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魯


1946年8月的一天,數學家華羅庚帶領青年科學家朱光亞等人登上了從上海去往美國的輪船,他們要去考察原子彈研制的技術。這是中國人第一次做起“原子彈之夢”。
然而,一行人抵達舊金山后才知道,美國根本不會向任何國家開放原子彈研制技術。朱光亞等人沒有氣餒,他們各自選擇心儀的大學和專業留在了美國,想盡量多地掌握相關基礎理論知識,等待有一天報效祖國。朱光亞進入密歇根大學攻讀博士學位,從事核物理學研究。他不茍言笑,學習勤奮刻苦,各科成績全是A,連續4年獲得獎學金。1949年,25歲的朱光亞成功通過博士論文答辯,獲得博士學位。
不久,新中國成立的喜訊傳來,留學生和華僑們欣喜若狂,朱光亞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經常發起和組織一些小型的聯誼活動。在校園的草地上,他召集大家圍坐在一起,親自朗讀國內傳來的喜訊。這些年輕人自己填詞創作《趕快回國歌》,聚會時齊聲高唱:“祖國建設需要你,組織起來回國去,快回去,快回去!”大家緊鑼密鼓地做著回國的各項準備,所有的活動都在保密的狀態下悄悄進行。
1950年2月28日,朱光亞終于登上了駛往香港的“克利夫蘭總統號”郵輪,和好朋友們一同踏上了歸國之路。沒過多久,《留美學生通訊》上刊登了一封由52名留學生簽名的公開信。朱光亞在信中寫道:“五千年的光輝在向我們召喚……讓我們回去把我們的血汗灑在祖國的土地上,灌溉出燦爛的花朵……”

在這個嶄新的春天,朱光亞回到了自己嶄新的國家。一切都是那么親切、美麗、蓬勃向上、充滿朝氣。
回國后的朱光亞回到闊別了十多年的故鄉武漢,看望已經年邁的父母和分別已久的兄妹。這么多年來,他一直輾轉在外,照顧父母的事情,全靠在家的兄妹。
朱光亞原本想守在父母身邊多盡一點兒孝心,然而,一封加急電報很快就到了他的手上——北京大學希望他盡快到京,盡早在北大開課。僅僅在年邁的雙親身邊待了3天,朱光亞就匆匆背起簡單的行李,踏上了北上的列車。年僅26歲的他成了北京大學物理系副教授。
置身于北京大學洋溢著青春氣息的校園中,朱光亞每天都精力充沛、熱情高漲。他一直堅持學習和鉆研原子彈的相關理論知識,并認真整理記錄心得體會。僅僅一年之后,1951年5月,商務印書館就出版了他的專著《原子能和原子武器》。這是新中國成立后第一部系統介紹并論述原子能和原子彈的學術著作。此時正值抗美援朝戰爭期間,美國揚言要使用原子彈。朱光亞的這本書在維護世界和平、反對使用核武器的正義事業中率先發出了中國人的聲音。
1958年7月,中國科學院原子核科學委員會在北京悄悄成立。1959年,經過慎重考慮,原子能科學事業的重要領導者錢三強鄭重地向組織推薦由朱光亞擔任科學技術帶頭人。那一刻,朱光亞的眼睛濕潤了。他知道,這不僅是一項工作任命,更是一份神圣、莊嚴而又艱巨的“共和國使命”。


1969年9月23日零時15分,一陣劇烈的震動從核試驗場涌出,中國首次平洞地下核試驗成功啦!
之后,工作人員發現地下核試驗的一條子坑道出現了擴孔,這說明可能有核泄漏事件發生!面對這樣的情況,朱光亞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冒著40攝氏度的高溫,冒著有可能被核輻射侵害的危險,踩著亂石,躬身鉆進狹窄的、隨時可能塌方的坑道,一直深入到爆心附近,仔細觀察爆炸產物、巖體分布等情況。幸運的是,最后他終于確認這次試驗并沒有發生意外。
從1964年首次進行核試驗,一直到1996年7月29日最后一次核試驗,我國一共進行了45次核試驗。朱光亞領導了歷次原子彈、氫彈的研制和試驗,為原子彈、氫彈的技術突破及武器化、小型化做出了卓越貢獻,他因此被譽為“兩彈一星精神”的主要開拓者、踐行者和培育者。
2004年,在朱光亞80歲誕辰之際,經國際小行星中心、國際小行星命名委員會批準,我國以國家的名義將1996年12月25日由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臺發現的國際編號為10388號的小行星正式命名為“朱光亞星”。


“馬蘭”這個地方,不僅與中國核試驗事業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也是朱光亞和他的戰友們畢生難忘的地方。
1993年秋天,已近古稀的朱光亞再次來到馬蘭基地,來到羅布泊。他一一看過自己和戰友們在紅山營房的簡陋住處,眼前閃過的是那些艱苦卻也充滿力量和激情的歲月……
在馬蘭革命烈士陵園中,朱光亞神色莊嚴。他穿戴得整整齊齊,沒讓任何人攙扶,一個人靜靜地走過了那一排排墓碑,向每一位犧牲在這里的戰友默默致敬:“有一天,當我也走不動了,告別這個世界的時候,我也會來到這里陪伴你們的……”
2011年2月26日,朱光亞在北京逝世,享年87歲。遵照他的遺愿,他的親人、同事和戰友把他的部分骨灰送到了羅布泊,安葬在中國核試驗基地馬蘭革命烈士陵園里。一代功勛科學家,以魂歸馬蘭的方式,長眠在曾經奮斗過的羅布泊荒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