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山三載，歸來仍是少年

我援疆回湖南后的很長一段時間，經常會收到夏禎祥發來的一些詩詞、散文和圖片，一字一句都是他遠赴南疆皮山農場嘔心瀝血之作，飽含著他對這片土地極為深厚的情感，流露出難以掩飾的豪邁氣概。再見夏禎祥，已是今年年初我再次返回兵團工作的幾個月后。“訪惠聚”歸來的夏禎祥滿面征塵、華發初生、略顯滄桑，卻也十分干練。

“訪惠聚”即“訪民情，惠民生，聚民心”活動，是新疆各級黨政機關密切聯系群眾，融入群眾，服務群眾，踐行黨的群眾路線的重要實踐。夏禎祥所駐的皮山農場地處昆侖山北麓，塔克拉瑪干大沙漠南緣，位于和田地區皮山縣城東北，隸屬兵團第十四師昆玉市，屬南疆偏遠艱苦地區，有很多單位在那里有“訪惠聚”工作任務。三年來，他殫精竭慮、心無旁騖地經營著對他來說陌生新鮮、頗具挑戰的事業。基層工作千頭萬緒，“訪惠聚”工作面臨各種矛盾和難題，經常會難倒很多工作隊員。夏禎祥卻沒有在意過，他淡然地說，“每一次挫折和磨難，都是在鍛煉和成就更強大的我。”“生活并不是刁難，而是一種雕刻。”“這一路走來，沒有敵人，只有朋友，還有老師。”我不知道他都經歷了什么，但是他的豪情壯志和意氣風發讓人如沐春風，催人奮進，讓人感受到那種發自內心的堅定和自信，還有對未來美好的憧憬。

初赴皮山，一次即興演講帶來的思考

夏禎祥說，三年時間，足以把他淬煉成一名堅強的兵團戰士。雖然他很少提到困難和挫折，但在不經意的談話中我能真切感受到諸多的艱險和磨難。

二○二○年底，他第一次與連隊兩委見面，一個簡單的見面會，被工作人員主持得有板有眼：下面，由咱們新任連隊“訪惠聚”工作隊隊長、書記夏禎祥同志發表講話……一時間他有點懵，原本他以為見面會是聽取一些工作介紹、環境介紹等，現在突然要他發言，毫無準備。“楨祥楨祥，自由翱翔！沒有什么能難得倒我的”。平時日積月累、努力鉆研的政治理論知識已形成沉淀，在這一刻迅速在夏禎祥的腦海中集結，結合現場的觀察和判斷，處變不驚的他開始了滔滔不絕地就職演講。回顧當時，他甚至有些小激動，場景歷歷在目。他講到了對“訪惠聚”工作的認識，對連隊工作的思路和打算，還有對大家信心的鼓舞，大道至簡！每一句話發自肺腑，不經任何雕飾，讓大家產生了共鳴，熱烈的掌聲給了他很大鼓勵，更多的是期待與信心。夏禎祥是一個做人做事都很有激情的人，干勁足，執行力強，敢做敢當，對工作他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與想法，能夠敏銳地捕捉到一些信息，分析轉化為自己行之有效的工作思路與做法。

如何做好書記？夏禎祥講的最多的感悟就是要提高溝通能力，提升自己的講話水平。對于演講，他從來都是自信的。“腹有詩書氣自華。”“三寸不爛之舌，強于百萬雄師。”他的博學多識，他的能言善辯，他深厚的政治理論功底和優秀的語言表達能力令他成為農場演講的佼佼者。基層的工作是實實在在的，與老百姓打交道，是要通過自己的語言表達，讓自己的想法能夠與工作隊的隊員們、與連隊干部職工群眾統一思想，達到共鳴，形成一致的認識，這對書記來說是一件特別重要、絕不容小覷的大事情。

在即興講話的小插曲之后，他開始冷靜思考“溝通、交流、歸納、總結”。工作場合的講話反映出領導干部的思想境界、思維能力、組織能力及語言表達能力等綜合素養，是領導干部具備的基本功。作為書記，即興演講是常有的事，也是必修課。于是，夏禎祥在工作中更加注重思考與積累，多觀察，不斷提高自己的應變能力。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他不忽視每一次會議的準備，不漏掉每一次和領導、工作隊員學習交流溝通的機會，也不錯過每一次與連隊干部職工促膝交心的時間。“這幾年，我都在忙什么？大部分的時間就是說話呀。”他的工作心得是深刻的，每一次通過接地氣的語言溝通，讓對方能夠愿意與自己說話，特別是愿意說掏心窩子的話。在連隊，他苦練維吾爾語，學會與連隊職工溝通：傾聽對方說話，不僅聽內容，還要用心觀察對方說話時的神態、表情、手勢，通過這些非語言的信息，準確理解對方的真正意圖，使對方感覺到你對他的尊重信任，還可以引導對方，并給足他講話的時間。在充分了解對方的基礎上，再發表自己的意見建議。話多不如話好，說對方喜歡聽的話，說能感動對方的話，以對方喜歡的容易接受的方式說，并且還要實現談話主導者的目標。

“溝通時讓人舒服才是頂級智慧。”夏禎祥在一次人居環境整治活動中，經過扎實有效地宣傳和溝通，充分調動連隊“兩委”、連隊職工群眾的積極性。

在連隊工作期間，夏禎祥經常帶領駐連工作隊員聚“村頭”、進“地頭”、坐“炕頭”，與連隊“兩委”、職工群眾聊家常。“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用他的話說，可以在書本中提升自己的理論水平，還要在與職工群眾交流的實踐中提升自己的溝通能力，提升個人素質。他常常會引用這段話：“要把工作沉到基層，一定要接地氣，了解老百姓的所思所想所盼，根據大家的需求來做工作”。三年期間，他更多的時間精力用在與大家的交流上，通過有效而溫情的溝通為他在連隊“深耕細作”打下扎實的群眾基礎，為提升管理水平做好良好的關系鋪墊。

塔河感吟，浪漫詩歌中品讀拳拳赤子心

夏禎祥來自湖南衡陽，一個被雅稱為“雁城”的美麗地方。衡陽是個青山綠水、鐘靈毓秀的地方，集大雁文化、宗教文化、火文化、和諧文化、廉潔文化、船山文化、書院文化等于一身，系湖湘文化的重要發祥地，被稱為“藍墨水的上游”。自小飽讀詩書、耳濡目染傳統文化，讓夏禎祥自帶文人氣質，經常創作一些詩詞文賦與大家分享。在皮山的日子，既有各種行政事務整日忙碌不已的充實，也有偶爾閑暇下來（特別是節假日）遠離家鄉時的寂寞。于是，靜心創作詩歌散文，寓情成文成為他閑暇時光的主要樂趣。有一次，他分享了一篇《塔河感吟》，大氣磅礴，雄風萬里。字里行間，雖無半字思鄉語，卻盛滿拳拳赤子心：“日月星辰美，堪同詩侶游。花開銀淌路，林立滿天樓。戈礫憑心熱，胡楊為客柔。向西經已疊，塔水有離舟。”

通讀此詩，可以感知一位基層干部在塔里木河邊的思索與情感。塔里木河作為中國第一大內流河，全長2137千米，自西向東蜿蜒于塔里木盆地北部，是南疆地區的母親河。它由葉爾羌河、和田河、阿克蘇河等匯合而成。因為缺水，這條河在人們的生產生活占著十分重要的地位。在這首詩里，既有著他對南疆這片土地的熱愛，對眼前美麗風景的眷戀，也有著他對塔里木河的感恩，更多的是表達自己重任在肩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他常常說，“與文學為伴，你會感到生活是如此美好，每一天都充滿陽光和鮮花。”通過文藝創作，可以愉悅心靈，讓自己更加浩氣凜然、朝氣蓬勃、充滿力量，以更加昂揚的斗志迎接各種困難與挑戰。

夏禎祥喜歡刀郎的歌曲《雁南飛》。秋天來了，樹葉變黃，大雁開始往南飛。這位來自雁城的雅士也會更加思念家鄉。輕聽一曲《雁南飛》，注視著南飛雁，幻想著和家鄉的親人朋友團聚的點點滴滴，打發一些落寞寂寥的時光……

以誠相待，于細微處感化人

買買提是連隊一名維吾爾族職工，行動不是很靈活，臉上還有一塊明顯的、巴掌大的胎記，他中等身材，是一位不是很自信的中年男子。因為不愛講話，與親戚朋友走動也比較少，腦子不夠靈活，創收途徑有限，收入不高。他家里有兩位年邁的老人，愛人身體不好，還有兩個讀書的孩子，家庭負擔重，生活過得很是艱辛。于是夏禎祥經常抽時間到他家里走走，幫忙介紹市場信息、指導經營。根據多方面了解市場，他認為在南疆，特別是皮山，種植肉蓯蓉比較合適，這里的氣候、土壤能夠種植出優質肉蓯蓉，價格行情也一直都不錯。在他的精心指導下，買買提家的肉蓯蓉長勢很好。看著即將收獲的肉蓯蓉，夏禎祥滿心歡喜。

一天，他接到買買提的電話：“夏書記，我們家的肉蓯蓉能賣到多少錢？”夏禎祥持續關注著肉蓯蓉的市場行情，所以很有底氣地說：“我們這個質量好，最近市場行情也很好，最低都要六十多塊一公斤”。聽到這個價格，買買提有點興奮地在電話里回著話：“好的、好的，夏書記，謝謝您！”聽著買買提高興的聲音，夏禎祥也很高興。不過，他也犯了嘀咕：買買提這么內向，能賣出好價格嗎？千萬不要把這上等的好貨給賤賣了。夏禎祥想完就迅速聯系了老家的一些朋友。一切聯系好，盤算完，那天他才安心去睡覺。

過了幾天，他興高采烈跑到買買提家，告訴他已經聯系好了買家，所有的貨都可以幫忙銷掉。買買提一臉驚訝的表情，突然口吃得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他媳婦看起來也是一臉的詫異、驚喜。夏禎祥沒有來得及過多地想，沒等買買提緩過神來，他就把一張清單交給買買提：“這是所有客戶的聯系方式和訂購信息，盡快安排發貨，他們今天已經把一半的貨款發給我了，我等下微信轉賬給你，收到貨后他們會把尾款打來的。”說完他轉身要走。“一會我有個會議，先走了，你們忙！”留下歡天喜地的買買提夫婦。

大概過了七八天，夏禎祥的媳婦發來視頻：“老夏，這次的肉蓯蓉味道和上次的不一樣。”說著，媳婦又拿出幾根在手機前晃著，“你看，這種又粗又短，外表比較光滑，切面是點點狀。”媳婦一板一眼地展示著、形容著：“我在網上查了查，這個可是劣質貨呢！”他媳婦多方驗證著自己的觀點，“你個蠢子，看來又上當了吧，你買了多少啊？”隔天，夏禎祥的妹妹也打電話，反映收到的這批貨質量不行。

夏禎祥是個聰明人，通過收到的這些信息，他已心知肚明。一開始，他心里很是窩火，想直接去和買買提對質，戳穿他的小伎倆。“不行，不行！”冷靜下來后，之前的想法轉瞬即逝。“規過于私室，揚善于公庭。”如果那樣做，買買提的自尊心一定會受到大的傷害，以后再溝通，再幫助他可能會有隔閡。可是不說，也是變相害了他，讓他一直抱有這種僥幸心理，失去客戶的信任，生意就做砸了。

這一天，夏禎祥又來到買買提家里，看看還剩下多少肉蓯蓉。瞅著庫存不多，他說：“買買提，咱們這些貨不多了，有時間咱們還要總結一下這次銷售情況呢！”看著買買提有點漲紅的臉，他繼續若無其事地說：“我們做生意嘛，誠信最重要，‘小信成則大信立，治國也好，齊家也好，做生意也好，都需要守信用。咱們給客戶發的貨，一定要好好檢查一下哈。質量首先要過關，包裝也一定要認真。”買買提認真聽著，與夏禎祥眼神相對時有點閃爍，時不時點頭“嗯，嗯。”看著買買提略有別扭的樣子，夏禎祥繼續著他看似專業的生意經：“咱們講誠信，目的是留住客戶，可不能做一錘子買賣。要經常了解市場，多考慮咱們的貨在市場上應該是什么等級，該賣什么價，爭取讓客戶收貨后感覺是貨真價實……”

臨走時，夏禎祥說：“上次我賣的那些貨，他們都陸續收到了。剩下的貨款他們也都給了我，我馬上轉給你。”買買提陪著笑臉使勁擺著手：“夏書記，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嗎？”夏禎祥半開玩笑、也故作認真地說，“是真的不用了？”“嗯，真的不用了。”買買提堅持著：“那些貨，質量不、不太高。”說著，買買提有點臉紅，他想繼續解釋，卻被夏禎祥打住了。“質量不高的貨以后堅決不能賣，也不能寄。如果以后咱們開網店，只要有一次貨沒發好，就會砸掉自己的牌子！”夏禎祥繼續說：“這次就算了，都是自己人買的，影響不算大，我把錢也收了，下次可不能這樣啰！”夏禎祥說著還是堅持把余款轉了過去，并盯著買買提收好錢。

出門，看看微信里所剩不多的零錢，他明白，自己介紹出去的這幾單都堅決不能收后面的貨款了。這個月他的生活就靠這點錢湊合吧。

皮山三載，歸來仍是少年

夏禎祥經常會說，“愿歷盡千帆，歸來仍少年。”而且會常常談自己的理解和體會，當我們的經歷越來越豐富，會讓我們越來越成熟。在生活的歷練磨難中我們看淡了得失，學會了堅強，也去偽存真，看清了生活的本質和方向。羅曼·羅蘭說過，“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依然熱愛生活。”真正的生活不會總是一帆風順，只要有一顆不失熱愛、矢志奮斗的赤子之心，我們就能夠無懼歲月流逝，能夠感受到時光的溫柔以待，讓我們歷盡千帆，千磨百煉，歸來仍是少年。

皮山歸來，夏禎祥看起來更加成熟、有內涵了，正如一首流行歌曲中唱的那般“哥已不再是當年的哥，不再與春風對酒當歌。”他經常感恩皮山帶給他特別的體會和收獲，“我還是從前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時間只不過是一場考驗，種在心中的信念絲毫不減。”他有時會用“天真爛漫”來形容自己，似乎更多的是對真誠的追求和渴望。一次從衡陽回來，他談到自己很珍惜和父母相處的有限時光，“子欲養而親不待”，他動情地感慨道，只要在父母身邊，自己可以瞬間回到孩提時代。尼采說，“一個人真正的成熟，是重新走向孩子般的清澈。”兵團五年，不僅讓夏禎祥快速成長為一名堅強的兵團戰士，也讓他在歲月的歷練中始終保持著少年的初心。

“場曰皮山，鎮名昆泉；耕云播雨，荷鋤比肩。雄踞南疆，兵團勁旅一支；氣接云端，墾師鋼鐵場團。玉嵌于巍巍昆侖之北麓，金鑲于茫茫塔漠之南緣。東接巴什拉克，策馬追風；西延科克鐵熱，沙吞日色。雄雞初唱，紅旗漫展，十四師兵鋒所指，綠染萬古沙漠；東方欲白，驚雷裂土，昆玉城戰神榮歸，碑豐千秋雪原……”

夏禎祥所作《皮山農場賦》，從多個角度、全方位生動描述了皮山農場的景象，講述著皮山故事，飽含了他對皮山的濃濃情意，亦是鋪采摛文、以賦明志，表達著人們建設美麗農場的壯志豪情！

崔志芳：新疆生產建設兵團作家協會會員，國家統計局湖南省調查總隊赴兵團援疆干部。有散文在《兵團日報》《中國信息報》《兵團文藝》《當代兵團》《綠洲》等刊物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