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豪,遲 程,范夢月,閆 琳,王飛雪,張 猛,陳永君
(山東中醫藥大學針灸研究院 濟南 250355)
精神疾病是在各種生物學、社會及環境因素影響下,大腦功能紊亂導致的意志、情感和行為等活動出現障礙為臨床表現的一類疾病。臨床常見的精神疾病包括抑郁癥、焦慮癥、精神分裂癥、睡眠障礙等。《2022 年世界精神衛生報告》顯示,2019 年,全球近10 億人患有精神疾病;新冠疫情暴發以來,精神疾病的患病率增加了25%[1]。臨床西醫治療精神疾病以化學藥物為主,患者需要長期服藥,存在比較大的副作用,同時給患者個人、家庭和社會造成嚴重負擔[2]。精神疾病在中醫上屬于情志病范疇,中醫針灸在情志病治療上的應用歷史悠久[3],近些年來的臨床循證醫學的研究也表明針刺療法在調神治神、調暢情志及緩解壓力等方面療效顯著[4]。而通督調神理論以神-腦-督為核心,對于精神疾病的治療上有著廣泛的應用和較好的治療效果[5]。但目前通督調神理論治療精神疾病的歷史起源、理論發展、臨床運用與生物學機制并未得到充分的總結與歸納。本文擬通過研究和整理通督調神治療情志病的古代醫籍記載、近現代醫家針灸治療精神疾病的臨床研究和現代生物學機制研究,以期為通督調神法治療情志病應用提供理論依據,也為該理論的發展和在更多種類疾病中的推廣提供思路和方向。
通督調神理論的思想最早可以在《黃帝內經》和《難經》中有所體現。《素問·五常政大論》中講過“根于中者,命曰神機,神去則機息”,表明“神”是人體一切生命活動的主宰,也代表著人的精神意識思維活動[6]。《靈樞·邪客》說:“心者,五臟六腑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也,其臟堅固,邪弗能容也,容之則心傷,心傷則神去,神去則死矣”,強調了“神”在精神活動中的重要作用。《靈樞·本神》云:“凡刺之法,先必本于神。”而經絡內屬臟腑,外絡肢節,溝通內外,是聯系形神的途徑,腧穴又是神氣游行出入之處[7]。因此,針刺腧穴能夠調節經脈氣血按正常規律升降出入,從而調節神的游走歸藏,是神有所養,從而能夠治療精神,使病人恢復健康。“通督調神”即“通督脈,調元神”。《素問·脈要精微論》云:“頭者,精明之府。”神機變動從腦而出,順督脈而傳,到四肢而用。《素問·骨空論》:“督脈者……上額交巔上,入絡腦”,而《難經·二十八難》也提到過:“督脈者,起于下極之俞,并于脊里,上至風府,入屬于腦”;《難經·二十九難》中講到:“督之為病,脊強而厥。”督脈是與腦直接聯系的經脈之一,屬腦并絡腦,故其經氣活動與腦神的功能密切相關。
針刺督脈穴位治療精神疾病在古代也被各醫家使用。早在漢代成書的《黃帝明堂經》中就有諸多使用百會等穴位治療癲疾、驚癇等精神疾病。晉代皇甫謐在《針灸甲乙經》中講述:“癲疾……本神及百會主之”“狂易多言不休,及狂走易自殺及目妄見,刺風府”。隋唐醫家楊上善亦曰:“欲為針者,先須治(理)神”“用針之道,下以療病,上以養神”,強調了調神的重要性。“神”統歸于心而出于腦,而古代醫家也使用督脈穴位,通髓達腦,寧心安神[8]。如唐孫思邈所著的《備急千金要方》云:“煩悶恍惚,喜怒無常……灸百會一處七壯”;南宋的《針灸資生經》這種也講過“予舊患心氣,凡思慮過多,心下怔忪,或至自卑感慨,必灸百會”。可見,針灸督脈穴位,可以治療郁病、精神分裂等疾病。元代滑壽在《十四經發揮》中提到:“督脈者,起于下極之俞……屬陽脈之海也”,指出督脈與十二經脈中的手、足三陽經均交會,有著統率、督促人體全身的陽經經氣協調運作的作用;故督脈可以總一身之陽,平衡臟腑,促進神明之府生理功能的恢復[9]。明代李時珍分別在《本草綱目》進一步提出:“腦為元神之府”,并且在《奇經八脈考》中描述針灸督脈上穴位能使得“大人癲疾、小兒驚癇”[10],故上述醫籍都認為督脈是解決相關精神疾病的主要經脈所在。而通督調神理論確立的基礎,則是建立在明代針灸學家楊繼洲在《針灸大成》中提出“病變在腦,首取督脈”的思想上;其在指導具體情緒障礙疾病的治療上也有“思慮過多,無心力,忘前失后,灸百會”等明確的描述[11]。清代馮兆張在《錦囊密錄》講過:“腦為元神之府,主持五神,以調節臟腑陰陽”;王清任也在《醫林改錯》中亦記述:“靈機記性在腦”,也強調了腦為人神之所居、清竅之所在,凡外感邪氣或內生病邪侵犯巔頂、蒙蔽清竅,可出現癲狂、癡呆、中風、不寐等病,首次明確提出腦為各種精神疾病所在的關鍵病位所在。綜上,漢代以后的歷代醫家“通督”“調神”做了進一步的闡釋,并在實際情志病治療的臨床應用中多選用督脈穴位[12]。
現代醫家在上述論述基礎上,更加明確地提出通督調神的理論和針刺法。按照可查閱的文獻顯示,安徽中醫學院張道宗教授最早提出了“通督調神”針法[13]。該針法主要思想是:督脈行于腰背部正中,上達巔頂,入絡于腦,與手足三陽經交匯,為“陽脈之海”,故稱督脈為人體真陽之統帥;并且認為督脈幾乎與所有的經絡均有直接或間接的聯系,構成了人體的“經絡中樞”,刺之能振奮全身功能;并且督脈與心腦腎等臟腑聯系密切,又可被稱為人體“臟腑中樞”,在一定意義上可以達到代君主而統神明的功效,故調節督脈可通達腦髓,改善精神及運動功能[14];張道宗教授在治療精神疾病時常選取督脈百會、印堂、四神聰等穴位并加以膀胱經背俞穴或華佗夾脊穴為主,達到統神明、通腦髓,改善精神及運動功能,取得了顯著成效。在此基礎上,廣州中醫藥大學許能貴教授進一步提出:督脈即為腦脈,能治療腦府疾病,并且構建督脈-腦-神一體理論;治療上選擇百會、大椎為主穴,并根據不同并發癥配合五臟俞、背俞穴等,進一步完善了通督調神針法的理論和臨床應用[15]。天津中醫藥大學學者李平等[7]提出在通督脈調元神基礎上輔以調心神可以充分發揮通督調神的作用;因此在治療精神疾病時常用到督脈、心經或心包經穴位,取得了十分理想的療效,亦將通督調神理論進一步完善和發展(見圖1)。

圖1 通督調神理論的出現、發展和完善
在現代臨床上也有很多醫家運用通督調神理論,選取百會、印堂、神庭、大椎、水溝等督脈穴位治療精神疾病,取得顯著療效。范夢月等[16]運用數據挖掘技術對91 850 篇針灸治療郁病文獻進行分析,共納入387 篇探析針刺治療原發性抑郁、焦慮癥等多個精神疾病的腧穴配伍規律,發現針刺治療郁病常以“通督調神、調暢氣機”為主要治療原則,并發現督脈穴位百會、印堂是使用頻次最高的穴位及配伍。通過對近十年針灸治療精神疾病的文獻進行數據挖掘發現以通督調神在精神疾病中的應用重要集中在抑郁癥、焦慮癥、精神分裂癥和睡眠障礙等,并且使用穴位多為頭部的督脈穴位(見圖2)。現將明確使用通督調神理論治療等疾病的代表性研究進行詳細介紹。

圖2 針刺督脈穴位治療精神疾病選取文獻數目
李海馨[17]通過對中度抑郁障礙患者選取督脈百會、印堂、神庭等穴位,配伍氣海、關元等治療四周,結果發現針刺組患者漢密爾頓抑郁量表(Hamilton depression scale,HAMD)評分在治療結束后明顯降低,且針刺治療的有效率明顯高于藥物治療組;認為調任通督針刺法可疏導任督之經脈,結合疏肝補脾辨證取穴可協調平衡一身之陰陽,達到治療效果。徐嬌等[18]使用通督調神針法治療44例抑郁癥患者,選取百會、印堂、水溝、大椎等穴位治療1個月后,患者HAMD評分明顯降低,患者抑郁癥狀明顯改善。同時,汪崇琦等[19]發現,電針百會、印堂聯合帕羅西汀比單純用抗抑郁藥臨床療效佳,且起效迅速、副作用少,在改善患者生存質量上更有優勢。
李平等[7]采用通督調神的治療方法,以安神定志為治療原則,選取水溝、神庭、百會、四神聰等穴位治療焦慮癥患者,取得了十分理想的效果。李阿慧等[20]運用通督調神針法治療廣泛性焦慮癥患者60例,選取百會、印堂、神庭等穴位,治療4 周后患者漢密爾頓焦慮量表(Hamilton Anxiety Scale,HAMA)評分和焦慮自評量表評分明顯下降。趙巖等[21]給予廣泛性焦慮癥患者通督調神針法選取百會、神庭,水溝等穴位治療六周后,患者HAMA 及HAMD 評分顯著降低,患者焦慮等表現明顯改善。
陸云圻[22]選取百會、印堂、風池等穴位電針治療精神分裂癥患者85 例,治療3 個月后患者陽性癥狀和陰性癥狀等量表評分明顯改善,患者相關病理癥狀有所好轉。盧惠鵬等[23]也發現電針百會、印堂等穴位可以改善精神分裂癥患者殘留的情感平淡、快感缺失等癥狀,并對患者整體的精神病情及社會功能的改善有促進作用。
殷萱等[24]以調督安神法針刺治療原發性失眠患者,治療組患者取百會、印堂、神門、三陰交等穴位針刺治療,治療組患者的失眠嚴重程度指數均優于對照組,表明針刺治療失眠臨床療效顯著。王天琪[25]使用通督調神法治療60 例失眠癥患者,選取百會、神庭等穴位,治療4 周后,患者匹茲堡睡眠質量指數(Pittsburgh sleep quality index,PSQI)和失眠嚴重指數量表評分明顯降低,患者睡眠時間、睡眠障礙、日間功能方面明顯改善。
盡管通督調神針法已經廣泛應用于臨床中,但其內在機制尚未完全解釋清楚,隨著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研究發現其在精神疾病治療作用的主要機制可能與對神經遞質、突觸傳遞、突觸可塑性、炎癥因子的調節等方面(見圖3)。同時,近年來也越來越受到關注和重視通督調神法對療神經營養因子和神經-內分泌網絡系統調節作用研究。

圖3 通督調神治療精神疾病的生物學機制
神經遞質/調質已被證明通督調神針刺法對情緒調節和精神疾病的治療的重要靶點。①單胺類神經遞質:5-羥色胺(5-HT)和去甲腎上腺素(NE)與情緒及心理功能密切相關[26]。李昱頡等[27]研究發現,慢性溫和不可預知刺激(Chronic Unpredictable Mild Stress,CUMS)大鼠海馬內5-HT、五羥色胺轉運蛋白(5-HTT)含量下降,電針“百會”“印堂”等穴位后可以提高5-HT、5-HTT的含量并改善大鼠抑郁樣行為。②氨基酸類神經遞質及其受體:中樞神經系統內的氨基酸類神經遞質以興奮性谷氨酸(Glu)和抑制性γ-氨基丁酸(GABA)為主,這兩種氨基酸之間的活性平衡能夠維持大腦功能的正常運行[28]。韓興軍等[29]研究發現電針抑郁模型大鼠的“百會”“印堂”等穴位,可上調海馬區和尾殼核區GABA 水平,同時上調這兩個腦區的Glu水平,并改善大鼠抑郁表型。阮繼源[30]選取督脈穴位“百會”“印堂”電針失眠模型大鼠5 天后,電針組下丘腦Glu、Glu/GABA 比值明顯降低,GABA 含量明顯升高,GABAA受體陽性細胞數增加,大鼠失眠表型改善。③膽堿能類神經遞質:膽堿能系統的異常與抑郁、焦慮等精神異常有關[31]。肖偉等[32]發現抑郁模型大鼠的海馬區乙酰膽堿(ACh)含量明顯升高,電針“百會”等穴位后可以降低海馬ACh含量。高靜等[33]研究發現電針大鼠督脈“百會”“印堂”配伍“合谷”“太沖”等穴位后,可有效改善CUMS模型抑郁大鼠的抑郁樣行為,降低前額葉皮質(mPFC)腦區ACh含量。④突觸傳遞及可塑性:腦組織中特定部位突觸傳遞水平或突觸可塑性發生變化,是抑郁癥發病的一個重要病因。Guo等[35]發現,母嬰分離應激所誘導的抑郁模型大鼠在成年時期的海馬Schaffer Collateral-CA1突觸可塑性受損以及抑郁樣行為表型均可被電針“百會”“印堂”顯著改善。呂航[36]研究發現,電針CUMS 模型小鼠“百會”“印堂”可調節腹側海馬CA1 區錐體神經元的興奮性突觸傳遞,并影響其興奮/抑制平衡,其機制可能與調節小鼠腹側海馬的還原型輔酶Ⅱ氧化酶2 表達抑制氧化應激水平,改善小鼠的焦慮樣行為。
炎癥反應以及免疫活化在精神疾病的病理發生機制中起著重要的作用[37],同時大量研究都驗證了針刺督脈穴位對精神疾病的改善作用與其對炎癥因子水平的調控和對小膠質細胞的調節有關。①促炎性和抑炎性炎癥因子的平衡:細胞因子是由淋巴細胞和非淋巴細胞分泌的一組糖蛋白,可分為促炎型和抑炎型細胞因子,促炎型細胞因子包括腫瘤壞死因子(TNF-α)、白介素-1(IL-1)、白介素-6(IL-6)等,抑炎型細胞因子則分別是白介素-4(IL-4)、白介素-10(IL-10)、白介素-13(IL-13)等,二者的平衡與免疫功能調節和精神疾病的發病及治療密切相關[38-40]。Han[41]等發現,電針“百會”“印堂”可以通過下調炎癥因子IL-1β、IL-6 和TNF-α 等因子的表達來調控Ptch1-Shh-Smo 通路實現對抑郁癥的治療。劉相辰等[42]發現電針“百會”“印堂”等穴位合并氯氮平治療精神分裂癥的效果明顯優于單獨使用氯氮平,因電針能夠更有效地降低白介素-2(IL-2)水平并抑制IL-6 生成,進而調節免疫功能紊亂,最終緩解精神分裂癥癥狀。②小膠質細胞極化狀態:小膠質細胞作為中樞神經系統的常駐免疫細胞,根據其釋放炎癥因子的不同分為促炎型和抑炎型兩種極化狀態,促炎型小膠質細胞釋放出的炎性因子和神經毒性物質介導的炎性反應與精神疾病的持續發展密切相關[43]。曹露西[44]發現,針刺“百會”等穴位可抑制顱腦創傷后持續升高的具有神經毒性的促炎型小膠質細胞,并促使小膠質細胞極化由促炎型向抗炎型轉化,發揮神經保護作用。李曉艷等[45]發現,針刺“百會”“印堂”可以通過抑制大鼠前額葉皮質小膠質細胞活化,減少促炎性細胞因子,增強髓系細胞觸發受體2表達,發揮緩解抑郁癥狀作用。
神經營養因子是促進神經元存活與發育所必需的蛋白質分子,對中樞神經元的可塑性及其形成起著重要的調節作用[46]。而針灸可以通過調控神經營養蛋白生長因子及相關信號通路治療精神疾病。李麗萍等[47]研究發現,應激抑郁模型大鼠的大腦皮質和海馬出現神經元損傷等表現,并且這兩個腦區的腦源性神經生長因子(Brain-derived neuotrophyic factor,BDNF)陽性細胞數量明顯減少,而電針“百會”等穴位后能顯著提高BDNF 陽性細胞數量。周佳曉等[48]采用通督調神針刺法電針大鼠“百會”“水溝”等穴位連續14 天后,發現電針組大鼠海馬腦區神經元細胞形態和排列較模型組有所改善;電針組大鼠海馬腦區血管內皮生長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血管生成素2 蛋白表達增多,大鼠學習記憶能力改善。研究表明,針刺可以影響多種抑郁模型動物的不同信號通路的表達水平或活性,進而影響精神疾病,如孫培養等[49]電針CUMS 模型大鼠“百會”“大椎”“水溝”等穴位后,可以增強海馬CA1 區CREB/BDNF/TrkB 信號通路活性,改善大鼠抑郁樣行為;許璐凡等[50]發現,電針焦慮大鼠模型“百會”“神門”“內關”等穴位后,治療組前額葉皮質BDNF、TrkB 表達水平相比模型組明顯升高,并且焦慮行為得到改善;此外Yang 等[51]也證明電針“百會”“印堂”可通過多巴胺能突觸信號通路對慢性應激抑郁模型大鼠海馬的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APK)信號通路進行調控以發揮抗抑郁的功能。
神經-內分泌系統的異常和精神疾病的發生密切相關[52]。同時諸多研究表明針灸督脈穴位可以調控神經-內分泌網絡系統,如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HPA)和下丘腦-垂體-甲狀腺軸(HPT)等系統進而治療精神疾病:①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HPA 軸是身體中神經內分泌網絡系統的重要通路之一,與機體心理、行為等生命活動關系密切[53]。HPA 軸功能亢進是目前抑郁癥的內表型中十分明確的一種改變[54]。并且HPA 軸系統與睡眠-覺醒規律之間存在著密切的聯系,失眠癥患者也常伴有HPA 軸功能亢進[55]。陳華德等[56]發現,電針“百會”也能在改善模型動物抑郁樣行為的同時,下調血清中CORT 和ACTH 起到拮抗HPA 軸的作用。童秋瑜等[57]發現,電針“百會”“印堂”等穴位可以通過調控大麻素1 型受體繼而下調HPA軸對ACTH、CORT、CRH 蛋白調控,有效緩解單次延長應激法大鼠模型的焦慮表型。奚晗清等[58]發現,針刺“百會”“印堂”可以調節下丘腦CRH 含量,并且降低血清ACTH、CORT 含量,顯示出一定改善睡眠的療效并起到安神鎮靜的功能。②下丘腦-垂體-甲狀腺軸:HPT 軸是由下丘腦釋放促甲狀腺激素釋放激素(TRH)到達垂體,使垂體釋放促甲狀腺激素(TSH),當TSH 到達甲狀腺后,促進甲狀腺上皮細胞釋放甲狀腺激素。而當外界壓力等刺激后,甲狀腺軸出現紊亂進而對大腦產生影響,使精神出現異常[59]。研究表明抑郁癥模型大鼠存在HPT 軸紊亂的現象[60]。張蕊[61]發現,CUMS 模型大鼠TSH 含量降低,電針“百會”“神門”等穴位后,TSH 含量明顯提高,大鼠抑郁樣行為改善。
綜上所述,通督調神治療精神疾病,有非常豐富的理論基礎和臨床應用。《黃帝內經》成書時期通督調神治療情志病開始萌芽發展,在兩漢及以后的歷朝歷代已經有較為完整的理論,現代醫家整理并總結成相對完整的通督調神理論指導治療抑郁癥、焦慮癥、精神分裂癥和睡眠障礙等精神疾病。但目前針對通督調神理論的古代文獻研究仍然不夠深入;通督調神治療精神疾病的臨床應用規律也未得到完整的分析與歸納;同時,仍需要大樣本高質量的臨床試驗對通督調神理論驗證與改善。在作用機制研究方面,針刺督脈穴位被認為可以調節異常的神經遞質及其受體水平、改善突觸傳遞與突觸可塑性、減輕炎性反應以及調節神經-內分泌網絡系統等;然而,督脈通腦調神的傳導途徑和中樞系統的整合機制尚不清晰,闡明通督調神的現代科學依據和內涵仍需要結合大數據、人工智能和神經生物學等更先進的技術和手段開展更深入的探索與研究。在目前日益重視腦科學的研究背景下,對于通督調神理論科學內涵開展深入研究或可形成古人智慧經驗與現代的腦病研究等大科學計劃相連接的橋梁。因此,對于通督調神針法治療精神疾病,還需要廣大科研工作者不斷創新和發展,促進經典傳統理論與現代科學融合,提升通督調神理論在精神疾病中的應用空間和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