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在醫院被放棄了

茶與兔

小舅把我外婆從家里趕出來了，理由是家里有小孩，不方便患有腦梗的外婆住家里。

可他似乎忘了，外婆的腦梗就是因為給他帶二胎累出來的。

剛下班回家，我就看到一樓的客廳來了一圈我媽的親戚。我小舅、我小姨，還有那幾年也見不到幾次面的大舅。每個人的氣壓都很低。我沒有湊過去，只是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很識趣地默默上了二樓。

“曹洋，你可別沒良心，媽以前一直和你們住，現在她不能給你帶孩子了，你就想把她趕出去了？你還是人嗎你。”

曹洋是我小舅，罵人的是我小姨。

“我好歹是你哥，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別一口一個曹洋的叫？再說了我什么時候趕媽了，那家里有個三歲多的孩子，媽的確不適合在我那里養病啊。”

聽我小舅這樣說，我其實挺寒心，也挺心疼我外婆的。畢竟，我外婆患上腦梗，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給他帶二胎累出來的。

我小舅，年輕的時候比較風流。

23歲時候，認識一個外地的女孩子，女生懷孕后，生下我表弟曹亮就跑了。

從那時起，表弟就是跟著我外公外婆還有我小舅一起生活，其實就是我外公外婆養著他們爺倆。

我表弟四歲時（比我小一歲），我小舅決定去浙江打工，就直接把表弟丟給我外公外婆。

我六歲那年，因為父母做生意的緣故，我也被安置在了外婆家，一直到高中畢業。可以說，我和表弟都是外婆帶大的。其實外婆也不是全職主婦，她在小鎮的一個工廠里上班。鎮子就那么大，不像現在的小孩，上下學都得人接送。但每天早上，她都得早早起來，給我和曹亮準備早餐。早起這種事情，一兩天可以，但堅持十年如一日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記得我問過外婆，如果她退休了，最想做什么？她說，想去一趟北京。

去北京，是她們那一輩人的執念。

2008年，單身多年的小舅娶了我小舅媽。從此，外婆家原本和睦的日子變得雞飛狗跳。

那時，我外婆已經退休（外婆50歲退休），日子過得倒也輕松自在，除了準備一日三餐，就是養養花跳跳廣場舞。

可這種自在的日子，被我表妹曹可的出生打斷了。小舅媽重男輕女，曹可一歲多時，就把她留給我外婆。她和我舅在杭州繼續打工，大概就是過年回來看一次。那時候，我外婆五十多，身體還算硬朗，

用她的話說，帶一個也是帶，帶兩個也是帶，也就是多一張嘴的事情。

可我這表妹，與其說是反骨，不如說是壞種。兩歲時她會經常用手撕扯家人的頭發，但也沒人和她計較，畢竟年紀小，都只當是頑皮。后來，有了動手能力就開始嚯嚯家里和鄰居的東西。我屋里的洋娃娃，是被她毀掉的，用剪刀割掉了頭卸掉了手臂。隔壁爺爺家養的鸚鵡，翅膀是被她掰斷的。

做了四十多年的鄰居，那大爺第一次和我外公紅臉，要不是我外公重新買了一只鸚鵡補上，都不知道要怎么繼續來往。三歲時，每到吃飯時候就摔別人的碗，每個人都不能落下，曹亮想要教訓她，她就尖叫著拿起桌邊的一只筷子朝著曹亮的手狠狠捅去。

我外婆沒有重男輕女的想法，對女兒也是極好的，但她就是不明白為什么同樣都是孩子，曹可和我的反差怎么就那么大呢？

2015年，我15歲，曹亮14歲，曹可7歲。曹亮上初二，學校要交買資料的錢，一共50塊。頭一天晚上，外婆就把曹亮的錢準備好了放客廳的桌子上，可那錢，第二天就不見了。

結果過了三天后，小學門口超市老板娘和我外婆說，曹可這三天天天在超市請同學吃東西。外婆問她，為什么要請同學吃東西。曹可說，因為好吃的要和大家一起分享。

要知道，五十塊錢可夠我們一家人三天的菜錢了，可是她卻只顧著自己享樂和請同學了。外婆跟我舅說了這事，我舅就說，以后再大點就好了。可壞種，再大點只會更壞。

曹亮中考那天，曹可在家里鬧。她撕了曹亮的準考證，還好當時多打印了一份。中考，不像高考可以復讀一次。對于我們省每個孩子來說，中考的機會只有一次，對每個孩子來說，那就是他的未來，他人生最為重要的時刻之一。換誰誰不崩潰。

我和曹可打小學習成績就不錯，高中畢業順利地進了大學。至于我妹，初一就沉迷于言情小說和游戲，成績一落千丈，初中畢業就輟學了。

2020年，我舅帶著我舅媽回到老家，說要扎根故鄉，不再外出打拼了。也是那年，我小舅媽生了我表弟曹凡，我外婆又走上了帶娃的路。其實這些年，因為曹可的事情，外婆沒少費心，何況她本就有高血壓。我媽提議讓我舅找個保姆，但我小舅媽嫌貴，沒舍得請。

我外婆這輩子，孕有兩兒，兩女。

大舅一直在部隊，退伍后留在了外省，所以幾年也見不了一次面。我媽是老二，和我爸做生意有點起色后，就在市里買房安家。我小姨，至今未婚，常年在珠三角奔波。

外婆外公都是退休工人，有自己的退休金，不大病的情況下，都不需要子女養老。

偏偏，從退休后，她就一直給子女們帶娃。本以為娃兒長大了，就能閑下來了，可我小舅媽又給她生了個孫子。雖然舅媽嘴上說要自己帶，但白天幾乎還是交給外婆，兩年下來，好好的身體都被拖垮了。

這不，上周因為摔了一跤，突發性腦梗。人現在還在醫院，我舅就打起了要把我外婆趕出家的心思，著實讓人生氣。

晚上，從我媽的口中得知，他們開會商量的結果就是，外婆出院后來我家，我們負責照顧。

對此，我和我爸都沒有任何意見。

從我外婆的身上，我更堅信一句話：一味地付出是不見得有回報的，即便那個人是你的兒女。愛一個人最好的方式永遠都是：三分疼愛，七分自私。你可以很愛你的子女，但是不要失去自我。

過度的付出，很多時候不會被理解。到頭來，委屈的只能是自己。

畢竟，誰也不能替你在重癥監護室里承受病痛，誰也不能代替你承擔余生的委屈。

人性是如此的復雜，誰能保證自己奉獻一生養大的子女不會背刺呢？

你能夠做的，就是在以后的日子，好好照顧自己，活得自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