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義者”克里卸任美國總統氣候特使

劉元玲

3月6日，美國總統氣候特使克里正式宣布卸任，相關工作由約翰·博德斯塔接續，但不以總統氣候特使的身份。克里是過去三年美國氣候外交以及全球氣候治理的核心人物，在他任期內，中美氣候外交得以恢復并取得進展。回望克里的政治生涯，應對氣候危機并非其全部的重心，卻是他豐富政治生活的一條主線，串起了他半個世紀的從政經歷。

“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種信念”

現年80歲的克里人生經歷豐富。克里出生在美國科羅拉多州奧羅拉一個具有猶太血統的家庭。他18歲進入耶魯大學，并成為耶魯政治聯盟的主席，進入校園精英社團“骷髏會”。他參加過越南戰爭，服役了四個月。服役期間，他在指揮一艘快艇的戰斗中受傷，因而獲得了三枚紫心勛章。而在越戰加劇之際，克里卻成為激進反越戰人士，并擔任美國越南退伍軍人反戰組織的發言人。

克里曾先后在馬薩諸塞州擔任檢察官和副州長，1984年當選參議員，連任五屆。他參與了2004年美國大選，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但最終敗于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小布什。競選失敗后，克里重返參議院，擔任外交關系委員會主席這一要職。2013年，克里接替希拉里·克林頓擔任奧巴馬政府的國務卿。2021年，克里被拜登政府任命為總統氣候特使。

早在1970年，克里就開始投身環保事業，他積極籌備、參與組織了第一個地球日活動，并始終致力于與應對氣候變化相關的工作。萊斯大學歷史學教授道格拉斯·布林克利在為克里寫的一本傳記中提到：“環境議題不僅是這位前美國參議員的工作或政治，而且已經內化為他被帶到這個星球的人生使命與靈魂核心。”

作為耶魯校友，2020年，克里曾受邀到耶魯做演講。在演講中，他強調，他對環保以及氣候問題的熱情與使命感始于早期的政治生涯，不是出于“政治正確”，盡管這后來成為美國尤其是民主黨人的“政治正確”。在他即將卸任總統氣候特使職務時，克里稱：“這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種信念。”

克里的環保信念以及積極應對氣候問題的執著來自活生生的現實挑戰。1960年代，在克里20歲左右的年紀，正值美國工業經濟高速發展的“鍍金時代”，由此帶來的工業污染異常嚴峻，各種觸目驚心的環境事故層出不窮，環境問題成為美國學校、媒體和立法部門熱議的話題。而真正促使克里投身環保事業的，還要歸因于他所聽到的一場演講。1988年，美國氣候科學家詹姆斯·漢森在參議院發表了有關氣候問題的演講，這次演講給克里留下了深刻印象，可以稱之為激勵克里采取氣候行動的“一個關鍵分界點”。

應對氣候危機，不分國界與黨派

自1970年克里參與首次地球日活動以來，在接下來50多年的時間里，克里一直是美國地方、州、聯邦和全球環境問題的倡導者。在奧巴馬政府擔任國務卿期間，他將氣候變化問題提升為美國外交政策的重要支柱，指示國務院所有部門關注該問題。他曾多次強調，從污染的化石能源向清潔能源轉型是“歷史上最偉大的經濟機遇之一”。

2017年從國務卿職位退下來后，73歲的克里回到耶魯大學創建“克里倡議”。這是一個跨學科的項目，試圖通過教學、研究和國際對話應對全球環境挑戰。2019年特朗普上臺后，環保議題遭遇嚴峻挑戰，但克里仍然創立了應對氣候變化的大型跨界組織“世界零碳戰爭”，旨在通過跨學科、跨國界的方式聚焦應對氣候危機。

2021年，民主黨拜登政府上臺執政。上臺伊始，拜登就提出要將氣候問題置于美國國內與國際事務的首要位置，并重新擔起美國在全球事務中的領導角色。一直熱衷于氣候問題的克里被任命為總統氣候特使。

2023年12月2日，《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第28次締約方大會在阿聯酋迪拜舉行。會議期間，美國氣候特使克里（右二），中國氣候變化事務特使解振華（左三）等合影留念。

盡管在擔任總統氣候特使初期，新冠疫情流行，但這并未阻擋克里的腳步。2021年4月，克里組織舉辦了具有歷史意義的領導人地球日峰會，包括中國國家主席與俄羅斯領導人在內的世界主要經濟體領導者，都通過線上線下的方式參加此次會議。會議再次重申全球協作應對氣候危機的緊迫性和重要性。在擔任氣候特使期間，克里多次訪問歐洲，推動美歐各層次人員往來討論氣候議題，促進美歐在減排、適應以及融資問題上的合作。克里知道，應對氣候危機需要大量的資金，而發達國家在資金問題上提供支持，將是促使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恢復信任、推動合作的必要條件。

氣候問題沒有中國的合作難以推進。除了多次與中國氣候變化事務特使解振華在線上交流外，克里還在擔任特使的半年內兩次訪問中國。他的訪問促成中美雙方聯合發布《中美應對氣候危機聯合聲明》。2021年11月，在英國召開的第26次締約方大會上，中美兩國簽署《中美關于在21世紀20年代強化氣候行動的格拉斯哥聯合宣言》。2022年中美氣候外交因佩洛西竄訪臺灣被迫停止。2023年中美交往恢復后，克里很快再次訪華，他以氣候問題為切入點，為兩國恢復信任作出實質性的貢獻。2023年11月，中美發布《關于加強合作應對氣候危機的陽光之鄉聲明》，克里作為中美氣候合作的關鍵組織者功不可沒。這是他離任前為中美氣候合作貢獻的最后一份力量。

雖然克里從總統氣候特使這一職位卸任，但根據已公布的日程，他會出席近期在休斯頓舉行的有關化石能源的大型行業會議，他還將參加今年在阿塞拜疆舉行的氣候談判，他會繼續以母校耶魯大學為平臺，呼吁世界關注氣候問題。

值得一提的是，2019年克里在接受采訪時，被媒體連續兩次追問：美國應對氣候危機是否存在黨派問題？他兩次給予否定的回答，并給出這樣的解釋：“我不認為存在黨派問題，我認為是某些人將氣候變化視為意識形態問題……如果在一段時間我們通過值得信賴和經驗豐富的人向他們介紹這些消息（氣候危機相關的信息），我相信我們會改變對話的方式。”這個回答有些出乎人們的意外。從他的回答或可得出這樣的結論：在應對氣候問題上，克里是一位理想主義者。他以自己獨特的方式在分析局面、尋找策略、解決問題，在這一過程中，他所體現的韌性、樂觀或是他堅持不懈應對氣候危機的源泉。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美國研究所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