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子悅
以我對春節的印象,是無論如何都要離開家鄉的,在外面度過一個又一個的年關。
每每春節,都要在陌生的城里,買雞買魚,看鮮活的暖水魚上稱,心里也為之一動。我素來愛的是三鮮,外邊酸菜餡的餃子自然是奢侈的,一年春節,最南邊的地方總歸是買不到餃子的,將蝦餃煮來,一口咬下,鮮嫩也是個淺淡的意思,日子就這樣活色生香起來。
我們在超市里,拿著試吃的食物,丈量菠蘿蜜的質量,買一盒回賓館吃,表弟又說好不容易過個大年,買個無糖可樂喝吧。我這做表姐的也沒理由去攔,他很熱情地請我嘗。那是我第一次接觸無糖可樂,很意外的是不難喝,只是感覺氣不足。
那年電視里的春晚放著《茉莉花》,穿著綠衣服的可人兒握著淡粉的綢緞,扇子開開合合。我覺得舞姿很美好,便一筆一畫、認認真真地在寒假作業本上寫下:“《茉莉花》是我今年春晚最喜歡的節目。”
年夜飯當然在準備,鍋上是新買的雞和魚,先燉肉,再燉菜,然后燜米飯,那是我們的回憶。過年期間,酒店常常備了糖果,我和表弟便趁著辦入住手續時,一人一塊地吃,零零碎碎也見識了很多種糖。超市前面一向會擺著各種各樣的字,等人來求,一家家看過去,也不會有我的姓氏,這是必然的結局。于是,歡歡喜喜地看著人家串起來的名字,就像自己也碰觸到那手鏈一般,心滿意足。
2019年的春節,剛要睡下,炮仗在外響,滿當當的是年節的氣氛。第二天一起來,看見街邊是破碎的紅色片子,當然我知道,環衛工人會做好工作。我聽著炮仗響起,家家戶戶貼著大紅春聯,而我遠在異鄉,默默拉上被子,準備迎接新的一天,守歲是不興守全程的。
有一年的春節我沒走遠,就在上京城,我們看著衣衫,四下里皆大紅,那時節我不宜著紅色,便拒了舅媽給我買紅色衣服的打算,但我們還是在那個商場里晃來晃去。穿過平常要去她家訪問必在的商場,那一個春節我們就這樣,車隨心而開,到哪兒是哪兒。在中央大街的冰雕里找魚兒,散步在江邊,望見大雪人,走在江橋上,聽舅舅講第八十遍江橋的歷史。那時,中央大街人還不多,少少的人們在走,閑談著一些話,馬迭爾還沒有加烤面包的服務。
那一年,我們突然想去夜市,便去了哈師大的夜市,買一些炸飛蟹來吃,那是一種很有趣的味道,我看著天南地北的食物,被囊括進小小的一條街,也覺得神奇,榴蓮班戟的味道也好,時不時過路的車,燈與雪是一色的,是澄澈的碧白。路上滿當當是積雪,不斷地吆喝著。后來,走過這條街,在末尾開了個“盲盒”。舅舅走回去把車開過來,停到另外的位置。我們在哈爾濱大劇院的門口,看劇院的屋檐覆蓋在皚皚白雪下面,超市里每逢年節的音樂會在上演,但我并聽不出來聲調的分別,只做尋常事情看待。如今,太陽島已經完全是北國夢幻的想象結合體。然而我們只知道,夏季里野餐要去太陽島,喂松鼠要去太陽島,冬天的太陽島,全是冰和雪。之前有做過一篇閱讀題,是關于太陽島野餐的,時間久了題目記不清,我記得當時我望見她的溫暖。原來,我們有那樣豐富的文化底蘊。冬季的呼蘭河,是那樣荒遠,院子里冷清清,猶如那位名人的一生。園子里的菜,當然沒有,小小的雕塑,仿佛時間倒轉百年,展板上寫著她盡人皆知的生活,一個屬于呼蘭城里最普通、最富足的小女孩的生活。參觀完畢,天邊燃起火燒云,就像她的記述,分毫不差。我們感覺到了時空交匯的溫軟,那是我們上京城的春節。
有一年是在上海過的春節,哪怕外灘上幾近于空無一人,我在上面,也還是會有些驚奇。我爬上新建的高樓,嘆這日月好急,夜幕一點一點降臨,無邊的黑,映照著無邊的光明。透過玻璃窗戶,仔仔細細地賞黃浦江上的美景。華燈初上,繁華仍舊,秩序井然,那才是我記憶里最意氣風發的滬上。
今年,因為親戚絡繹不絕來訪,我終于決定,體驗油城的春節。