎性理論指導,也有方法性現實借鑒。
1.3.1 正向促進作用
農業社會化服務作為一種新型的生產要素,其對生產率的促進有兩種方式: 一是通過變革傳統生產方式,推動規模經營,提高生產效率[47];二是通過對家庭勞動力的有效替代,增加家庭收入,改善農戶福利和促進綠色生產[48]。農業社會化服務歸根結底是在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基本經營格局不變的前提下,優化資源要素配置,緩解農戶在勞動、技術、資本等生產投入方面的要素約束[49]。具體到服務內容、主體和作用方式上又大為不同[50],可通過分工、技術及替代作用的發揮[51],彌補單個農戶生產規模碎小、技術落后的不足,并幫助農戶加速專業化分工,促進獲取規模效益[52],搭建農戶與現代農業的“交集”[53],因而可高效配置資源,提高農業生產率。
1.3.2 反向抑制作用
學者們最早通過對規模與效率間的考察,發現俄國規模化農戶的單產并不高于小農戶[54],隨后就印度農業的大量研究也證實了這種負相關;而基于農村固定觀察點的微觀面板數據集發現我國小農戶效率更高[55]。從具體形式看,由于針對性和影響力不足,政府主導的農業社會化服務在效率和效益方面較低;農業雇工服務的生產率也顯著低于家庭自用工,因為雇工服務存在高昂監督費用,且質量不易考核,加劇了效率損失[56]。再到具體作物,孫頂強等[57]發現水稻(Oryza sativa)生產病蟲害防治的負向效應更為顯著,而服務小農戶的金融信貸、項目對生產效率的影響不顯著[58]。
1.3.3 不確定關系
早期農業生產中可能存在的規模報酬不變的特征,衍射出對效率過多的行政干預是無效的,而農民廣泛參與可有效改善服務效率與質量。同樣是家庭雇工,可能因為推卸責任、偷懶傾向等導致生產率降低,但也可能會因雇工監督,提高勞動生產率,而這在農業不同環節間存在明顯難易程度差異,從而導致生產率的不同[59]。農業社會化服務在提升生產率的同時,受困于分工與交易費用的“兩困”選擇[60],可能導致服務效率較低;而農戶社會化服務響應還將面臨額外的成本約束,可能對生產率產生不確定性影響。同時,農戶購買社會化服務,本身也存在一定“未知風險”,對生產率的影響方向可能會有區別[61],畢竟農業生產率在本質上是多要素的生產函數表達。
農業社會化服務與綠色發展的探討尚在起步階段,單獨關注某一方面的文獻較多,但還鮮有研究直接聚焦二者關系,尤其是基于農戶微觀視角的研究;關聯研究的討論雖為此類研究的推進提供了方法借鑒和思路啟示,但仍存在上述3 種爭議明顯的觀點,有待進一步聚焦約束條件,完善研究假說,以此為后續研究提供討論框架。
基于小農戶對接現代農業和綠色高質量發展背景,以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為切入點,秉持理論思辨、實踐行動互為檢驗、雙向支撐的理念,從農戶層建構社會化服務綠色發展效應的理論分析框架(圖1),就農業社會化服務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直接影響、調節效應、作用路徑等內在機制進行系統研究,力求為我國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轉型升級的加速實現,提供經驗證據和理論給養。

圖1 農業社會化服務綠色發展效應的理論框架圖Fig.1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the green development effect of agricultural socialization services
2.1.1 基于投入產出視角的分析
綠色全要素生產率表達的是農戶全部農業要素投入與包含期望產出、非期望產出在內的農業產出間的實際比例關系;而社會化服務所衡量的是農戶對社會化服務供給的響應采納程度,其本身響應的程度高低及變化狀況會影響農戶要素投入的結構和質量,從而可能會直接對農戶層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產生影響。農業社會化服務會影響農戶的生產要素投入變化,如果這種變化的方向、類型與綠色技術進步偏向保持一致,則會產生正效應,促進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反之,則可能會產生負效應。因此,從生產要素投入角度來看,社會化服務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有正、負兩個方向,其最終方向取決于作用力大的部分(圖2)。

圖2 基于投入視角的農業社會化服務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Fig.2 Effect of agricultural socialization services on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from input perspective
產出的變化波動是影響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重要因素[62-63]。農業社會化服務會導致投入要素變動、規模擴大和分工深化,進而可能會增加農業期望產出;同時,也可能會因規模擴張、監督缺位等因素而產生不確定的負影響,同步增加生態損耗、環境污染等負產出。因此,農業社會化服務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可能會產生正、負兩個方向的影響(圖3),而作用方向取決于相應產出的增加程度。

圖3 基于產出視角的農業社會化服務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Fig.3 Effect of agricultural socialization services on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from output perspective
2.1.2 基于效用理論視角的分析
鑒于現實的農業生產過程,往往是正、負產出同步存在且動態變動的,因此需要引入更為細致的科學探討。農戶行為理論認為在產出最大化的目標導向下,農戶追求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最優化,故農業社會化服務響應也應存在相應的邊界,兩者間的響應關系如圖4 所示。

圖4 基于產出最大化的農業社會化服務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效應Fig.4 Effect of agricultural socialization services on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based on output maximization
綜上,提出以下研究假說。H1: 農業社會化服務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方向取決于作用力大的部分;H2: 農業社會化服務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存在一定的門檻范圍。
新結構經濟學指出,任何經濟體在某一時刻所具有的要素稟賦狀況,直接決定了生產活動的比較優勢,也只有遵循比較優勢的經濟行為,才能夠贏得市場競爭力,進而推動產業的發展進步。現實的農業生產及其社會化服務響應行為,在本質上是農戶家庭基于要素稟賦,綜合權衡考量后的具體行為選擇,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影響的作用程度或者方向,不可避免地會產生調節效應(圖5)。

圖5 農戶要素稟賦對農業社會化服務影響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調節效應模型示意圖Fig.5 Schematic diagram of the moderating effect model of factor endowments of farm households on effect of agricultural socialization services on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2.2.1 縱向層稟賦效應
按照縱向水平劃分,農戶要素稟賦可分為強、弱兩類。如果某農戶的綜合要素稟賦或者某種生產要素稟賦相對于其他農戶占生產要素總體的比重較大,則該農戶的總體要素稟賦或某種要素稟賦相對豐裕,屬于綜合(或某種要素稟賦)占優型農戶,反之,則屬于相對匱乏型農戶。農業社會化服務是農戶家庭基于自身資源稟賦的綜合考量,而做出的動態性平衡結果;是資源配置優化之后的“優勢選擇”。這是因為,一方面,農戶要素稟賦與特性是影響社會化服務行為響應的重要要素[64];另一方面,農業社會化服務行為在本質上可視為農戶家庭依據比較優勢進行的一種生產性投資[65],均有利于為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提升提供支撐作用。
綜上,提出如下研究假說。H3: 農戶縱向層的綜合要素稟賦水平是農業社會化服務影響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調節變量;H4: 農戶綜合要素稟賦水平在社會化服務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調節影響中,可能具有一定門檻區間。
2.2.2 橫向層稟賦效應
從橫向層而言,農戶的要素稟賦一般囊括了自然、經濟、人力、社會和物質稟賦等維度內容[65],其可能的調節效應如圖6 所示。農業不同于其他產業,以農地要素為代表的自然稟賦是不可或缺的核心要素和基本載體[66],不僅會深刻影響農戶的觀念行為,也會直接影響農業技術的可獲得性,從而對農業生產效率產生影響。一般而言,地形地貌條件越好、農地規模越大、周邊生態環境及交通越便利,則生產成本相對越低,也意味著農戶所擁有的要素稟賦先天占優,可能會有更高的農業綠色產出。經濟稟賦表征的是農戶家庭經濟能力和現有水平,相對占優型的農戶可能擁有高于滿足農業生計基本需求的基礎資源,這不僅會使其抵御風險的能力更強、生產約束線也更為開闊,而且相對會有較小的經濟壓力,改變其相應的風險偏好,更愿意去嘗試帶有一定風險挑戰性的新生事物[67],從而更有可能采納響應新技術,愿意對有利于生產效率提高的農業綠色生產行為,進行長遠性投資,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也會提出更高的要求。人力稟賦聚焦的是個體及其家庭所擁有的知識、能力(技能)、體力(健康)等內部質量要素的綜合,較多的人力稟賦意味著其勞動力資源更為豐裕,可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農業生產,提高生產效率,也能在滿足生產經營的前提下,轉移富余勞動力進行其他生產投資,優化已有要素稟賦結構;而受教育程度較高的農戶更容易產生“正外部作用”[67],在增能增效的基礎上,不斷提升人力稟賦效應。物質稟賦反映的是農戶可開發利用,并據此創造價值的“硬件方面”的要素稟賦。相較而言,農戶的物質稟賦越豐裕,其生產所需的生產性工具設備以及基礎性硬件物資設施也就越容易獲得滿足,不僅可極大地簡化農業生產程序,且可減少環境負產出,進而提高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社會稟賦來源于家庭成員與外部組織及其成員之間的良性互動,并且與其他要素息息相關,較為豐裕的社會稟賦,可減少生產決策中的信息不對稱、降低交易成本,增強農業生產的組織化程度,引導規范農戶的綠色生產行為[68],有助于形成共性“軟約束”,進而提高農戶層綠色全要素生產率。

圖6 農戶要素稟賦對農業社會化服務影響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橫向結構調節效應模型示意圖Fig.6 Schematic diagram of the moderating effect model of the horizontal structure of factor endowments of farm households on effect of agricultural socialization services on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綜上,提出如下研究假說。H5: 農戶不同類型的要素稟賦,在農業社會化服務的綠色發展效應中可能發揮著異質性調節效應;H6: 這種調節可能具有一定的門檻區間,不同要素稟賦類型調節作用的門檻效應不同。
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可分解為: 綠色技術變化、綠色技術效率兩項。那么更進一步地,農業社會化服務的綠色發展效應是通過技術變化,還是通過技術效率為路徑,抑或二者兼具來實現的呢? 農戶要素稟賦在其中的作用又將如何?
2.3.1 基于綠色技術變化的農業社會化服務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
1)農業社會化服務影響綠色技術進步偏向的路徑分析
Cochrane[69]的“農業踏車假說”發現,新技術可降低生產成本,進而共同實現新技術普及,如此往復的新技術引進,將在長期循環中推動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和農業經濟增長(圖7)。具體來說,可能的作用方式有兩種。一是直接的技術轉移效應。顯性轉移可直接獲取技術進步偏向,農戶通過社會化服務響應行為,發揮“干中學”效應,客觀上推動了綠色技術進步偏向;另外,隨著社會化服務的加深,農戶生產和外部交流更為頻繁和深入,提高了農業創新的推進速度,促進了綠色技術進步偏向,使農戶家庭的農業產出和效益得到有效提升。二是間接的技術溢出效應。農戶通過農業社會化服務響應,在高頻率地與服務供給方的生產、經營和營銷等環節互動的基礎上,通過有意模仿來提高自身家庭生產的技術水平,并在持續的螺旋式發展中,動態提升了區域整體的農業綠色技術創新能力;而農業社會化服務行為還在被動地彌補農戶自身人力資本不足中,完成了隱性知識“輸入”,成為技術溢出的另一重要途徑;良好的農業社會化服務市場,會形成空間集聚,產生關聯效應,也有助于形成更為廣泛的技術進步偏向擴散鏈。

圖7 農業社會化服務影響綠色技術進步偏向路徑示意圖Fig.7 Schematic diagram of the biased path of agricultural socialization services affecting green technological progress of agriculture
2)基于要素稟賦調節效應的農業社會化服務與綠色技術進步偏向
農業誘致性技術創新理論認為,綠色技術變化的進步偏向和創新,在本質上是技術變革與要素稟賦結合的產物,正是因為要素稟賦的異質性,誘致了不同地區(生產單元)農業技術創新和發展變遷的差異,引發了農業生產效率的提升。因此,農戶要素稟賦的異質性是調節變量,對于農業社會化服務與綠色技術變化的影響,可能發揮著正向的調節作用,有利于誘致綠色農業技術進步偏向和創新。
2.3.2 基于綠色技術效率的農業社會化服務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
1)農業社會化服務影響綠色技術效率的路徑分析
有學者[70]認為,新型現代化生產要素的引入是傳統農業的改造途徑。農業社會化服務作為新型生產要素的一種,加速了傳統農業生產方式的改變,有助于加速規模經營的實現,提高農業生產效率(圖8)。一是專業分工效應。基于農業生產環節的技術細分為基礎,既催生了農業社會化服務市場的蓬勃發展,也加速了農業生產經營的專業化和分工程度的深化;農業社會化服務在“特殊環節”上,實現了不同比較優勢、不同勞動單位的“組合”,進而提高了綠色生產技術效率。二是規模經營效應。農業社會化服務降低了農戶個體的交易費用和時間成本,單個農戶的服務供給有利于農戶以服務的規模化,來實現技術效率提高,助推農戶綠色技術效率提升,加速農業現代化進程。三是要素替代效應。農戶通過農業社會化服務響應,既可重新配置調整家庭內部勞動力,應對農業生產和非農業生產上的投入效益差異;還可以價格信號為導向,利用市場機制的動態調整,借助相對廉價、充裕的農業生產機械和農機化服務,替代相對稀缺且昂貴的勞動力資源及生產性雇工,為綠色技術效率提升打通替代性渠道;同時,農業社會化服務作為農業現代化的重要措施,有利于將高效的生產技術、現代化的組織制度、先進的管理方法等,廣泛地引入到現實的農業生產中,明顯提升綠色技術效率,顯著增加農業生產的最終產出。四是制度變遷效應。作為一種高效率的制度安排,農業社會化服務是農業生產成本高于服務交易成本的產物[71]。政府作為社會化服務的重要參與主體,通過基于不完全市場競爭中的調節功能,有助于加速低效率制度的變遷和升級,帶來更為高效的農業生產率,形成更加公平的市場環境。

圖8 農業社會化服務影響綠色技術效率路徑示意圖Fig.8 Schematic diagram of the pathway of agricultural socialization services affecting the efficiency of green technologies of agriculture
2)基于要素稟賦調節效應的社會化服務與綠色技術效率
現實中不同要素稟賦農戶,在農業生產目標和生產能力的配置優化上存在差異,對農業生產經營新技術的認知選取和采納,對農業生產管理的模仿效應也會出現異同[72],導致不同農戶差異化的綠色技術效率。假如農戶要素稟賦較為豐裕,其經營的相對集中、連片平整的大面積農地,則為農機應用提供了便利,明顯提升農機服務的效率、質量;反之亦然。
綜上,提出如下研究假說。H7: 農業社會化服務以綠色技術效率(綠色技術進步)為路徑,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方向取決于作用力大的部分;H8: 農戶要素稟賦在農業社會化服務與綠色技術效率(綠色技術進步)的作用路徑中,可能起到了調節性作用;H9: 農業社會化服務對農戶綠色技術效率(綠色技術進步)的影響效應,可能存在一定的門檻區間;H10: 農戶要素稟賦在農業社會化服務與綠色技術效率(綠色技術進步)的作用路徑中,在不同區間可能效應不同。
第3 次農業普查統計數據顯示,我國現有近2.6億戶經營規模在3.33 hm2以下的農戶,占比97%左右,經營了全國八成以上的耕地,但分攤到每戶僅0.33 hm2左右,不到美國的1/400、歐盟的1/40;而其中經營規模小于0.67 hm2的農戶約有2.1 億,占比80.8%,且地塊碎片化嚴重,極大地限制了農業效率和競爭力的提升。據初步測算,即使到2030 年還約會有1.7 億農戶經營規模在3.33 hm2以下,到2050年全國仍將有一半左右的耕地在1 億戶左右的小農戶手中。因此,小規模和細碎化將是我國農業生產發展長期存在的基本現實,事關農業農村現代化和國家經濟社會的穩定發展。在未來的研究中,可以選擇從以下方面,展開更為深入、細致的討論:
第一,在理論分析方面,研究通過建構農業社會化服務綠色發展效應的分析框架,探討基于農戶要素稟賦的農業社會化服務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直接影響、調節效應和作用路徑,但這并不意味著農業社會化服務對農戶層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僅僅只有上述路徑。第二,在實證檢驗方面,未來可以利用農業大數據,適時開展大樣本的微觀持續追蹤調查,力求得到更為精準、更加深入的研究結論。第三,在政策建議方面,鑒于帶動小農戶融入現代農業大格局的制度設計,對現代農業重要衡量指標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應是一系列政策措施共同作用下的綜合產物和效應體現,未來可以進一步立足政策主體、政策客體和政策環境等角度,進行更為深入的政策沖擊效應的考察分析,力求優化政策建議的針對性和可操作性。
農戶始終是中國農業生產的重要主體,變化的只是農戶因時代變遷所面臨的約束條件差異,以及國家政策、經濟體制等客觀環境,因此,研究農業社會化服務與生產綠色轉型將帶有不同時代特征的異質性烙印。基于本文的探索性框架展開系統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與應用前景。在理論價值層面,有助于豐富農業現代化理論的研究內容和視角。從農業社會化服務和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全新視角切入,不僅消減了傳統農地規模與農業效率間的爭論意義,而且削弱了農業最優經營規模的必要性基礎,有助于重新探求小規模農業的現代化之路,可為以農戶為代表的小規模農業現代化的實現提供新的可能性選擇,進而充實既有研究議題的理論探討和價值。在現實應用層面,有助于豐富真實的經驗證據。深度聚焦微觀視角的農業社會化服務,能否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提高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深入探究其推動生產綠色轉型的內在機理、約束瓶頸,有助于充分衡量農業綠色經濟增長的真實表現,優化面向農戶的農業社會化服務供給,更好地推動適度規模經營,提升生產效益,保持環境發展和農業經濟的共生性,促進小農戶對接現代農業發展政策目標順利達成。
畢竟相較于規模化經營主體,龐大而分散農戶的綠色發展內生動力明顯不足,亟需給予深入的關注,進而為基于現代農業目標下,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建設及相關政策完善提供經驗支撐。這意味著在當前和未來一個時期內,政府可以重新設定現代農業政策的發力點,從聚焦土地流轉,到凸顯社會化服務核心,實現農業功能的拓展性轉化;從傳統意義的食物供給轉向基于三產融合視角下的經濟、生態、民生等多維提升。

附表 S1 研究中使用的全球氣候模式(GCM)列表Annexed Table S1 List of Global Climate Models (GCMs) used in the present stu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