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得風流

文 王雅霏

南京，有六朝古都之稱，其中一朝為東晉。東晉有很多名士，留下不少軼事佳話，被后人稱為“名士風流”。其中，王徽之“雪夜訪戴”，一直被當作魏晉名士風流的例子。

王徽之是王羲之的第五子，書法有“徽之得其（王羲之）勢”的評價，為人怪誕瀟灑。

一天夜里下雪，王徽之醒來，推開門窗。皎潔的月光映照著清冷的雪地，天地間晶瑩剔透。他讓童子溫了一壺酒驅寒，小啜幾口。望著純凈無瑕的月色雪景，徽之不禁吟詠起左思的《招隱詩》：“相與管所尚，逍遙撰良辰。”他想起了自己最知心的朋友戴安道。

王徽之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戴安道，于是便決定立刻連夜乘舟前往。路程中唯有月光、雪色與清寂，伴隨著聲聲搖櫓，小船行了一宿方到達。王徽之行至門前，微微一笑，沒有敲門而是令童子撐船準備返回。童子問緣由。王徽之回答：我乘興而行，興盡而返，已經非常滿足了，何必一定要見到戴安道呢？

王徽之還有一個故事也流傳千古，講述的是他和桓子野的故事。桓子野是東晉赫赫有名的將領，也是流傳千古的名曲《梅花三弄》的作者。

王徽之赴京都，小舟停在青溪渚下，桓子野正乘車從岸上經過。桓子野有吹笛的盛名，但可惜兩人并不認識。當時有門客認出桓子野，徽之便遣人問候，說：“向來聞您善吹笛，請為我吹奏一曲吧。”桓子野那時剛打完淝水之戰，是身居高位的顯貴，這樣冒昧的請求即使是平民都未必能接受。大家惴惴不安時，桓子野已經下車，吹奏起婉轉動人的旋律，三支曲子吹奏完畢，徑直上車離去。

從始至終，擦肩而過的王徽之與桓子野，未說一句話。知己間有一種會心默契，平淡如水，清清凈凈，不需多說什么，彼此都懂。兩人心靈那一刻的相印，超越了言語。只由著心中的性情，一個敢拋棄約定俗成的禮儀，提出請求，另一個欣然應允。在此處，青溪水畔，在充滿繁文縟節的時代和人生里，多說一句話，都是多余的。

何其有幸，在寶貴的一生中，曾有過興之所至、率性而為的雅興，相視一笑、彼此會心的時刻。那些不必說出口的寒暄，匯聚成最震動后人心弦的回響，成就了恒久不變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