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國集團“意大利年”的主要看點

曹慧

自上世紀70年代以來，七國集團（G7）從經濟協調發展到扮演“控制室”的角色，捍衛西方所謂的“基于規則的國際秩序”，制約和塑造全球框架。當今，地區沖突頻發，國際社會的治理赤字、信任赤字、和平赤字加重，全球治理陷入惡性循環。在此背景下，意大利接任2024年G7輪值主席國，試圖在非洲、移民、能源、人工智能和烏克蘭危機等議題上重點施策，但是否能取得實質性成果仍有待觀察。

輪值主席國的幾大關切

意大利是重要的歐洲大國之一。經濟上，其國內生產總值（GDP）的規模為歐洲第四、歐盟第三，位居德、法之后。政治上，意大利是現代外交的締造者、歐洲聯盟創建國之一及聯合國經常預算和維和預算的第七大出資國。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意大利也一直是七國集團的重要成員。

作為今年的G7輪值主席國，意大利總理焦爾吉婭·梅洛尼表示，應對人工智能帶來的風險和支持非洲發展將是2024年的兩個關鍵主題。按照慣例，七國集團將在全年舉辦多次部長級會議，其中包括6月的領導人峰會。梅洛尼在去年底的一次新聞發布會上指出，“今天，我們面臨著一場革命，人類智力有被取代的危險……我非常擔心人工智能對勞動力市場的影響。”她希望在6月峰會之前舉行一次特別會議，重點討論人工智能相關問題。支持非洲發展也將是今年G7峰會的另一核心主題。梅洛尼認為，只有投資非洲，才能提高當地經濟和生活水平，阻止潛在移民前往歐洲。

今年2月初，意大利副總理兼外長塔亞尼在英國《每日電訊報》撰文稱，烏克蘭、中東和地中海局勢將是意大利擔任G7輪值主席國期間的另一重要議題。塔亞尼認為，新的沖突和全球性威脅危及國際秩序，國際社會有責任尋求解決之道。意大利將引導七國集團“做出有凝聚力和可持續的回應”。其中，在烏克蘭危機問題上，塔亞尼表示，G7將重申在政治、安全和財政方面對基輔的堅定支持。今年討論的重點將放在烏克蘭重建上，意大利將為2025年主辦的烏克蘭復興會議鋪平道路。在巴以沖突上，塔亞尼強調，七國集團將繼續與國際伙伴一道，確保中東地區穩定，在“兩國方案”基礎上，為實現持久和可持續的和平創造條件。

非洲優先

受兩場沖突的影響，非洲將成為今年七國集團加強合作的區域。對意大利而言，非洲也是其復雜拼圖中最重要的部分，因為它是移民、能源和氣候變化等諸多議題的“交叉點”。

由于地理相鄰，非洲對歐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非洲是七國集團、尤其是歐洲國家始終無法忽視的大陸。法國前外長、“歐洲之父”羅貝爾·舒曼曾指出，歐洲在非洲的實際作用和理應發揮的作用相去甚遠。在過去的70余年里，歐盟從未實現其“動用最大資源，發展非洲大陸”的諾言。近年來，歐洲對非洲的重視程度有所提高。前任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莫蓋里尼毫不掩飾地表示，“投資非洲，就是投資歐洲的安全。”馮德萊恩領導的地緣政治委員會亦深諳此道。2022年，歐盟推出“全球門戶”計劃，進一步提升了非洲對歐的戰略地位。

意大利在非洲擁有廣泛的利益。在能源方面，梅洛尼政府將在中東和北非地區爭取新的穩定的能源協議，以擺脫過去對俄羅斯的天然氣依賴。據國際能源署數據統計，截至2022年底，意大利對俄羅斯天然氣依存度已從41%降至3%。在移民方面，非法移民激增使意大利不堪重負。據歐洲統計平臺Statista數據顯示，2022年有十萬余名非法移民通過海路抵達意大利，2020年僅為3.5萬。據歐盟邊境管理局統計，由于地中海地區移民人數激增，2023年全年進入歐盟邊境的非法移民人數已達38萬，創七年來新高，比2022年提高了17%。

2023年9月16日，大批非法移民和難民不斷涌入意大利蘭佩杜薩島，單日涌入量達數千人。

為加強邊境控制和移民管理，去年歐盟出臺了新的移民和庇護政策。此外，歐盟和意大利梅洛尼政府采取措施，與突尼斯和阿爾巴尼亞政府合作，在兩國設立安置移民的“緩沖點”“中轉站”。不過，這些方案也引發了國際社會的爭議。國際救援委員會駐利比亞站長迦洛法羅表示，“歐盟的做法，是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人們進入歐洲，但這種做法行不通……歐盟應致力于維護人民的基本權利。如果不能做到這一點，地中海將繼續成為尋求保護的人們的葬身之處。”

順利施策的難度不小

短期內，意大利實現其政治抱負仍面臨不少挑戰。首先，意大利國內政治不穩，政黨碎片化、政府更迭頻繁、政策缺乏連貫性是意大利的“硬傷”。自2013年以來，意大利政府已歷經七次換屆，選民在民主黨、五星運動黨、聯盟黨和現在的意大利兄弟黨之間左右搖擺。這些政黨在意識形態和黨綱上各不相同，在政治光譜上“天各一方”。在政府交替的改革浪潮中，意大利選民承受著一個又一個治國方案，在一次又一次選舉中改變偏好。對普通老百姓而言，政黨競選時的改革承諾往往在上臺或換屆后就淪為“空談”。如2022年10月梅洛尼聯合政府上臺后，隨即取消了五星運動黨于2019年實施的“公民收入”政府津貼項目。該項目每月為受領人提供780歐元補貼，已有100多萬意大利家庭從中受益。

其次，在七國集團內部，歐美分歧增大，尤其體現在綠色和高科技領域。從美國《通脹削減法案》到歐盟《凈零工業法案》，可以看出，跨大西洋伙伴之間的關系既不平靜，也不平等，產業保護和貿易壁壘以“國家安全”之名大行其道。讓歐洲人更為擔心的是，主張“美國優先”、喜歡“單干”的前總統特朗普極有可能在2024年“卷土重來”。屆時，美國主導的七國集團將充滿變數。

再次，在國際層面，七國集團正處于全球治理新格局的構建中。作為小規模的論壇，七國集團很難在短期內拿出有效塑造全球框架的方案，尤其是在移民和氣候變化上。而二十國集團（G20）一定程度上比G7更適合成為商議全球議題的場所。尤其是2023年G20迎來新成員非盟后，在糧食安全、氣候變化、能源和移民等議題上，有著50多個會員國的非盟的加入無疑會增大G20在全球治理中的分量，這或將削減G7在全球性議題中能夠發揮作用的空間。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歐洲研究所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